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忠垂首:“娘子只管吩咐。若能出得上力,下奴没有不肯的。” 徐思婉一喟:“先前的事,公公大抵也知道一些。我身边掌事的唐榆挨了板子,眼看还要安养些日子起不得身,另几个宦官也不是那么顶事的,许多事都不大方便。如今我承蒙圣恩晋了贵人,按道理能再添两个宦官……这按道理该由内官监直接拨来,但我有心想找两个机灵妥帖的先顶一顶唐榆的缺漏,公公可否帮我跟内官监递个话,这两个人让我自己挑?” “就这事啊。”王敬忠笑起来。他原道她一朝得势就要提什么不得了的要求。现下这般一听,直觉得这位倩贵人性子太谦和。 他拱手道:“娘子直接着人去内官监便是。到底是差来侍奉娘子的下人,总归要合娘子的意才好,只消资历合适,内官监没有不答应的。” 徐思婉闻言面露欣喜:“那多谢公公。” “娘子不必客气。”王敬忠作揖,“恭喜娘子,下奴先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徐思婉浅浅一福,王敬忠忙又道了声“不敢当”,便躬身走了。 等他走远,花晨上前:“那奴婢这就去内官监挑人?娘子放心,奴婢必定仔细翻看典籍,挑个底细清白的过来。” “不。”徐思婉垂眸,唇角勾起一弧若有似无的笑,“你千万别看典籍。若内官监拿给你,你就说那都是虚的,看了没用,只去看他们办事不机灵。然后——”她抬眸睃了眼花晨,“陶氏自贤仪贬为良使,身边的宦官应是都被送回内官监了,你可认得出他们?” 花晨低头:“咱们与陶良使打交道也不多,奴婢最多认识一两个。若娘子不让奴婢看典籍……” 徐思婉一哂:“咱们最多添两个人,你能认出一两个就够了。” “娘子?”花晨愕然,“奴婢当娘子是不想用他们,怎的竟是专门要挑他们?” “未雨绸缪吧。”徐思婉抿笑,见花晨满目担忧,嗤笑一声,删繁就简地与她说了打算。花晨听罢倒吸凉气:“娘子真是七巧玲珑心。” 徐思婉摇头:“尽力而为罢了。宫中诸事难料,我如此筹谋,也只怕仍有疏漏。你快去吧,回来咱还得好好做一场戏呢。” “诺。”花晨领命而去。徐思婉累得厉害,命月夕去传了膳,简单地用了些,就安安心心地补起了觉。 等她睡醒,花晨也回来了,蕴着一副办妥差事的笑容领着两名宦官进屋向她问安。 徐思婉坐在茶榻上,睡眼惺忪地受了他们的礼,又问他们的名字。 二人一一答道:“下奴张庆。” “下奴阿凡。” 话音刚落,徐思婉的目光落在张庆面上。 她有意默了一瞬,似在仔细打量他的长相,继而冷声:“抬起头来。” 张庆栗然,僵了僵,瑟缩抬头。 徐思婉旋而冷笑:“这就是你办的好差事?” 她并未看花晨,这话却说得花晨一个激灵,慌忙跪地:“娘子,奴婢不知……不知有何不妥?” 徐思婉嗓中沁出“呵”的一声轻音:“我且问你,你去挑人时,可问过他们的底细了?” 花晨抬眸,满目茫然:“奴婢按娘子的吩咐……尽挑的做事机灵的。” 徐思婉冷冷垂眸:“所以你也没问上一问,他先前是在什么地方做事的?” “奴婢……”花晨不及回话,旁边的张庆重重叩首:“娘子……娘子放心,下奴虽跟过陶良使几日,但既被交回内官监,就不再是陶良使的人了。日后必尽心侍奉娘子,绝无二心!” 徐思婉边听他的话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便是不看他也知道他有多怕再被退回去。 想来也是,宫里的人心眼都多,谁去挑选下人都要担心挑来的人心里还存着旧主。所以像他这样的,三年五载里怕都难有什么好去处,能被贤肃阁挑过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倘使再被退回去,可就未必还有这么好的命了。 花晨则忙道:“娘子息怒,奴婢这就将人送回去,换个底细干净的过来!” “罢了。”徐思婉无声一喟,口吻生硬,“既已要了来,就不好再打发回去了,留在外头和刘恭刘敬一起做些洒扫的活计吧。” “诺。”花晨轻声应下,张庆哑了哑,欲言又止。 徐思婉不再理他,看向阿凡,神情缓和许多:“掌事的唐榆病着,现下他的差事是小柯子和小林子轮流在担,你得空去问问他们都有什么事,一同分担一些。” “诺!”阿凡被委以重任,大喜过望,磕头磕出一声闷响。徐思婉递了个眼色,花晨上前将赏钱递过去,却只有阿凡的,并未理会张庆。
第14章 拿捏 临近酉时,徐思婉刚着人去传了膳,尚寝局来了人,喜气迎面地禀道:“恭喜贵人娘子晋封。陛下今晚又翻了娘子的牌子。” “知道了。”徐思婉抿起笑,接着自又听了一番吉利话,而后照旧安心用膳,待时辰合适时,便如昨天一般先去紫宸殿沐浴更衣,再至寝殿等候。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徐思婉更自在了些,入殿见皇帝不在,她索性坐到桌边,枕着双臂伏到桌上,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蔫耷耷的模样。 待他步入殿中,稍过几道纱帘就看到了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她也在此时睁开眼,好似刚刚意识到他在,忙站起身,垂首深福:“陛下圣安。” “免了。”更近的帘子也一一打开,他疾步上前,虚扶一把,旋即抬手抚过她的鬓角,“怎么,有心事?” 他语气温润,就像寻常人家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在关心刚过门的妻子。徐思婉向后一退,双手紧张地相互攥着:“臣妾……”刚吐出两个字,她又闭住口,似有难言之隐。 他打量着她,一哂:“若有难处,说来听听,朕看看能不能帮你。” 徐思婉抿唇,头压得更低,视线意有所指地左右一晃。皇帝会意,摆手示意候在殿中的宫人退下。 待殿门关阖的轻微声响传来,他拣她仍沉默着,上前扶住她的双肩,衔着笑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他的笑颜很好看,俊朗清隽。于是徐思婉任由一抹绯红染上面颊,视线别开两分,艰难嗫嚅:“臣妾……臣妾今晚恐怕不宜侍寝,陛下恕罪……” 他一怔:“为何?” 话音未落,她面上的绯红更浓了一重:“腰疼……虽医女来按过了,还是……还是疼得厉害。” 她说着,好似怕他怪罪,语中染了哭腔,透着让人心疼的委屈。 说完她便猛地跪下去,俯身下拜,柔弱的肩头瑟缩不已:“陛下恕罪……” “哈哈哈哈哈。”他笑出声,笑得十分开怀。 她就知道他会爱听。 可她抬起头,满目茫然,刚淌出的一滴眼泪也悬在脸上,对着他的笑怔怔无措。 他就那样笑着摇摇头,再度将她扶起,不待她反应就走向床榻。行至床边,他伸手将她一揽,令她坐到膝头,拇指抚过她落下的那滴泪:“朕又不逼你,你哭什么?” “……臣妾怕陛下不高兴。”她低着头,委委屈屈,好像只在嫌自己没用。 她心下实也摸不准旁的嫔妃是否这样腰酸背痛过。或许有,因为他实在生龙活虎;也或许没有,因为她们多半不能像她那样“不知廉耻”地让他尽兴。 但她心下清楚,不论有或没有,这般出言拒绝他的势必只她一个,若她不把这戏演足引他怜爱,明日他回想起来可就是她的不是了。 她说罢,闷闷地抹了把眼泪,就挣扎着要起身:“臣妾不能侍驾,就不在紫宸殿里耽误好事了……” “胡说什么。”他环在她身上的双臂一紧,手指在她鼻尖上一刮,“朕又不是色中饿鬼。你安心睡下,只当陪朕待着。” 她滞了滞,迟疑着迎上他的视线,那抹迷茫又浮上来,带着继续讶异:“还能这样?” 好似是全然不懂,侍寝竟还能这样。 他薄唇在她侧颊上一触,反问:“有何不可?” 说罢他轻拍了拍她的后腰,示意她先上床躺下,转而自己也躺下身,信手扯来被子与她一同盖住,手就探至她的腰际。 这个动作看来颇不老实,可他也并未做什么,只在她腰上一下下按了起来。 他的手大且有力,按来着实舒服。徐思婉贴进他怀中,将脸抵在他胸口处,样子乖乖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绵羊,在安安静静地等候主人为她疗伤。 实际上,她腰背仍旧酸痛是真的,只是也没到不能侍寝的地步。 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一口吃饱而已。 那种事就像药瘾,若日日都能吃到,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唯有求而不得时,才会变本加厉地想。 诚然,她并不能让他一直求而不得,但也可以让他浅尝那种滋味。他会留她睡在这里在她的预料之中,美人在侧却不能碰,她要他今夜辗转难眠。 等他尝过了这种滋味、记住了这种滋味,日后再与她欢好时才会分外知道那样的好。否则,她与旁的嫔妃就没有分别,都是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床榻上随他差遣的人罢了。 更何况,床笫之欢虽然让人迷醉,可她也不能只靠这点功夫勾住他的心。男女之间,感情千丝万缕,各有不同,最直白的甜头她已让他尝过,余下的,若能偶尔这样平平静静地共寝上一晚,反能增添些因相伴而生的情感。 她要将他的心算计到极致、拿捏到极致,来日刺下去的时候才够痛快。 徐思婉静静想着,双臂环到他的腰间。 仿佛被他按得太过舒服,她悠长地吁出一口气,顺势闭上眼睛,安然准备入睡。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懂了,为何后宫粉黛会为了一个男人争斗不休。除却明面上的荣华富贵,这份体贴关照也着实醉人。 她们被圈在后宫里,百无聊赖,举目无亲,这一点点温情大约就是全部的寄托了。而对他而言,安抚后宫大概与安抚自己圈养的猫儿狗儿也没有什么分别,皆是颇有意趣又不费什么力气的事,他自然也乐在其中。 借着腰酸带来的疲乏,徐思婉睡得很快。睡意朦胧间觉得他松开了帮她按腰的手,翻了个身背对过去。不多时又翻回来,再度将她揽住。 她心中窃笑,暗想他大约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难熬。可她就在身边,他哪里能不想昨夜的万般热烈呢?自是越熬越难受的。 就这样,他辗转许久。时而揽住她,好似这样能得几分慰藉;时而又避远些,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竭力让自己静心。她对这一切只做不知,睡得心如止水。翌日醒来时他已不在身侧,她在起床梳妆时状似随意地探问宫人,宫人回说“不知怎的,陛下今日起得格外早,说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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