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家家宅物品往庄里运得差不多,沈若筠就带着丫鬟们在汴京采买各类物品。 一行人逛到御街,路过原卧雪斋的店址,发现那里开了家仁和脂粉铺。沈若筠好奇,卧雪斋已经关门一年半了,不知现在脂粉是个什么行情。 她叫停了马车,要进店逛逛。 节青不解,“小姐要买脂粉香膏吗?咱们……” 她意识到不妥,改口道,“家里还有许多。” “我想去看看。” 自怀孕,沈若筠下车就小心许多。她扶着不秋胳膊,拎起些裙摆,以防自己误踏。 仁和脂粉铺掌柜眼观沈若筠的衣着打扮,猜测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忙热情地将店里卖得好的几样,端给她看:“这是玉容珍珠膏,最是调理肤色,美容养颜的;这是益母草玉泽面霜,用起来十分滋润,当下正合宜。” 沈若筠一一拿起,仔细看了。珍珠膏与卧雪斋的有八成相似,玉泽面霜就差远了,只名字一样。她又取了紫粉来看,揭了盒盖,又皱眉放一边了。 她将店里的货物看了一圈,问掌柜:“我怎么记得,这些都是卧雪斋的东西呢?” 掌柜讪讪一笑:“瞧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卧雪斋惹了事,关了快两年了,满汴京的贵人也要有得用不是?” 沈若筠点点头,卧雪斋在时,就有不少人眼红生意,卧雪斋闭店这般久,动心思的人自是更多。 那掌柜见她要走,算是只看不买,脸色一变,语气带了几分不耐,“小姐既是不买,在这寻什么开心呢?” “自是你家的东西不好,我家小姐看不上。”节青怼他,“抄人家卧雪斋的都抄不像,真是废物。” 她们正要出门,忽撞见安东进店来,掌柜见他来了,忙将包好的珍珠膏拿给他。 安东见到沈若筠,“少……” 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规矩行礼道:“沈二小姐。” 未等沈若筠说什么,安东便匆匆离去了。 那掌柜见状,又换了一副面孔,比之前更为热络,“小姐认识东爷么?” 沈若筠反问他:“你东家姓周?” 掌柜点头,“周家二爷的夫人爱用卧雪斋的东西,故而卧雪斋关门后,交代仁和堂制的这些。仁和堂是药店,不好卖这个,故在此开了脂粉店。” 沈若筠想到周沉拿了仿制货送自己的事,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忍住想吐的冲动,“原来是这样。” 掌柜又与她八卦:“周家二爷与夫人感情极好,开此店也是为了夫人有得用。我们价格比卧雪斋便宜,质量也不差的。” 沈若筠无在此听周沉私事的兴致:“你家东西,远不如卧雪斋。” 掌柜皱眉,“小姐可莫要乱说。” 沈若筠刚刚在紫茉莉粉里发现了滑石粉,粉质显得细滑,长期使用,会使脸色发青。想到孕妇不可长期接触滑石粉,临走前,还是提醒了下:“有身孕者,不可使用紫茉莉粉。” “哦?谁有身孕了?” 周沉立在门边,因是安东来取东西时,他就在附近,故来得这般快。 掌柜一见周沉,上前拱手行礼。周沉摆摆手,叫他下去了。 周沉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肯移开,“你说谁有孕了?” 沈若筠语气淡淡,“蒲家女嫁入你家已有不短时日,自是会有孕的。” “你是不是……会有一点在意她?”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若筠觉得好笑,“那紫粉里掺了滑石粉,不过提醒两句罢了。” 沈若筠不欲与他多说,便要离去。 “阿筠。”周沉好不容易见她一次,忙道,“我有你姐姐的消息。” 见沈若筠恍若未闻,周沉咬牙,又与她重复:“我有怀化将军沈听澜的消息。” 他将这句话说完,却见沈若筠并无什么激动表情。 “你……” “你有消息又如何?我马上就要去冀北,接她回家了。” “你别去。” 周沉本就疑心她要离开汴京,这几日出门,都在采买物品,还将汴京沈宅的物品运去庄子里了。此时听她说出,更觉窒息。 “阿筠,冀北现在……都是辽人。” “冀北四路,十六州……都被辽人占了么?”沈若筠虽已有此猜测,但听周沉说出,眼前陡然一黑,质问他,“你们不是不割地的么?” 周沉抿了抿唇,无力道:“只是辽人在管着……你也想想将军护你之心,她会愿意你去冀北送死么?” “无须替我姐操心。”沈若筠道,“我宁愿死在寻她的路上,也不愿在汴京苟活。” “阿筠,”周沉重重唤她的名字,苦劝道,“人活着才有希望……你又焉知朝廷不会有接回她的那一日?” “就凭你们?” 沈若筠觉得好笑,不欲与他多说,临走时提醒他,“周沉,你我已和离,以后别如此叫我。” 周沉这几日案上堆的都是冀北行军图与她的行程,“阿筠,你能不能……” 他说不出那个“信”字,也知道她的回答。 两人和离后,看不见她便罢,他知道她在沈家就好,看沈府动向,也能猜出她今日在做什么。可此时听她说要去冀北,失去她的锥心之感比和离时还要强烈。 也不知两人怎会一步步,走到今日局面的。 周沉忽想到沈若筠那日在宫里问他的那个问题,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她出门前,颤声问她:“阿筠,我若与你做面首……你能否消气呢?” 沈若筠一怔,猜测周沉如此说,是信了自己要去冀北之事,想要拖延。她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可我与你一处,并不觉得快乐,既如此,我养你何用?” 他既信了,再来个金蝉脱壳,周沉自不会想到她就在京郊。 回去前,沈若筠又买了些果子,尤其喜欢乌梅糖。虽有三娘帮着调理,但难免有些反应,往日在人前多是忍着,打算等到了庄子里,就不再隐瞒自己怀孕之事。 知道有人跟着,沈若筠每个店里都询问若是远行,该如何携带保存。她光顾了一条街的店铺,买的东西都叫人送去了沈府。 陆蕴挑的这四个丫鬟里,安静的苍筤与她差不多高。若是换了衣饰,裹了厚斗篷,远远看着,分辨不出。沈若筠叫来了林君与苍筤,将自己的主意细细交代了。 “苍筤与沈虎、沈豹、沈骐,四个辛苦一趟,趁着天色还未亮,便先向北去。” 沈若筠揣测,若是自己要去冀北,考虑到会遭周沉阻拦,必是会赶早的。 “你们出了城,会有人跟着你们。”沈若筠想起上次坠马经历,嘱咐道,“安全最重要,甩不掉叫他们跟一阵也没什么。苍筤扮了我,不必骑马,坐在车里便是。你们往北去,冀北眼下在辽人手里,也不必真去。若到了青州他们还跟着,你们就在青州城里住一阵,再找机会脱身。” 林君问:“若是周二郎追上来该如何?” 沈若筠笑着道,“这便更好了,他若追上你们,苍筤你就说我与你是分开走的,他便更无我的行踪了。” 等苍筤的车马走了两日,沈若筠才卡在城门关闭前,确认无人跟踪后,出城去了。她与艾三娘说好了,过一个月再遣庄子里的人来接她。 沈若筠以前来庄子,都是忙粮食事,这一次却不同。等在庄子里安顿好,她将几个心腹丫头并林君都叫到身边,郑重道:“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们。” 众人都屏气凝神听着。 “我已有三个余月的身孕了,来此除了要制突火枪与火药,还要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 节青嘴巴张得老大,早园面露担忧色,与不秋面面相觑。 “周家不知道此事,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所以我才请苍筤扮作我,叫周沉以为我去冀北了。” “这样的事,小姐怎好瞒我们。”早园想到沈若筠这些日子的反常,只觉得自己怎会如此愚笨,这都瞧不出来。 “我们真是从未想过。”节青也是一般反应,“他……他……” 菡毓之前便知,此时只在一旁沉默不言。 林君倒是觉得惊喜极了,“小姐原是怀了小将军么?” 沈若筠知道他这是心系沈家,还是给他泼凉水,“冀北都没了,还要将军做什么?眼下局面,也不是有个孩子便能逆转的……我之所以想将他生下来,是因为他是我们沈家人。” “那是自然。”林君道,“二小姐的孩子,自是沈家人。” 晚间,早园在炕上铺床,又让沈若筠早些休息。沈若筠忽想起上次跟周沉来这里时,他也是睡这屋里的,胃中泛起一阵恶心,怎么拍胸口也抑制不住。 “小姐,你如何了?”早园手忙脚乱地倒水、端来酸果子,又替沈若筠顺气,“可是好些了?” 沈若筠不想吃果子,慢慢喝了杯水。她见早园眉心拧成川字,安慰她:“你别担心了……瞧你,脑袋上都要留印了。” “怀孕这样大的事……小姐怎好一直瞒着我们。”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当时还未想好要不要这个孩子。”沈若筠轻摇她胳膊,“若我告诉你们,那小产又该如何说?到时候你还不得担心两遍呀?索性就先不提了。” “小姐真是……”早园拿手背擦眼泪,“都是我们没有用,才叫小姐遭这些罪。”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沈若筠又感动又好笑,“别说你了,便是陆蕴在,也管不到这么些的。” “那不一样。”早园道,“陆管家若是在,必不会由着将军去和亲,又叫小姐在周家受尽磋磨……” 沈若筠劝她:“别多想了,我不是已经和离了么?” 两人说了会话,沈若筠心下好受许多,周沉睡过此处便睡过此处吧,横竖已嘱咐过,永远不许他再来沈家庄子。 若是顺利,他已经以为自己去冀北了。 沈若筠打了个哈欠,想着明日还要画突火枪的拆分零件图。扎进还留有晾晒过的香气,厚实暖和的被衾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八十章 绸缪 研究三日,沈若筠终于对着图纸,画出了突火枪的零件图。要做此物,得准备两类物件,一是制作巨竹筒并发射子窠;二是配烈性火药。 汴京有制作炮竹的工坊,沈若筠叫林君去看看他们用的是哪类竹子。汴京人在新年喜燃炮仗,一类是在竹筒里填补硝石、硫磺与木炭,也叫“爆仗”。另一类是纸筒和麻茎裹火药编成串做成的编炮,也被叫做鞭炮。 林君去采买竹子,沈若筠就去小院见狄枫。 她叫了不秋同去,两人七拐八绕,缓行至小院。 合围的小院与她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菜园里还结着瓜果,十分喜人。 狄枫穿了一身青衣,正在院子里看书,见她来了也不意外,“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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