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及此处紧紧咬住薄唇,视线从徐思婉面上一扫而过:“因为她也已身怀有孕了!” “什么?”皇帝难免一愕。 “陛下!”锦宝林情绪愈发激动,将他的胳膊攥得更紧,“臣妾怀胎七月,胎像一直稳固,便是落水也未见得会失子。婉仪姐姐有孕才两个月,正是胎像最不稳的时候,稍有不甚势必滑胎,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谁会以这等手段害人?” 一番话毕,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玉妃脸色煞白,惊然跌退一步,满目不可置信。莹贵嫔哑然一瞬,转而露出笑颜,攥住徐思婉的手:“真的?” 皇后也怔了一怔,继而回神也快,同样笑容漫开:“当真?倩婉仪,你有孕了?” 徐思婉垂眸静静望着地面,面前的无数棋子在一瞬间消散,唯余几颗依旧清晰。 伴着这几颗仅剩的棋,那股迷雾虽然犹在,却有一种猜测在迷雾中倏然升起。 她深吸了口气,轻道:“臣妾并无身孕,不知宝林妹妹何出此言。” “什么?”锦宝林一下慌了,她自未料到徐思婉会矢口否认,顿显失措,“婉仪姐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分明已有了身孕,前几日你……” “我知道你想帮我。”她提步上前,行至床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奈与感激,“可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欺君。” 说罢她再度望向皇帝,平静地跪下去,俯身一拜:“锦宝林想救臣妾,病急乱投医罢了,求陛下莫要怪她。臣妾不曾有孕,不能以此脱罪,还请陛下秉公处置,必要给锦宝林与腹中皇嗣一个公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露出疑色,许多宫人亦如是。 在他们看来,锦宝林的神情全然不似说谎,可倩婉仪所言听着也真,一时之间,竟难辨虚实。 “皇后娘娘不必为难。”徐思婉适时一笑,“有没有身孕,让太医一验便知。其实这样大的喜事,臣妾若真有了,如何会自己瞒着?便是虑及龙胎安稳,也不妨先禀奏陛下,让陛下高兴。” “这话倒说得在理。”莹贵嫔懒懒地与她附和起来,“臣妾也就是无福有孕,若不然,必定也要立时让陛下知晓。将心比心,倩婉仪又有什么可瞒陛下的?” “不、不是的……”锦宝林有口难辩,慌张摇头。 徐思婉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终是捕捉到她有那么一瞬望向了玉妃,只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罢了。 徐思婉心底升起冷笑,面上温柔如旧:“陛下不会真觉得臣妾会拿这种事当儿戏吧?那就……请太医来为臣妾把脉好了。再则也可问问思嫣,她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若有喜事,一则不会瞒着陛下,二则不会瞒她。” “不是的!”锦宝林惊惶已极,徐思婉不待她多言,一把攥住她的手:“宝林妹妹,我多谢你这样帮我。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要再为我强争了。” 她一边说着,手上一边一分分用力,锦宝林吃痛却顾不上,只茫然盯着她的美眸,忽而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徐思婉噙着笑,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自知没有害你,谁查我也不怕。况且陛下乃是明君,心里自有杆秤,如何会让我蒙冤?你放心安胎便是,等这事查清楚,我再去看你。”
第33章 破局 她的笑靥明艳动人, 锦宝林与她咫尺之遥地对视,却分明辨出她眼底那股不加掩饰的危险。 徐思婉笑看着她, 眼见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 心下一笑,遂不再理会,径自转过身, 温婉无限地朝皇后颔首:“臣妾谢皇后娘娘信重,但锦宝林与臣妾出事时,身边并无宫人。哪怕真是臣妾所为,宫正司提审臣妾身边的宫人只怕也审不出什么。若要堵悠悠众口, 依臣妾看还是先将臣妾先行禁足的好, 宫正司若来问话,臣妾知无不言。” 皇后原有心护她一道, 见她如此不由锁眉。但因她所言在理, 皇后终是没说什么,一喟:“那便依婉仪所言, 宫人暂不必审。拈玫阁上下一应禁足,由宫正司查过再说。” “谢娘娘。”徐思婉垂眸福身,礼罢恰见玉妃面有不甘,欲言又止, 但终是没说出什么。 “臣妾先行告退。”她又道, 皇后及时出言:“你们好好送婉仪回去……差太医好生为婉仪看看, 天气这样冷,莫要冻病了。” 徐思婉抿笑,和顺地又谢了恩, 便退出了殿门。 这么大的事, 只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只是因兹事体大,小嫔妃们不好贸然入殿,就都候在殿前广场上。 眼下见她退出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扫来,徐思婉目不斜视,无心多言一句话,迈出殿门就往外走。 “姐姐!”思嫣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到她面前,手轻颤着攥住她的手,脸色发白,“怎么回事,锦宝林她……” “无事。”徐思婉反将她的手一握,意有所指道,“不是什么脏水都能泼着我的,我们回去吧。” “嗯。”思嫣点点头,扶着她一并离开。因皇后着意吩咐,长秋宫外已备好了暖轿。姐妹二人一并坐入轿中,徐思婉忽而觉得很累,闭上眼睛,安然歇息。 思嫣原有满心的疑问,但扫见她的疲色就噤了声。回到拈玫阁,思嫣也没再做多问,与花晨一并扶她回房歇下,只担忧道:“姐姐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叫我一声,我随时过来。” “嗯。”徐思婉点点头,温声哄她,“你不要慌,没事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现下一切都好好的,咱们不能自己先吓死自己。” “我知道。”思嫣强笑,就告了退。 她前脚刚走,太医后脚就到了。徐思婉认出这是素日侍奉皇后的冯太医,任由他搭了脉。那太医两指搭在徐思婉腕上,凝神良久,迟疑发问:“不知娘子可有什么不适?” 徐思婉淡声:“在冷水里泡得久了,浑身冷得慌,冷到骨子里,头也发昏。” “臣明白。”冯太医沉然点头,旋即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不妥?不知娘子近来月事是否正常,饮食可有异样?” “月事惯是正常的。”徐思婉一哂,续道,“若说饮食……我近来倒的确喜欢吃些酸口的热菜,宫人们都知道,但也仅此而已,并无旁的不妥。” 太医默然半晌:“娘子确是受寒不轻,臣会为娘子开一副驱寒的方子,娘子先按方用上几日。” “有劳大人。”徐思婉颔首,递了个眼色,唐榆就随冯太医出去了。 过了小半刻的工夫,那太医离了拈玫阁,回太医院去抓药,唐榆执着太医所开的方子回来给徐思婉看,眼中不无担忧:“下奴不大明白,娘子似是不想承认有孕,那又为何承认自己近来喜酸?” 徐思婉含笑:“此事在宫中已流传许久,不知多少人都有所耳闻,若我矢口否认,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认下来,由着太医自己去判断。” 唐榆了然,想了想,又道:“下奴看冯太医适才的样子……似乎不像把出了喜脉。” “他自然把不出。”徐思婉神色轻松,“脉象复杂,又不是事事都可靠搭脉知晓,所以医者才要讲究望闻问切。现下我受寒如此之重,脉象中恐怕只余风寒迹象,他想搭出喜脉,怎么也要等我风寒好了再说。” “那风寒好了日后,娘子要如何是好?”花晨黛眉紧锁,目不转睛地望着徐思婉,薄唇紧紧抿了两下,“其实奴婢也不懂,娘子今日为何不肯承认自己有孕?若是认了,这局自然迎刃而解。” “你真当锦宝林是帮我解局呢?”徐思婉瞟着她,勾起一弧笑,“啧,我也险些信了她。可若真顺着她的话认了,只怕才是真的入局。” 花晨愕然:“这话怎么说?” “我暂且也还拿不准,只是有几分猜测罢了。”徐思婉顿了顿,“不妨等我风寒好了,太医再来搭过脉再说。你先为我备水吧,我多泡一泡,驱一驱寒。” “诺。”花晨福身,自去忙碌。其实自徐思婉出事开始,拈玫阁这边得了消息,就已将沐浴用的热水备好了。只消片刻,徐思婉就如愿去了汤室。 她在热水中浸出一阵又一阵的细汗,寒气被逼散,令她的神思也愈发清晰起来。让她已困惑多日的棋局终于变得分明,最令她参不透的几颗子突然都清楚了,她只消再借一个力,从太医口中听到答案,就能最终摸清对方的路数。 迷雾散去令徐思婉心中顿时放松,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彻底浸入水中,待出水时冷热交替,一股清爽袭面,令人好生畅快。 畅快之余仔细想想,倒也真有些后怕。 方才的局面那样紧张,谋害皇嗣的罪名没有嫔妃能不怕。锦宝林突然而然地说出她也有孕,似要帮她脱罪,若她稍有一瞬的松懈,情急之下恐怕就会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认下来。 若她猜得没错,当时认下,大概就真的完了。所幸她防心够重,谁也信不过,立时矢口否认,让她们乱了阵脚。 她们应是不会想到,她在那样的境地中竟会放弃借有孕脱身,甚至翻脸不认。 因为在那一刻之前,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 现下,轮到她们落子艰难了。她一时倒好奇起来,好奇这棋局被她另辟蹊径地一子翻转,她们还要如何下下去。 徐思婉想着接下来的好戏,禁不住地想笑。她望着满室氤氲的白雾,深深地缓了口气,却闻外面忽而惊呼:“陛下圣安……” 徐思婉神思一凛,蓦然回身,但门前有屏风遮挡,她什么也看不见。 滞了一息,她听到他沉声:“都退下。” 便见窗外的宫女身影,垂首福身,转而告退。徐思婉露出适当的慌张,身子往水中缩了缩,后背紧紧靠住木桶边缘,双眸紧盯那道屏风。 但闻门声吱呀一响,几许凉气渗入房中。转瞬间房门又阖上,他的身影走出屏风, “……陛下。”她顿显无措,整个人僵在那里。盆中热水一直浸至她的胸口,只香肩与锁骨露在外面。温热的水珠从她颈间滑下,留下一道蜿蜒勾人的水痕。 他行至近处,双臂张开支住盆沿,俯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个姿态极具压迫感,徐思婉不自禁地往后缩着,轻道:“陛下怎的来了,臣妾……” “究竟怎么回事,你坦白告诉朕。”他道。 徐思婉眼底一颤,薄唇浅张,哑然苦笑:“陛下信不过臣妾?” “若信不过,就不会来问你。”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三分,“朕只怕适才人多,你有话不便说。” “并无。”她缓缓摇头,“一切就如臣妾适才所说,臣妾步入假山时听到了锦宝林的叫声与落水声,赶到近前看到她已掉入湖中,身边又无宫人,只好自己跳进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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