只要他想,她可以被困住一辈子。 “他,”昭昭轻着回应一声,“那些日子是很辛苦。” 何止辛苦,他一面要应对风寒症的蔓延,一面又要给她治疗失忆,还要查询藏在暗处的归沽。所以那些日子里,他不眠不休,极为疲累。 尤妈点点头,感慨一声:“所以,百姓的心里都是明白的,知道韶通判一心为民,所以也愿意按照他说的来。这种信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有的,才三个月,你看看他为抿州做了多少事?” 说起这些,尤妈可听了太多,更是掰着手指讲给昭昭听。 昭昭静静的听着,间或点点头。 韶慕啊,他的确是个好官。 没一会儿,费应慈来了,手里还煞有介事的抱着两本账册,小小的身子依旧包裹的严严实实。 尤妈站起来,说出去给两个姑娘拿点心,便离开了西厢。 “昭昭,”费应慈看起来很高兴,靠着昭昭身边坐下,“大哥说了,今年让我自己打理香郁阁,你知道的多,可一定要帮着我。” 她笑眯眯的说着,有雀跃,也有忐忑。 昭昭很为费应慈高兴,这个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是该好好锻炼下。大概费家人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年纪到了,还是要继续议亲的。 只是让她帮着,她觉得应该做不到了。 “那不是得经常来了?”她笑着问。 “嗯,”费应慈点头,手里煞有介事的翻着账本,“伯母还跟我说了件事儿。” 昭昭抿了口茶:“怎么了?” 才问出来,就看见费应慈的脸迅速爬满红润,把头低得快贴去桌面上,细细小小的声音道:“伯母她跟我提了个人家。” 小姑娘是个胆小又害羞的性子,说出话来羞臊得无地自容,两个耳尖红得不成样子。 “说亲这是理所当然的。”昭昭笑,大概能看出费应慈是满意的,“你若不放心,便去亲眼看看他。” 费应慈抬起头,眨眨眼睛:“女儿家的,哪能如此大胆?” 闻言,昭昭想起自己,同样是情窦初开,她怎么就那样的大胆直接。不但跟着父皇去琼林苑,还指下了韶慕。 在香郁阁这边,几人商量了后面要添置的东西,以及是否再请两个针线娘子。因为年节过后,谈婚论嫁的会不少,年轻男女相看的也会不少,香囊作为配饰也好,相赠的信物也好,自然会卖得不错。 商议完这些,昭昭和费应慈先离开了香郁阁,两人要去费家布庄。 路上,经过一处酒楼,里面很是热闹。 昭昭眼尖,看见冯越刚刚走进酒楼。她往门里张望了两眼,心道这人是背书没背够,又跑来吃酒。 “这间酒楼今日被包下来了,”费应慈看看道,“我听大哥说的,是城中百姓宴请韶通判,感谢他对抿州做的好事。” 此时的酒楼里全是人,昭昭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韶慕。但是看见这样多的人,便能知道百姓有多拥戴这位通判。 费应慈小声道:“昭昭,他是你表哥,过去看看罢。” 昭昭想了想,走过街去到了对面的酒楼外。 她们两个女子,自是不好往里挤,幸好有衙差认识昭昭,扒拉开人群,把两人带去酒楼一层一处小角落。 站在角落虽然挤不到,但是视线也有些差,看不见最中间的台子,加上她俩矮,即便翘高脚尖,也只能看见一片人头。 这时,从二楼走下一个青年,楼梯上稳当迈步,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低头与酒楼伙计吩咐着什么。 昭昭正瞧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侧过脸,就看见费应慈正翘着脚往楼梯那儿看,脸上泛出羞赧的红润。 这厢,昭昭认真看回去,见那年轻男子吩咐完事情,重新往二楼上走。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费应慈要拉她去布庄,原来是为了来这儿,八成眼前那郎君,就是要与费应慈说亲的那人。 瞧着这人行事颇为稳妥,现场如此杂乱也能泰然处理,样貌自然也不错。 好像感觉到角落这边打量的目光,那男子脚步一停,往这边看来。 昭昭的手又是一紧,然后看见费应慈麻溜的躲去了自己的身后。而她这一抬头,就很不好意思的对上了那男子视线,干脆遥遥对人家客气的颔首。 她是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胆小的费应慈,这时候反应倒是比谁都快,还藏在她身后,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这时,男子身后有人下楼梯,随意往角落这边一瞟,当即顿下脚步。 昭昭呼吸一滞,嘴边客气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对上了韶慕清淡的目光。他站在楼梯上,正好能看见整个一层,哪怕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这下,换做昭昭低下头,想把费应慈揪出来,而她躲去对方的身后。 她下意识喉间吞咽了下,遂低下头去,捏着自己的手。仍能感受到楼梯上,那道清淡目光。 很快,一位老者代表百姓走上前,客气请韶慕走上一层的那个台子,并拿出一份百姓联名书,对这位抿州通判表示感谢。 一同站去台子上的,还有吴家家主吴高义,同样是对这次风寒症出力不少。 老者每说出一句感谢的话,下头的百姓就跟着附和,纷纷拱手作礼,赞扬。 对此,韶慕只说是身为官员该做的。他身着绯红官服,神采奕奕,一派清明气质。 在场有专门而来的读书人,本就因为韶慕翰林出身而敬慕,如今见到本人谦逊,更是心生尊敬。有人就私下说,想为这位通判大人注撰事迹。 整个酒楼里,全是对韶慕为官的赞扬之词,可见他是真心为百姓做事,得了民心。 因为里面人太多,两个女子离开了酒楼。 去费家布庄走了一趟,已经是傍晚,两人准备各自回家。 分别前,费应慈约昭昭上元节晚上出来,一起游玩赏灯。 昭昭应下,心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上元节。这么多年来,她这回不能在宫里过上元节。 往回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碰见走来的韶慕。行走间,他总是会吸引到行人女子的目光。 “你今日去酒楼做什么?”他走上来,绯红的官服外,是一件暗色的斗篷。 “费应慈拉我去的。”昭昭简单道。 韶慕看她,问:“那你盯着陈家公子看什么?你俩之前认识?” 昭昭当然不认识什么陈家公子,又不好随便把费应慈的亲事说出来,毕竟那姑娘脸皮子实在薄:“其实,我是看见大人你下来了。” “还学会瞎说了。”韶慕眉头故意皱了下,但是脸上的笑显而易见,是喜欢听她这样说的,“那当时也是对我笑咯。” 在街上,不少人朝他俩看。 昭昭觉得别扭,转了下身子:“你要回府吗?” “还不能回去,关于上元节的事要回衙门交代,大概会晚些才能回去,”韶慕摇头,往她走近一步,牵上她的手,“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面。” 昭昭才发现,不远处就是那个小面摊儿,摊主父子俩都在。 她道了声好,两人一起去了面摊儿坐下。像第一次一样,韶慕让摊主的小儿子去买熏肉,又叮嘱摊主把面下软一些。 做完这些,他到了桌旁坐下,倒了一盏温水给昭昭:“有件事跟你说,京里可能会来人。” 昭昭指尖一热,接着握上圆圆的瓷盏:“是吗?” 这些他都与她说过,他做事情一向稳妥,如果不是确切的,他不可能说出来。也就是说,父皇真的会派人过来。 她面上平静,但是心中涟漪泛起,不知道自己后面会怎样?父皇又会怎么安排她。 突然,身旁的人握上她的手,抬头便对上他的双眸。 “安宜,”韶慕见着她,“我不会让你有事。” 昭昭胸口一闷,淡淡说道:“当日船难我会与父皇说清楚,你不要再管。” 不要搅进来,这不是简单就能解开的事,她是公主,如今更知道生母的身份,父皇就算再疼爱她,不过就是让她安稳过完余生,而她永远死在一年前的船难,不会再做回安宜公主。 韶慕深得百姓爱戴,他应该继续他的仕途,不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百姓。他年轻有为,才学深厚,大渝朝的史书上,应给留有他一笔的。 曾经,她因为任性,阻过一次他的前程,不该再阻他第二次。 见韶慕只看她而不说话,她心虚的别开眼:“你是抿州的通判,身为官员,不好插手皇族之事。” 她心里叹了声,想着这样说,他一定会生气的罢。 可是她却听见他笑了一声,随后他侧过脸看她:“可是,在礼部皇族的名录上,我还是你的驸马。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她是写了和离书,可是没有人知道,就是当今皇上,也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要不然,也不会所有人都以为他亡妻。 “你,”昭昭一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你这是无赖。” 被她这样说,韶慕也不在意,而是有些心疼她:“你看,发生了这么多我们都走过来了,后面的困难也会克服。” 明明是些简单的话,可昭昭听了心里一酸:“你这样会把一切都搭进去的。” 他该明白,会丢性命的。 “我明白,”韶慕回应着,眼中带着某种坚定,“可我愿意为你去做。” 昭昭嘴角动了动,却不知再说什么好。明知是未知的深渊,他也愿意走进去?他不是这样傻的人。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面。”韶慕搓揉了下她的手,随后站起来,走去面摊儿的灶台那儿。 昏暗中,他一身官服,弯着腰认真的切着酱肉,然后一片片规整的摆去碗里,然后端详着,在面碗中制出一幅图画来。 一切做好,他端着面碗送到昭昭面前的桌上:“春日暖,杨柳风。” 昭昭低头,就看见碗中用绿色菜叶拼制而成的画面,恰似一株翠柳立于潭水边:“好看。” 她笑着,然后看见他往身后别的手。 “吃罢。”韶慕坐下,右手拾起筷子,准备吃自己面前的那碗清面。 昭昭往他靠近了些,拉上他垂放在桌下的手,低头就看见他手指上切破的伤口,正还往外渗着血。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切肉的时候切刀了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