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你听明阿兄一句劝,王上待你真心实意,你且等上一等,万事都别心急。”卫明咽下心里的焦灼,王上不许他将真实想法说出口,眼下只能苦口婆心地劝。 傅绫罗笑了笑,乖巧应下,“阿棠是不知好歹的人吗?明阿兄的话我明白,我不出去也就罢了。” 卫明稍稍松了口气,“过阵子我们和南疆必有一战,甚至……离这天下乱起来也不会时日太久,在外人眼中,你是王府的人,外头比你想得要危险得多。” 危险还不止在外头,卫明无法想象,若傅绫罗执意要离开王府,王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卫明离开,宁音凑上前,诧异出声,“娘子,你手怎么这么凉?” “十指连心嘛……”傅绫罗浅浅笑着感叹,“我叫明阿兄吓到了。” 也被他的暗示说得心底沁凉。 她突然明白过来,纪长舟从没想过放她走。 但纪长舟,傅家阿棠并非一般小女娘,你还记得吗? 她倒没多少难过,心底反升起一股子非常陌生的战栗,不是害怕,不是惊惶,更像是……兴奋。 与自己心悦的儿郎,棋逢对手,若她能赢,是不是代表她比南地的天还要强大? * 虽然傅绫罗答应不主动离府,可时间紧凑,事情太多,卫明一个人也着实忙不过来。 刚刚定亲的乔安,都没时间跟未婚妻亲亲我我,被支使得腿儿都遛细了。 到了大宴前两日,乔安无奈过来拜托傅绫罗,“前阵子咱们不在府里,雨水又多,能给侧妃用的绫罗绸都潮出了细毛,眼下一时也没其他地方可寻,我记得傅长御铺子里是有名贵绸缎的,对吧?” 傅绫罗点头,“我将令牌给你,你只管去挑,记在账上就是了。” 乔安苦笑着作揖:“我哪儿有功夫去啊,其他封地好几个使节来拜见王上,旁人王上信不过,我得伺候着,怕是得麻烦傅长御跑一趟。” 有了乔安请来的手令,还有阿彩等一干武婢护送,铜甲卫二话不说就放行,傅绫罗顺顺当当出了王府。 宁音掀开帘子看外头,“好像是多了不少人,听口音好些都不是南地的,比刚过去的花朝节还热闹呢。” 傅绫罗闭目浅笑,“你跟喆阿兄和好啦?” 花朝节是南地的七巧节,傅绫罗身体不大舒服,就没出府。 宁音却被卫喆给拉走了,很晚才回来,唇肿得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 宁音脸儿滚烫,却大大方方咧嘴笑:“我也没跟他不好过呀,我就是想看看,他能憋多久不跟我说话。” 事实证明,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郎君,急了眼也会咬人。 宁音偷偷看自家娘子,卫喆尚且如此,王上那恶狼一样的人物,也不知娘子能不能吃得消。 到了布匹铺子前,傅绫罗一睁眼就见宁音顶着张大红脸,眼睫颤得蝴蝶似的。 这才立秋没多久呢,怎得如此春意盎然? 傅绫罗失笑摇摇头,敲敲宁音脑袋,“你先吹吹风再下马车,没得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宁音:“……”就是因为你呀! 进了铺子,熟悉的管事笑眯眯迎过来,“娘子来了?布料册子都准备好了,您只管挑着,杨媪早就吩咐过,都有存货准备着。” “好,辛苦杨阿叔。”傅绫罗毫不意外笑道。 宁音瞪圆了眼,惊疑不定看着傅绫罗,“娘子……” 不是乔安来拜托娘子救急吗? 怎听杨管事这意思,是早就准备好了。 难不成出府的事儿,是娘子筹谋的? 可,啥时候呢? 她咋不知道? 宁音不敢信,总感觉自己跟乔安有那么点相似的悲伤。 “进去说。”傅绫罗笑着捏捏她的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许久没见杨媪了,你不想她吗?” 现在定江郡人多,恰是时候赚上一笔,布匹囤多一些也是应当,这点就是暗卫来查,也查不出任何不对。 只不过,府里很少有人知道,厨房上的采买有傅绫罗的人,宁音知道,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还捏着嫁妆时,傅绫罗手里不缺银钱,杨媪心疼她,担心她在王府被欺负,早就低价包了采买的大半果蔬和鸡鸭猪羊。 这采买娶的媳妇,身契就在杨媪手中,想传个信给杨媪,让她提前等着,一点都不难。 只私库里的绸缎要做手脚没那么容易,好在傅绫罗有私库的钥匙,还管着墨麟阁起居,到底也不算太难。 宁音见到杨媪和杨媪身边那丰腴的管妇后,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冲傅绫罗眨眨眼,拉着管妇出去说话,两个人正好替傅绫罗守门。 “棠儿!”身形瘦削高挑的杨媪疾步过来,握住傅绫罗的手不住摩挲,带着细纹的眼角起了晶莹。 “我棠儿怎又瘦了这么多?” 杨媪是北地人,性子爽利,为人跟祝阿孃有些相似,只是行事说话更温和些,就是嗓门大。 眼下压着声音,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更难过,“都是杨媪的不是,派去北地的人迟迟没传来消息,无法让你被亲人接出府,生生叫你吃那么多苦。” 傅绫罗赶紧替杨媪擦眼泪,哭笑不得安慰她,“杨媪别这么说,叫阿孃知道该骂我没心肝儿了,上好的燕窝和补品吃着,我哪儿受过什么罪?不过是苦夏,天儿一凉,我胃口好了,自然就会胖起来的。” 杨媪点头看她,怎么都看不够。 她亲手接生的小女娘,从襁褓就跟亲孙儿一般伺候到九岁,从小就胖嘟嘟的,大了却瘦成这样。 就算是山珍海味顿顿吃着,杨媪都免不了心疼。 傅绫罗靠在杨媪身上,软软撒娇:“我知杨媪最心疼我,只是今日王府里还有事情要忙,我先带着布匹回府,近些时日许是出不来,铺子就劳杨媪帮我多盯着些。” 杨媪特别吃傅绫罗这娇软小动静,没口子应着,“好好好,杨媪保管给你盯好,底下人一个大子儿的便宜都占不了去。” 傅绫罗的铺子对待管事和伙计都大方,四时八节都少不了赏钱和酒肉米面,也就不许底下人再捞油水,大家都知道她的规矩。 她不拒绝杨媪的心疼,笑道:“好,回头王上宴客若剩下好酒,我叫人送出来,与你们吃酒。” 两人说话一炷香功夫,挑选布匹多用了些时辰,早上出府,忙完差事也差不多要午膳时候了。 杨媪止不住叮嘱:“回头我去寻些北地的食材,再寻个能养露天身子的地方,叫你好好泡上一泡,你阿娘早产,身子弱,小时候就是这么养着的,到时候杨媪定给你把身子骨养好了。” 傅绫罗目光闪了闪,定江郡能寻到北地食材的地儿,靠近林南郡,也就是在定江郡北。 泡汤……靠近山林才有汤泉,那就是定江郡以西,那边有些许硫磺矿藏。 杨媪已经置办好了宅子,在定江郡西北的山脚,能露天泡汤,定是个隐秘之地,外人轻易寻不得。 她心下松了口气,笑着点头,“杨媪说得我心动极了,等过些日子天气凉下来,我与祝阿孃一起去可好?她也是北地来的。” 杨媪拍拍她的手,笑着一口应下,“都来,都来,杨媪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把你们伺候好。” 傅绫罗笑眯眯应下,隔着帷帽与杨媪告别,去乘马车。 只马车刚放下脚凳,她还没有动作,突然从背后撞过来一个人,力道不大,就跟鱼一样闪开了。 * 傅绫罗愣了下,以为是武婢不小心,毕竟这么多人守着他,估计得是蚊子才能穿过武婢撞她身上。 谁知,还真有个熟悉的蚊蝇,声音清朗若皎皎明月,好听得很,“傅长御,又见面了。” 傅绫罗顿了下,转身,语气轻飘,“很巧吗?” 岳者华笑着道非也,“我蹲在附近快两旬了,不巧,再等下去,花楼里的阿姊们都快成自家姊妹了。” 傅绫罗挑眉,“岳御史等我,不会是要继续讲道理吧?” 岳者华笑得温和肆意,“跟傅长御讲一次道理,只怕要脱一层皮,观南不是个不长眼色的,不会如此讨人嫌。” 他目光含笑扫了眼布料铺子上的纪字幡,笑得更为灿烂,“没想到傅长御嫁妆都归了王上,竟还想着撒手躲桃花源里逍遥去?这倒叫观南大吃一惊。” 他才思敏捷,过目不忘,没有南地堪舆图,到定江郡的这近两月,天高地阔走上一遭,也都铭记于心了。 杨媪话里的意思,不光傅绫罗听得懂,他也懂,觉得傅绫罗这女娘着实是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到,远远听到她的声音,他这眉梢眼角就灿烂到停不下来,暗处阿钦都没眼看他这傻样儿。 傅绫罗不与他说套圈的话,只淡淡问:“岳御史拦住我,就是为了威胁我?” 她并不怕王上知道她见过谁,说过什么话,狡兔三窟,没离开定江王府之前,谁又能肯定她一定要去那桃花源呢。 岳者华见傅绫罗有些炸毛了,摸了摸鼻子,嘿嘿笑:“傅长御别误会,观南绝无可能威胁一位巾帼女娘,我自个儿都挣扎着想要个自在,何苦拖别人下水,不能够。”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想要快活些,着实不容易啊,我这来了定江郡许久,王上一直在边南郡不回来,回来了替拜帖也难拜见,我戏台子都没处搭,为了保命,少不得得借傅长御来传个话。” 傅绫罗心想,我自个儿的话都不敢跟那人说,替你传话,你能替我挨打吗? 可岳者华那句‘挣扎着想要个自在’打动了傅绫罗。 虽然知道这人嘴里没几句真道理,但他温和从容说出口的话,总叫人忍不住惺惺相惜。 尤其他病愈后,人还是那么瘦,可病态不显,只更显风流,明明满嘴都是流连花楼,眼神却干净的孩子似的,叫人讨厌不起来。 是个真狐狸,道行也真真不低。 傅绫罗心头泛起微微涟漪,起了心思,岳者华想利用她,她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嘛。 这绝不是个好东西,好在,她也不是。 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巧合’,不怕再多一个。 想到这儿,傅绫罗掀起帷帽,勾起唇角露出个甜软笑容,“岳御史所请,绫罗倒是可以答应,可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我与王上算计你?” 岳者华眸子微缩,映在眸底的笑太好看,狡黠都是澄澈清明的,他心窝子又止不住跳乱了节奏。 “能被娘子算计,是岳某的荣幸。”岳者华垂眸拱手,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从娘子身上,观南起了前所未有的情思,不敢以此唐突了娘子,只不想放过这点子缘分。” 他确实对傅绫罗有种不一样的感情,说不上是一见钟情,甚至还带着功利算计,可他分明感觉出,他们都是一类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1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