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瞪了她一眼,“哪个耳报神,这么快就把话传给你,咱们东府也该整治整治,学学西面那番风雨不透的规矩。” 初夏上前抱住她的胳膊,“不怪他们,是我问的。您快说,蒋夫人来是不是给三弟做媒?” 方氏被她缠磨的没法子,只好道:“她看中了你三弟,想把蒋姝嫁过来。” “蒋姝?您答应了?” “哪能啊,这么大事,我说要跟你大哥商量才行。” 袁初夏拍了拍心口,“还好,娘,三弟可不能娶了蒋姝,她是个丫鬟生的。” 方氏慢吞吞坐在椅子上,正色道:“怎么说人家也是都督府的小姐。蒋家门第不错,蒋都督如今是澶州城头一号人物,蒋夫人虽然傲气些,倒也是个正经持家的主母。蒋家现在没有待嫁的嫡女,故此才拿庶出的次女想跟我们家结亲。” 初夏听了心中不悦,“娘,我怎么听您还挺满意这门婚事。” 方氏叹了口气,拉着女儿坐到一起,“初夏,娘自然不满意。可为娘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得了这头,就不免要舍了那头。” 初夏不爱听这话,“我就要嫁个十全十美的,否则宁可不嫁。” “乖女儿,若是这世上有十全十美人,为娘求神拜佛也帮你们姐弟求来。但你也需知道,那十全十美多半都是假的。” “谁说的?”初夏嘟着嘴反驳:“我瞧爹爹就十全十美,虽然严厉些;我瞧大哥也十全十美,虽然他心里更亲近大姐姐;其实我瞧三弟也不错,就是不大长进。” 说的她自己也乐了,方氏抿嘴一笑,“所以你瞧,不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蒋姝是庶出,可蒋家门第高,蒋家若是有个嫡女未嫁,说不定也会嫌你三弟不当家作主。量媒量媒,那‘量’不仅是商量,也是比量。” 方氏出身本是名门旁枝,做姑娘时家里也精心培养过的,还是因为方家嫡长女嫁入袁家后,自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幼年的子女特选了族妹进门做贵妾。 旁的道理,方氏或许不懂,这婚姻中的取舍,是她用自个半生换来的经验。她能凭着一对双生子,鲤鱼跃龙门,贵妾扶正,这是她自认为取舍权衡后最好的结果,此时就恨不得把经验都讲给女儿听。 “你以为,你大姐姐进了宫,就是十全十美?哪能啊,打落牙齿和血吞。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 初夏难得见母亲说出一番大道理,倒也听进去了。想了想,还是道:“娘,那也不成,总之蒋姝是不成。” 方氏奇怪道:“我瞧每次蒋家女儿来,你们两个都亲亲热热的,还以为你跟她说得来呢?” “她来便是客,我心里再不喜欢也得应付着。”初夏翻了个白眼,“可是蒋姝这人心眼不好,又是个大嘴巴,她跟我说三道四,我听着便是,若是她嫁到咱们家,跟别人说三道四,我可受不了。” 方氏失笑:“感情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 初夏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难道您乐意有个说话颠三倒四不着调的媳妇?而且……”她犹豫着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一直觉得蒋姝心里惦记的是大哥。” “那确实不成。”方氏立刻做了决定。“若是这样,想都不用想了,就算她是都督府的小姐,咱们也不能娶个祸害进来。 娘两个皱着眉,方氏忽然道,“你说,二小姐若是不成,三小姐如何?” “蒋妤?”初夏犹犹豫豫,“她,到还算老实。她姨娘是个秀才公的妹妹,总算是个清白人家。抬进来也是蒋都督的贵妾,比起蒋姝那个陪嫁丫鬟的娘还是强一些的。” 方氏点点头,“我也见过三小姐几次,的确比她姐姐来的敦厚。这事等文波回来,咱们好好合计一下。” 初夏笑,“三弟肯定不乐意,他嫌蒋姝大嘴巴,嫌蒋妤是个傻大个子。” 方氏白了她一眼,“是啊是啊,就你十全十美?” “那当然了。”袁初夏笑语嫣然的趴在了母亲的肩头上。
第60章 歌一曲 蒋夫人跟方氏提起联姻之事时, 蒋禄则来到袁府,把自己昨日在甜水巷遇到佟娘的事说给了叔父听。 “叔父,您不是说周珩离开后, 心神不定。我这一晚翻来覆去,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澶州这么大, 那‘覃记’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老店,您那位外室为什么偏偏从覃记出来?就那么巧?” 蒋天南听了蒋禄一番话,心里忽然一阵慌乱。懊丧地在桌子上锤了一拳。“她们俩的确认识, 倒是我一时失察, 疏忽了此事。” 澶州大牢中,他是亲眼见过覃竹和佟娘互相维护的。这段日子,他与郑秋鸣多次在榴花里见面, 有诸多不可告人之语,佟娘若是听了什么,再告诉了那叫覃竹的丫头,可就…… 蒋禄见蒋天南神色大变, 忙又追问:“叔父,那妇人近日可有什么不妥?” 蒋天南冷冷道:“妥不妥当, 问过就知道了。若是不妥……就让她从此闭嘴。”他眼中闪着凶光,“你去叫几个心腹, 这就跟我去过去。此事不要声张,跟谁都别提。” “是。”蒋禄答应一声, 跑了出去, 点了八九个心腹,跟着蒋天南匆匆赶到榴花里。 到了门口, 蒋天南先不去惊动佟娘, 却叫人把住大门看住, 许进不许出,又把住二门,将在此伺候的丫鬟、婆子、门房,车把式全都拘在了前院中。 院子里的青砖地面上,黑压压跪了一片。蒋禄手中摇着马鞭子,在人群中穿梭,走了一圈,他随手起个仆妇,问道:“昨日哪个跟着佟姨娘去的甜水巷?” 下人们满头雾水,不知出了何事,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着脖子不敢出言。蒋禄手中鞭子一挥,扫在最近处门房婆子的脸上,门房婆子不敢喊痛,抱着脑袋倒在地上。 “你说!”蒋禄踢了她一脚。 门房婆子带着哭腔,指了车把式,“他赶车,跟着佟姨娘去的甜水巷。” 蒋禄又走到车把式门前,迎面就是一记鞭子,车把式向后躲着。“六爷饶命,六爷饶命啊!小人就是听佟姨娘的吩咐行事,拉着她去了趟甜水巷,其他什么都不知啊!” “不知道?”噼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在他身上,车把式满地打滚,口中哀嚎不断,蒋禄带来的手下上前将他按住。 “这会儿知道了没?” 车把式被按住时,已满脸是血。看着他鲜血淋漓,蒋禄的眼睛里闪动着两簇狂热的光,“我再问你一次,佟姨娘去了甜水巷‘覃记’都干了些什么?” 车把式哭嚎了起来:“佟姨娘让小人的车子停在巷子口等,小人真的不知道啊!”他手一指角落处,“六爷,问铃铛,都是铃铛陪着佟姨娘。” 蒋禄把鞭子卷了卷,看着车把式指的那小丫头。十五六岁,圆圆脸,白白净净,梳着双丫髻,帮着红头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恐万状。 他走到铃铛面前,小丫头只有他胸口高,像个伸手就能捏死的小猫或小狗,他伸手抬起铃铛的下巴,“你叫铃铛?” 铃铛哆嗦的仿佛在打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蒋禄一把揪住她头上的丫髻,灌倒在地上。“把这小贱人给我拖进来。” 一群人眼看着蒋禄的手下拖着铃铛进了堂屋,只把双手抱了脑袋,像鸵鸟般窝在地上不敢抬头。前院闹得鸡飞狗跳,后院的佟娘终于听到了些动静。 -- 佟娘亦是一夜未眠,她又高兴,又焦灼。 心里念了千万遍,老天保佑,今日让阿竹姑娘顺顺当当从郑秋鸣手上拿到证据,把蒋天南这个恶贼拉下马。我再忍耐一日,或许是半日,便可离开这个噩梦之地。 佟娘正想着心事,忽听前院传来凄厉惨叫声,她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想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打开房门,就见蒋天南面沉如水站在门外看着她,仿佛地狱来的恶煞。 一瞬间,佟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蒋天南的黑脸上移向远处。 “都督来了,前院喊什么呢?怪瘆人的。铃铛,铃铛!去前院看看。”佟娘对外面唤了几声,自然没铃铛来应她。 蒋天南垂头看着她,见她神色如常,语态亦如平日,似有三分不耐,三分撒娇,还有那么三分的泰然处之。 “听说你昨日去了甜水巷?”蒋天南的声音虽然冷冰冰的,可也很平静。 佟娘斜斜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中,留给那恶煞一个背影。她已经不能直视蒋天南的目光,怕自己不经意中露出怯意,压制着心中的不安,佟娘避重就轻地问,“怎么?如今我连门都不能出了?” 她慢步走到窗前的琴台坐下,行动很稳,心里却七上八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蒋天南知道了风声,他又知道了多少。可此时她顾念的并非自己的安危,而是今晚郑秋鸣还会不会来? 我要冷静,冷静。佟娘心中默念,我与他暂且周旋,只需待等傍晚时分,郑秋鸣能走进这榴花里,阿竹姑娘就能拿到证据。 想到此,她两手轻轻按在名琴“绿绮”上,一按一拨,琴音综综,仿佛这千古名琴有灵,悠扬琴音中,佟娘渐渐镇定下来。 蒋天南也走进房中,他站到佟娘身后,一只手按在她圆润的肩头上揉摸着,声音很轻却透着恶意,“你跟渔帮那叫覃竹的丫头都说了什么?” 他一碰触,佟娘的身子便是一僵。蒋天南感觉到了,佟娘也知道,他感觉到了。于是也不再忍耐,她伸手打落蒋天南的手,做出满脸不耐烦。 “说了云师傅在牢里残了一只手,说了我如今被赎身出来,做了人家的外室,还说了做外室总好过做娼妓。怎么?这些话不当说么?” 蒋天南见她倨傲地瞪着自己,又扫落自己的手,露出些狞笑,粗糙的指尖在她喉咙处摩挲。“就没说点别的?” 颈间的手指,让佟娘颤栗,可她既不求饶,也不服软,一声不吭的就那么坐着。蒋天南的大手慢慢来回移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扼断她的喉咙。 “回答我!”他冷喝道。 “说什么别的?”佟娘似乎带着三分气:“说我日日夜夜被你变着法地折磨?我说不出口,也怕脏了人家的耳朵。” 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佟娘被打翻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半边脸红肿起来。 蒋天南阴沉地看了她一阵,走到一旁太师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其实,我还真是没玩够你。”他慢悠悠喝了一口对佟娘道,“可惜呀,你自己作死,澶州城这么大,你为何偏偏要去‘覃记’。” 佟娘擦了擦嘴角,挣扎着站起身来,脸上淡定平静。她心中明白,蒋天南动了杀机,今日是无法糊弄过去了,可她心中并无恐惧,反倒是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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