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姜葵取下断枪,把缠在上面的白麻布扯下,递到她面前,“我的枪断了。” 铸剑少女姓白名荇,是一位妙龄姑娘,也是姜葵的一位密友。她是铁匠之女,擅长打造各式兵刃,经营着长乐坊的打铁铺子,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人人尊她一句铸剑阁小白大师。她个子不高,身材娇小,却天生神力,提一把巨锤,铸出不少神刀名剑。 “你的枪会断?”白荇接过断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落花点银枪霸王江小满,竟有人能断了你的枪?” “遇到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前没在江湖上见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姜葵摇着头,“没打过他,还把蒲柳先生害了。” “蒲柳先生怎么了吗?”白荇问,转身从后面的柜台上取了一个竹筒子,塞进姜葵的手里,然后说,“他今晨才派人到我这里来,留了手信让我转交给你。” “他怎么知道——”姜葵问到一半,想了一下,也不奇怪。 她的枪断了,必定会来打铁铺子找白荇。祝子安料到她会来,所以在此处给她留了信。这样想来,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还能得闲回她的消息。 这么想着,她打开那个竹筒子,从里面翻出一页桑皮纸。 正面是相当郑重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道:“八月十五,东角楼,书坊。” 背面是她最熟悉的潦草字迹,龙飞凤舞地写道:“别担心,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姜葵小声反驳,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少自以为是。” 白荇正在准备为断枪更换枪杆,姜葵坐在一旁看着,有些无聊,突然想打听一句:“小白,你认识祝子安吗?” 白荇正低着头检查断枪的情况,闻言抬了一下眼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你是说祝公子?我倒不知道他叫祝子安,那是他的表字吗?” “你们都认识……这位祝公子?”姜葵眨眨眼睛。 “嗯,他时不时会来长乐坊。”白荇边忙碌边回答,“他不住这里,据说是住在东角楼那一块。有人说他是来长安考进士的,但是一直没考上,索性就在这里住下了。他是个书生,人很好,好善乐施,经常接济附近的穷人。我们都叫他祝公子。” “我怎么没听过他的事情?” “长乐坊有那么多人和事,你哪里会个个都听过?”白荇随口说,“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考了那么多年进士都没考上,大约是学得不好吧?” 姜葵托着脑袋,答道:“大约吧。” 原来长乐坊有那么多人都认识祝子安,却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蒲柳先生。 她忽地恼了一下:那么多人都见过他,怎么偏偏她就没见过? “小白,这位祝公子,他有找过你吗?”姜葵接着问。 “哦,有的。”白荇回忆了一会儿,“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让我帮忙查过一柄剑的来历……这是客人的私事,我不便多说了。” 一柄剑……姜葵想起祝子安常佩的那柄剑。 她对那柄剑印象很深,因为她在陵寝里用过。那绝不是一柄书生的佩剑,而是杀人之剑,剑身修长而肃杀,剑鞘刻满繁复的花纹,挥舞起来形成一片灼灼的冷光。 “说起来,”白荇换了个话题,“端山公子近来可好?” 端山是姜葵的长兄姜峦的表字。 将军府三位公子都与白荇相熟,因为姜葵介绍他们常来此处铸造兵刃。一来二去,几人便成了朋友。 “他挺好的,最近军务忙,他常不在府里。”她歪着脑袋,“小白,你为什么总关心我长兄的事情?分明是我次兄姜长风和我三兄姜之远的趣事更多。” “小满,你真是榆木脑袋。”白荇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心上人?” 姜葵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长兄是你的心上人?” 白荇点头:“对啊。端山公子有儒将之风,温文尔雅,我喜欢他很久了。我跟你聊过那么多他的事,你怎么还没发觉?” “怎样才算是心上人呢?”姜葵问。 “心上人,就是你经常想他,想见他,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白荇认真教她,“懂了吗?小满,你可有心上人?” 姜葵想回答没有,话到口边却顿了一下,脑海里有一个含笑的声音喊她:“江小满。” 安静地,在心底某处响起。 她神色乱了一下。 姜葵甩了甩头发,跳过这个问题,接着说道:“小白,我长兄既是你的心上人,那要不我多多喊他来,撮合一下你们两个?” 白荇却摇着头:“你别添乱。他是高门公子,我是铁匠之女,云泥之别,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远远看一看他就够了。我以后会嫁人,他也会娶妻。无非是等到日子慢慢过去,我不喜欢他了,也就作罢了。” 姜葵托着腮看着她,渐渐悟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么? 白荇不再说话了。她给枪尖淬了火,放在铸剑台上,挥起巨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起来。火光四溅,点亮了两个女孩的脸,明艳而动人。 - 婚期近了,姜葵不再去崇文馆念书,而是从蓬莱殿回到将军府,忙碌起大婚事宜。 姜葵的母亲早逝,父亲不懂闺阁之事,于是小姑姜棠为了替姜葵操办嫁妆,特意请旨出了宫。将军府上下热热闹闹,三个兄长都回到了府里,每日陪着妹妹聊天逗笑。 兄弟三人当真按照以前的许诺,拉着妹妹到后院里,各自教了她一招“御夫之术”。 起先,长兄姜峦挽了一个剑花,化作漫天剑雨,称此招为“霞落九天”。 而后,次兄姜风大喝一声,劈出一刀,说这是一式“星河万里”。 三兄姜原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指出:“你们这是教妹妹去打仗还是去嫁人啊?看来,还是我得出手,教一招我的独门绝技‘锁阴术’。” 他抬了抬手,欲喊次兄姜风过来陪他做示范,姜风立即神色一变,后退一步。 ……于是他只好望向长兄姜峦,却见姜峦负手而立,仰头观星,装作没有看见。 姜葵终于发话了。她挥了挥手,跳过去给三个兄长的脑门一人来了一下,懒洋洋道:“你们拉倒吧。不就是东宫太子么?本小姐自有办法解决他。” 她环抱双臂,仰望漫天繁星,思绪已经飘去了八月十五日的书坊,有人约了她在那里见面。 那个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也有一人在仰望繁星。 他披了一件大氅,站在灿烂星辰下,如雪的光芒覆盖他的眉眼。 月亮要圆了。 作者有话说: 小满长兄:(挥出一剑)霞落九天! 小满次兄:(劈下一刀)星河万里! 小满三兄:(阴仄仄)锁阴术! 小谢:。
第30章 中秋 ◎约会!◎ 八月十五, 黎明时分,圆月高悬。 “嗒”的一声,姜葵换了一身箭衣, 戴着一顶斗笠, 静悄悄地翻墙出了将军府。 她在晨鼓声中穿越大街小巷, 步入东角楼下的书坊,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最后推开了雅室的雕花木门。 祝子安只写了相会的日期,并没有与她约定时辰, 可她一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大清早就来到了书坊。 他们的相会总是在夜晚, 也许她要在这间雅室里等他一天。她并不害怕等待,因为她还有花不完的时间。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明亮的天光迎面而来,有人在窗边回过身。 那个人身上穿一件宽大的白麻布长衫, 腰间系一根鸦青色的绦带, 头发松松半束, 恰似一位倚栏而望的白衣书生。 天光自上方而落, 笼在他的周身。他抬起两指,揭开脸上的书生面具,露出半边清隽的脸, 唇角上扬, 含着一分狡黠与坏劲,眼里却盛满笑意。 “江小满,”他望着她, “我等你很久了。” 姜葵轻哼一声:“不戴面具了?” “晚点再戴。”祝子安把那顶面具推到头顶上, 然后走到她面前, 忽地拉过她的手,拿出两样东西放到她手心,“选一个。” 那是两副画着戏曲脸谱的面具。一个是粉白的旦角脸谱,一个是红脸的净角脸谱。厚重的油彩糊在面具上,精细的线条一笔一划勾勒出栩栩如生的戏曲形象。 “干什么?”姜葵眨了眨眼睛,“不会是你画的吧?” “我画的。送你的。” “我要面具干什么?”姜葵没懂。 “晚点带你去玩月。”祝子安说,“人多,戴着掩人耳目。” “玩月?” “嗯。中秋玩月,想去吗?” 姜葵想去。于是她一手拿了一个脸谱,想了一会儿,选了那个红脸的净角脸谱。 脸谱上的角色龇着牙齿、瞪大眼睛,怒气汹汹、张牙舞爪,有点像个可爱的怪兽。 祝子安笑起来:“嗯,这个确实比较像你。” “喂!”姜葵气得想打他,手伸出去,一把抢过他头顶上那顶书生面具,扬起脸,“我不要那个了,我要你这个。” 接着,她指着那顶粉白的旦角脸谱,颐指气使地说:“你换这个戴。” “好吧,”祝子安顺从地说,“都听你的。” 他乖觉得过分。姜葵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了一个她进门时就想问的问题:“祝子安,你还好吗?……那天你昏睡了很久……” “你看我还好吗?”他笑着反问。 他看起来气色确实很好,心情似乎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姜葵又轻哼了一声。雅室内已经摆好了两个蒲团和一方案几,案上奉着一壶香茶和两只茶盏。两人对坐,祝子安呷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道:“你几天前传话说有事要找我。” “嗯。你后来昏睡过去,我一直没机会同你讨论那日在通化门下的所见。”姜葵说,“通化门下接头的两人,其中一人我认得是岐王,他要出七千两银子杀温亲王。另一人我却不识。那个黑袍人,你知道是谁吗?” “岐王要杀温亲王……”祝子安轻声说,“虽然我大致猜到了,他是为了杀太子党的魁首,可是……温亲王毕竟是他的皇叔。” 他很快揭过这个话题,继续道:“那个黑袍人,以往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他的功夫却有些名气。那种掌法叫罗刹掌,十分凶险,你、我、还有洛十一,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没有胜他的把握。” 他想了一会儿,补充道:“我算半个。” “你也知道你只算半个。”姜葵小声说。 她接着问:“你有没有觉得你收到的那个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来,让我们送上门去?” “嗯,我察觉到了。”祝子安点头,“有人想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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