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夫妻。”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想看看沈若筠是何反应。 “周沉,你若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周沉明知故问:“再怎么样?” “我们成亲前便说好的,你最近是不是忘记了?”沈若筠扯了被衾盖过头顶,声音也闷闷,“你做什么总要作弄我?好玩么?” “这就生气了?”周沉挑眉,去扯她的被衾,“别闷着了。” 任他说什么,沈若筠都不再搭理他了。 见她真恼了,周沉一时有些后悔。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下总有些期待,若是沈若筠接受这个身份,是不是就能像她接受周妤,接受周家一样,慢慢接受自己呢? 她可做弟妹长嫂,做祖母孙媳……是不是也可真做他的妻子? 他的思绪发散,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入戏太深,竟有些期盼她能如此。 “阿筠。” 周沉见沈若筠仍把头埋在被衾里,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把她叫出来。 “你有一阵子没见到小郡姬了,可想她?” “你说玉屏?”沈若筠听到好友的名字,脑袋果然从被衾里冒了出来。 “不说我作弄你了?”周沉靠在枕上,白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精壮胸膛。沈若筠抬头看他,又移开了目光。 “你说小郡姬怎么了?” “你在女学时,与她关系更好,还是与福金帝姬关系更好些?” “与小郡姬。”沈若筠诚实回答。 周沉倒是有些意外,“可我看她……福金帝姬与你关系更好些。” “这有什么,她与我更好,我与小郡姬更好,小郡姬与她更好,这不就好了么。”沈若筠翻了个白眼,“陆蕴说过三角关系,最为稳固,你哪会懂。” 周沉近来越发讨厌她提陆蕴,“那你与陆蕴是什么关系?” 沈若筠听出几分言外之意,懒得搭理他,又一头蒙进被衾里,声音嗡嗡:“你莫要自己与人私相授受,私订终身……便觉得别人也是如此。” “是,我与别人私相授受,私订终身……”周沉慢吞吞道,“可与我私会又私订终身的,不正是你么?你我自被赐婚,所有人便都知道此事了。眼下你我都成亲了,也同榻好些次了,这事就是拿出去讲,都不新鲜了。” 周沉对着那团锦被等沈若筠的回击,半晌也没有听到她说话,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拉开被衾,就见沈若筠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状,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去拉她,反摸到了被泪水打湿的寝衣。 “你……”周沉慌了神,“哭什么?” 沈若筠吸了吸鼻子,坐起身用力推周沉,“你滚出去。” “怎么了这是?” 沈若筠擦了泪,又推他,“回你自己屋里去。” “大晚上别闹这般动静。”周沉捉住她的手,“传出去不好听。” “谁跟你……”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是我失言了。” 周沉恍然,原来她往日里总说自己没什么名声,心里也是在意的。 “是我不是。”周沉连声道歉,伸手揽着她,见她寝衣上因着泪痕透出丁香色的小衣,一时哑了声,“你……要换寝衣么?” 沈若筠低头一看,又羞又恼。 “好了,别气了。”周沉哄她,“方才真是逗你的,官家赐婚,旁人怎敢多言……不闹了不闹了,你还病着呢,早些休息吧。” 翌日,周夫人亲自来嘉懿院看沈若筠,沈若筠有些受宠若惊,周夫人见她能起身了,面露喜色,又叮嘱她这几日好好养着。 周沉拟了运输计划,要去庄子里提粮,沈若筠握着粮食提调信物,仍有些犹豫。 “冀州没有这样久的时间留给你权衡利弊,思量考虑。”周沉一语击中沈若筠心事,“战事如火如荼,焉能耽误?” 周沉临走时,沈若筠拉着他的衣角,“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是我家的头等大事,你……” 她鼻子一酸,低了头,“我平素不怎么求人的,这事便拜托你费心了。” 周沉手攥成拳,声音也是低低的,伸手环着她,“好了,以后就交给我了。” 沈若筠又养了一日,觉得额间没那么难受了,才去荣禧堂看周老夫人。 几日不见,周老夫人估计是停了药,面色如常,还与周夫人一道商量着什么事。 周老夫人问周夫人,庚帖可准备妥当了,周夫人便细细讲起来。沈若筠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竟是周家要与濮王府结亲。 二房的周衍已定了亲,周郴名声不怎么好,若是周夫人操办,那便是大房的事。 沈若筠联想到周沉没头没尾提起赵玉屏的事来,猜测是周季和赵玉屏的亲事。 论起来倒也是年岁相当,又俱是家中幺儿。 沈若筠正想着,周夫人忽问她,“你是濮王义女,成亲后可登门拜访过?” “未曾。” 沈若筠心道这不过是濮王妃当众给她的脸面罢了,她却不敢真把人家当亲戚。 “瞧瞧,都嫁人了还不懂这些事呢。”周夫人笑着道,“正巧打南边送来一些干货,不若我陪你去一趟濮王府吧。” 沈若筠心里掂量片刻,周夫人带她去濮王府无非是想教濮王夫妻放心。一来便是她,嫁入周家也过得不错;二来她虽是长媳,还要与周夫人一同上门求娶郡姬,以后自是不会盖过赵玉屏。 不过不管周夫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沈若筠想到许久不见玉屏,若能见一面,倒不拘这些。 她小声道:“原是我疏忽了。” “阿筠,来我这里坐。”周老夫人自沈若筠上次给自己侍疾后,待她更加慈蔼,“我听说,你往日和濮王府的小郡姬最是要好。” “我们在女学便是同窗,往日也处得来。” “好,好……”周老夫人闻言笑道,“合该这样,你们的缘分还在后头呢。” 沈若筠听懂了,低头笑得腼腆。 周沉回来已是丑时五刻,意外见东梢间仍亮着灯,窗前影影绰绰,还能看见她的身影。 檐下沈家丫头见是他,面露喜色,忙进屋去了。 周沉嘴角忍不住上挑,欢喜意油然而生,沈若筠竟是在等他。 只站在东梢间门前,又觉得双腿发重,不怎么敢迈进屋去。 “你回来了。” 沈若筠看见周沉,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来。 周沉看着她,“怎么还不休息?” “我在算账呢。”沈若筠伸了一个懒腰,肩上的披袄一滑,周沉眼疾手快地捞了,替她重新披上。 “有什么要紧的账,需要现在算的?” “要紧的。”沈若筠拿单子给他看,“陆运粮草要装成纲货,包装上的木料、人工……还有你们周家伙计的工钱、运输费用,都要一并算了银子给你。” 周沉接过那张纸,一项一项地看,原不过是看个总数,又发现沈若筠居然算得面面俱到,连运输车辆与牲畜折损损耗都计进去了。 “这笔银子不是小数目。”沈若筠道,“我之前放了银子在林君那里,用于漕运的支出,各级官员打点,也差不多有这个数。你这里支出且管林君要,不够再与我说……只要粮草运到了,银子不算什么。” 这笔银子对周家来说,也不是一下子能拿得出的。周沉拧眉,且不说沈家仓库里令人咋舌的粮储,听沈若筠口气,似是一点不心疼,真想不到沈家这般有钱。 沈若筠今日算账时其实也心疼,只是想想祖母、长姐与数万戍守边关的将士,便不作此想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祖辈拿命挣来的,眼下这般,不过是物尽其用。 若能拿所有家产换家人平安,她也是愿意的。 周沉放下单子,“银子我会与林君取,都快子时了,你还不休息么?” “休息的。”沈若筠打了个哈欠,“夫人叫我明日与她去濮王府。” “我知道这事。”周沉点头,语调温柔,“快些睡吧,粮食的事不要操心了,有我呢。” 翌日,等沈若筠起床时,周沉已经走了。 因要与周夫人去濮王府,少不得要梳妆。因着成亲后不怎么进宫了,丫头们便将一些贵重的衣饰收了,只留日常的衣衫。 不秋搬了小梯子进来,打开衣柜上一层,拿了几套衣裙来。沈若筠看了看,要么是缂丝要么是重工刺绣,都显得太过隆重了。最后挑了一套珊瑚色交领衣,衣服领口处绣了梅花松竹图样,还缀了大小一致的粉色珊瑚珠。 她穿了厚膝裤,系了百迭裙,外罩滚了兔毛边的苏芳色袄子。早园替她梳了妇人高髻,斜插一只金凤衔珍珠流苏步摇,又缀了些小珠花。 平日不怎么上妆,今日描了远山眉,敷了层珍珠膏,又拿紫茉莉粉仔细扑了。卧雪斋并无胭脂,故口脂用的是花汁调的,拿水点开了,用绢布蘸取上妆。 早园替她上得极其小心,沈若筠却觉得这个上色效果并不好,还可以改进一二。 心下想着等过了年,要在卧雪斋将今年支出的银子赚回一些来。
第四十八章 要紧 装扮停当,沈若筠便去周夫人住的玉清院。 周夫人也正在更衣,见沈若筠一身打扮比往日贵重,不由多看了会。虽是冬衣但仍显身量窈窕,加之靡颜腻理,明眸皓齿。便是她都看得错不开眼,又遑论男子。 论起来周夫人对周沉婚事有许多不满之处,唯独对沈若筠的容貌挑不出什么。 她叹了口气,出落得这样好,难怪当时赐婚时,二郎一点都不反对,也不设法推托;三郎更是大胆,要进宫求官家修改圣旨。 想到此,周夫人脸色一变,沈若筠顿觉莫名其妙。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周夫人才与沈若筠说起此行目的。 “我知你是个爽落的孩子。”周夫人开了头,“横竖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便与你说几句心里话吧。” “您说。”沈若筠揣测她是要提周季的事,“我听着呢。” “说起来,我是从未想过二郎会娶你的。”周夫人叹了口气,“可你自进我家门,却总叫我夫人,不曾叫过一声母亲。” 听到周夫人提了这事,沈若筠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周夫人替她扶了下鬓边那只斜飞凤,“我并不是责怪你,也知你母亲去得早,你不愿叫也正常。” 沈若筠嗯了声,“我的事也不瞒夫人,我与二郎不过表面夫妻罢了。” 周夫人微诧,“可二郎他……他……” 若非官家赐婚,周家是断不会娶沈家女的。就算沈钰还在,周家也不愿与沈家这样的武官结亲,遑论沈家现在便如一个纸板搭起的漂亮壳子,风吹吹便倒了。 周沉娶亲前,已与父母保证,日后会和离或休妻。可这些日子瞧着,周夫人一度怀疑,儿子已全然忘记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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