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不服气:“孩子这么小,如何能没有爹?” “她不缺。”陆蕴靠近些,见沈蓟眼皮动了动,这才放心,“你少一厢情愿了,她的孩子,是不会认你的。” “这些都是你们混说的,”周沉不信,“我是她的父亲,我们有血缘牵连,她怎么会不认我?” “爹——”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之间响起。 周沉闻言,几乎是喜极而泣,陆蕴也是一怔,两人目光齐齐落在沈蓟身上。只见她动了动,还拿小手揉了揉眼睛。 “爹在的。”周沉高兴到落泪,“你醒了?” 沈蓟却别过脸,向陆蕴伸着手,又糯糯地叫了一声,“我要爹爹抱。” 陆蕴忍不住嘴角上扬,在周沉呆滞的目光里,将沈蓟抱了过来。 “爹,我要回家。” “好,咱们回去。” 周沉看着两人,全身似被抽走了力气,再无力与陆蕴争,哽咽道,“阿蓟……我才是你爹……” 沈蓟恍若未闻,拿小手搂着陆蕴的脖子,一声声当着周沉的面叫陆蕴,“爹……” 陆蕴笑着应了,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他抱着沈蓟上了马车,周沉冲出门来,撕心裂肺喊道:“阿蓟,我才是……” 狄枫与乐安乐康今日乍闻沈蓟丢失的消息,个中滋味不啻于在油锅滚过一回,此时见了他,便一道来收拾他。 周沉没力气与他们厮打,呆滞地看着马车离开,仍旧不愿相信,“怎么会……” 狄枫心情大好,“看来诸事确实皆有缘法,你便是强留她在你身边,便是有了孩子……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行 陆蕴抱着沈蓟上马车,才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蓟摇着小脑袋,仍旧叫他:“爹。” 陆蕴失笑,想问她既不认得自己,又如何知道他是她爹的?不过孩子总会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这也正常。 回了东柳巷,沈蓟便不要陆蕴抱了,自己迈着小短腿跑了进去。菡毓与早园见她回来,才觉得自己回了魂,又感慨还好赵玉屏这几日不在,不然怕是也得吓个半死。 王珩听说她回来,忙跑来见她,沈蓟见他眼睛红红的,连声唤他“哥哥”,拦腰抱他。 见众人围着沈蓟嘘寒问暖,十分热闹。陆蕴在一旁与狄枫道:“还真是与二小姐小时候一模一样……以前二小姐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来也是怕旁人担心。” “还好是像二小姐。”狄枫算着时日,“她再过几日便到真定府了……元日里冒着大雪去了中京,三月回来过一趟,一转眼又过四个月了。” 陆蕴点头:“那将周沉撵出真定府吧。” 果然如狄枫所想,沈若筠与沈听澜回了冀北,先来了真定府。她估计狄枫在忙医塾事,便送沈听澜与艾三娘在东柳巷的院里休息,自己同王世勋去章家学堂外等孩子散学。 闲来无事,沈若筠与王世勋讲沈蓟入学之事:“我送阿蓟来时,便想着等我们回来,要来此接他们放学,叫他们一出学堂门就能看见我们。” “阿蓟聪慧,这般小就知道要上学读书。” “她怕是以为此处好玩呢。”沈若筠想着女儿回头的场景,“每次我离开时,也不觉如何……可看见她离开我,又舍不得。” “为人父母,总是如此。想要孩子永远无忧无虑,又期待他们长大那一日。” 两个人闲聊着,忽见学堂门打开了,一青衫男子牵着沈蓟与王珩。沈若筠见是他,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了人。 王世勋不认识陆蕴,以为他也是学堂的先生,正要上前与他道谢,再将两个孩子接来。他忽见身旁的沈若筠落了泪,连沈蓟都顾不上,上前与那人道:“……你回来了。” 沈若筠细细打量陆蕴,觉得他比之前黑了些,蓄了些短须,虽不如早年俊美,但显得英气硬朗。 “怎么哭了?”陆蕴拿了帕子递给她,笑她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娘。”沈蓟见状,上前抱她,“不哭……” “好。” 沈若筠牵着女儿的小手,擦了眼泪,忙给一旁的王世勋介绍,“他就是陆蕴,我之前与你提过的。” 王世勋也与陆蕴介绍自己,陆蕴笑道:“久仰琅琊王大名。” “我才是久仰陆先生之名。” 等回了东柳巷,沈若筠才从狄枫那里知道周沉绑架了女儿一事。她听说女儿在学堂被周沉抱走,方觉阵阵后怕,却又听狄枫说,沈蓟唤陆蕴“爹”,还不肯理周沉,更为好奇,女儿也是第一次见陆蕴与周沉,怎会有如此反应? 晚上,沈若筠哄沈蓟睡觉前,便问她,“阿蓟那日害怕吗?” 沈蓟点点脑袋,缩到她怀里,“我怕见不到娘了……” “不会的。”沈若筠柔声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也是娘没考虑到他会混进学堂。” 沈蓟摇头,“他坏。” 沈若筠猜测是周沉说了些要带她走之类的话,吓到了孩子,才如此。她问女儿,“阿蓟是不是想要爹?” 沈蓟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要娘。” “娘不是这个意思。”沈若筠换了个问法,“王珩哥哥有爹,阿蓟会羡慕他吗?” “不会。哥哥没有娘。” “那学堂的那些孩子有爹又有娘,阿蓟会羡慕吗?” “不羡慕,我娘好。” “好……” 沈若筠轻拍了拍她的背哄她睡觉,想着既然女儿叫陆蕴“爹”,并非因为在学堂里见了旁的孩子羡慕,便不必再多问多说了。 若等她长大,想知道这些事,再告诉她也不迟,本就没什么说不得的。 因着沈蓟丢失之事,许织在学堂设了府兵看守,章平之登门来与沈若筠致歉。 沈若筠本就不怪他,想他来此,可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章平之不仅自己来此,还搀扶着父亲章广白。 沈听澜正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与沈蓟玩掷骰算数,见了章平之与章广白,还未与他们打招呼,章广白就推开儿子,上前行军礼:“将军。” 沈听澜忙请他坐下说话,章广白老泪纵横,“将军,昔年冀北一别,万万想不到,还有再见之日。” “一别也不算如何久,莫要伤感了。” 章广白之前便已知苏明琅之女在儿子开的学堂上学,见了沈若筠,又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娘子了。” 沈若筠看了看章平之,猜测是自己未与他提身份,他便是后来知道了,也替自己保密。遂上前笑着与二人道:“章大夫,章先生,我也姓沈,是归德将军沈钰的二女。” 章广白震惊更甚,“你就是汴京的二小姐?” “是我。” 章广白连叹了三个“好”字,“原只知道沈家还有个二小姐,没想到将军虽与我们暂别,但沈家旧诺仍践。” 沈若筠见到他与章平之登门,正好也正有事要请他帮忙。 狄杨留在辽邦,收拾辽国残局,沈若筠想着让狄枫去见见他。可自长庚医塾开学,狄枫日日不得闲,卫芷来后,接手医塾大小管理统筹事,他才轻松些。章广白久在冀北军里,可请他来给学生授课。 章广白其实自听说真定府里有了个医塾,便想去看看,只是不认得医塾中人。当下见沈若筠来请,忙连声应了。 沈听澜倒是想到一事,与沈若筠道:“我想在真定府多住一段时日,也请三娘去医塾讲讲课。” “自是要叫三娘的……我最早办这个医塾,也是想请三娘在医塾教书的,但三娘做过多年药材生意,比狄枫精通此中门道,于是她与包大哥便管长庚医馆。” 故艾三娘这次来了真定府,便去了长庚医馆,看看可有此地大夫瞧不了的疑难病患,也替妇人看诊。 沈若筠想到三娘,笑着问章广白,“不知当下章先生瞧艾三娘,是否还觉得她为女子,不可相提并论?” “说那话时,我尚年轻,因着才疏学浅,所以才这般目中无人。”章广白听她如此说,并不觉羞恼,反而感慨昔年事,“冀北地界,因有老太君与将军,从无人敢小瞧女子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声名赫赫的苏娘子……战事结束,城内多空室,便拿真定府来说,百姓生女反而更高兴些。” 夔州大军班师冀北,真定府府尹李商备宴、与真定府众位官员一道宴请沈听澜、沈若筠与王世勋。 沈听澜自归来,汤药一直未断,不宜饮酒,便婉辞了,让沈若筠与王世勋两人去。两人先去章家学堂接了孩子散学,才一道去赴宴。 沈若筠倒是第一次见李商,见他来敬自己,刚好也有许多事要与他交代。 “南边朝廷穷奢,北地这边便是有所盈余,也不必如实上报……你若报了,必被一层层盘剥,得不偿失。” 李商也明白这个道理:“南边再富庶,银子也不会拨来北地,故我还是哭哭穷,写写辽人如何骚扰此地更合适些。” 沈若筠点头道,“是如此,我瞧城内人还是少,故而北边也不要学南边风气,叫女子缠足。北地本就易因天灾起饥荒,趁着当下的安定局面,还是好好发展百姓民生。丰年不忘灾年苦,更何况眼下还没吃上饱饭呢。” “苏娘子所言极是。”李商问她,“听说娘子在锦州开过煤矿,不知河北西路可有能产的地方?” “河北西路无煤,但是有些别的。” 沈若筠想了想,觉得冀北可以发展矿业,只是这些矿如何采如何用,得与陆蕴商议。 许织也来敬她,与她说夔州军送回女子的消息:“这些女子大部分都留在城里了,也有些想回去的,便送她们去了青州渡口。” “这些女子虽是有心想做些活计,可小脚颠簸,也很辛苦。” 沈若筠谢他这般上心,又想着之前在山庄里有许多放足的女子,她们的双足不似汴京那般断脚缠法,只裹成瘦尖状,放一阵都能恢复。不若在长庚医馆,设免费的放足义诊,请三娘会诊,医塾的学生帮忙。 沈若筠想着此事,真定府的官员前来敬酒,便都举杯喝了。王世勋也饮了不少,见沈若筠双颊酡红,似有醉意,忙带她去偏厅休息。 他扶着沈若筠,让她坐在榻上休息,自己去端了杯醒酒汤来,小心喂给她。 沈若筠喝了醒酒汤,仍旧分不清此处是何地,见了王世勋,便拉住他衣袖,不许他离开。 王世勋从未见她有过如此神态,在她身边坐下,“……你今日很开心么?” “开心。”沈若筠点了好几下脑袋,又盯着他看,嘴角扬起笑意,“刚打完仗,大仇得报,姐姐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南边暂时也没旁的心思,可算有几日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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