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即将下马之际,一只速度极快的冷箭破空而来,猎猎风声有如实质。燕澄朝察觉,却已来不及避开,只能下意识地往左一侧。 利箭扎透了他的右肩胛,燕澄朝闷哼一声,翻滚掉下马匹,落入河中。 * 夜幕初初降临,洞外的野草枯藤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李嗣音站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目露焦灼。 这一日下来,没有人发现她。 可是,燕澄朝也还没回来。 天色一暗,山洞里的温度便越发低,沁人的凉意逐渐变得有些冷。李嗣音身上不过穿着两件薄衫,白日里尚且能够御寒,可入了夜,便不够了。 李嗣音腹中饥饿,一天未进食令她的力气都消散了许多。 眼下她站在洞口,望眼欲穿,燕澄朝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么久还没回来,莫非是被那些刺客给抓走了?李嗣音心里装满了令她害怕的猜想。 洞外夜色昏暗,叫人看不清有多少危险藏匿其中。李嗣音想,她要不要出去? 出去,可能会遭遇野兽、刺杀的风险,可若是不出去,她便只能在这洞中等着旁人来救援,等着燕澄朝回来给她带食物。李嗣音又想哭了,她想起自己从前的日子,何曾有这么狼狈过? 她确实软弱地流泪了。 可等月亮爬上柳梢时,李嗣音抹抹泪,仍是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那个山洞。她要出去觅食,她不能等死,她还要找到燕澄朝,既然她身上如今没共感到任何伤痛,就说明这人没大事。 养在深宫的公主从前没走过山道,夜里不知名的嗥叫令她害怕,带刺的荆棘扎破她的手指,绊脚的石头还会令她摔跤。 李嗣音很狼狈。 她的衣裙染上了脏灰,被树枝荆棘勾破划烂,再不复从前的整洁仪表。可她看到了藏在茂密枝叶间那红艳艳的野果。 她饿了。 她踮起脚尖,努力伸手去摘取,尽管手掌会添上许多细微的伤口。 李嗣音得到了她的第一份食物——一颗野果,她犹豫了下,害怕果子有毒。可是她真的好饿啊,没有条件检验,她心一横,想,就当赌把大的,一口咬了下去。 丰沛的汁水流进她的口腔,果肉充实她的胃袋,在那一瞬间,李嗣音心里涌上一阵想要流泪的欣喜,她现在无比感恩眼前寻到的果子。 李嗣音运气好,果子没有毒,于是她得以堪堪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饱了饭,接下来就要去找燕澄朝了。 李嗣音没有什么头绪,那些在宫中学到的关于公主的知识,不足以引导她在这片山林里生存。 她站在原地开动脑瓜子尽力想着,人总是要吃饭喝水的,沿着河道去找,就算不能找到燕澄朝,她也有很大概率能找到其他人。只要找到了村落,就能去报官,报了官就能派更多的人去找燕澄朝,还能找赵太医和朱砂她们! 李嗣音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正确,当即便处处留意着哪里有水声。 夜色融融,幸而还有清辉的月光为她引路。 李嗣音小心辨认着脚下的山路,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听到了些许河水流动的声音。她面露欣喜,越发放快了脚下的步伐,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却从她的右肩胛骨穿透而来。 李嗣音霎时被疼得跌倒在地。 好疼……真的好疼。 像是有人生生往她的肩胛骨处插入了什么东西,李嗣音一瞬间眼前发黑,耳边轰鸣。 等她缓过劲儿来,整个人已蜷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泪流满面。 她怎么会这么疼? 一定是燕澄朝那边发生意外了,一定是。 李嗣音心间骤然被巨大的惶恐笼罩,忍不住呜咽出声。她一边哭一边爬起来,右肩胛骨的疼痛还在,时刻提醒着她同生共死蛊的另一人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 她必须找到燕澄朝。 过了一会儿,李嗣音感到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觉?燕澄朝要窒息了吗? 她以为是有人要勒死燕澄朝,可她的脖子并没有传来疼痛感,说明不是。那为什么她会有呼吸不过来的感觉?有人要捂死燕澄朝吗?但她并没有感觉到脸部被压迫。 李嗣音艰难地行走着,由于呼吸困难,行走的速度不得不降了下来。她一面照着原先的想法寻找水源,一面思索着燕澄朝如今是怎样的处境。 等她拨开重重树影,终于在山林深处见到了一条闪着银银波光的大河时,李嗣音恍然大悟:燕澄朝,会不会是落水了! 李嗣音的心因这一猜想兴奋了起来,如果她猜的是对的,那她完全有可能沿着这条河找到燕澄朝! 一个时辰后。 李嗣音下半身的衣服已经全部浸湿,脚掌又肿又疼,她用尽全力背着受伤昏迷的燕澄朝,一步一步往原先的山洞挪去。燕澄朝好重,身上好凉,她一边背一边忍不住带着哭腔骂他。 李嗣音委屈得要死,想不管不顾就把人扔了,可一想到背上这个人有可能醒不过来,漫无边际的恐慌感便淹没了她。 山洞里寒意透骨。 李嗣音小心地将人放在地面上,那只插在右肩胛里的箭还在,她不敢动它,只好让燕澄朝面朝着地面卧倒。她在燕澄朝身上搜了搜,找出来几只火折子,可燕澄朝落水了不知多久,这火折子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事到如今,李嗣音只得活马当死马医。 没有火,就她和燕澄朝这状态,真不知能不能熬过今晚。 李嗣音又赶紧去洞外拾了些干燥的枯枝烂叶,权当起火的材料。一切准备就绪,她拿出火折子仔细端详。 昏寐的天光中,李嗣音和手里的火折子两两相望 ——她不会用。 平日里根本用不着她来生火…… 不管了,赌一把吧!应该……应该就是吹一下吧,以前听朱砂提过一嘴。李嗣音信心满满地拿起一只火折子开始吹气,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是被水浸湿了?李嗣音疑惑。 不管了,换一支。 她很干脆地换了一只火折子,然后再次吹气……但,依然没有什么反应。这只也被水浸湿了? 李嗣音又换了一只,这是最后一只火折子了……她暗暗祈祷,这次一定要点燃!于是她憋了一大口气,很豪迈地吹了出去。 依然没有点着,李嗣音泄气地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地上扔去,火折子落到地上滚了两滚,头部逐渐歪出一道缝隙来。 嗯?这是什么? 李嗣音好奇,又重新将火折子捡了回来,这才发现火折子竟是有盖子的!她的脸腾地红了,她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啊…… 李嗣音飞速将那盖子扔远了,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方才的事不存在,然后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 一抹暖色的火焰在黑暗里生长。 火折子点燃了! 那收集来的柴火堆里,燃起强壮的火苗。 她连火折子要打开盖子都不知道。 但最后还是把火给生起来了,李嗣音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本公主真厉害。” 温暖的火焰稍稍驱散了山洞的寒意,实在是太累太困了,李嗣音靠在洞壁上,昏昏沉沉地即将睡去。隔着橙黄色的火光,她盯着燕澄朝的身影,轻声呢喃道:“本公主都还活着呢,燕澄朝,你不会死吧……” 话音渐渐消失在火焰的燃烧声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已更新~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二更】少年心事,欲说还休◎ 清晨, 洞口折射进细微的光柱。 柴火堆已熄灭了,唯余烬里还闪着点点猩红,洞内暖意犹存。燕澄朝就在一阵阵渐响的鸟鸣声里缓缓醒了过来, 底下的石面被他的体温烘得微温, 右脸颊快被压得没知觉了。 “嘶……” 燕澄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牵扯到右肩胛的箭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同一时刻,还在熟睡中的李嗣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燕澄朝的动作霎时僵住。 他循声望去, 就瞧见了靠在洞壁处蜷缩着的李嗣音,一身狼狈不堪。燕澄朝绷紧的肩背松懈下来, 他就那样抿着唇,呆呆地望了李嗣音好半晌。 燕澄朝环顾四周, 看见四散的火折子,熄灭不久的火堆, 不难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中箭落水之后, 是李嗣音找到了他, 把他救了回来,还拖回了山洞。 箭伤未处理, 又落水昏迷,如今刚醒来正是虚弱的时候, 燕澄朝唇色惨白,形如鬼魅,却仍站起来走到李嗣音身边, 蹲下身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从前不是最娇气躲懒……” 燕澄朝小声嘀咕, 瞧见她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裙和身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伤口时, 仍是没忍住, 微微湿了眼眶, “这次……怎么就这么有耐心,把本世子救回来了呢?瞧把你能的啊九公主。” 自方才站起,他便察觉自己的脚掌有很明显的肿痛感,但燕澄朝知道,就他走的那点路,根本不可能把脚弄得又肿又痛。那这肿痛感来自于谁,就不言而喻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燕澄朝觉得很是丢脸,偏过头悄悄把那点儿眼泪给擦了。擦完了,他又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公主,缓缓拧了眉。 女子的脚向来不能轻易让外人看了去,那他如今要如何为她查看伤口? 正犹豫着伸不伸手,一直未动的李嗣音,突然嘤咛了声,而后睁开了眼。 燕澄朝和她四目相对。 “燕澄朝?” 李嗣音眼里还带着刚醒的懵然,她慢慢直起身,伸手掐了下眼前人的脸皮,燕澄朝被她扯得轻嘶一声,就听李嗣音骤然惊喜道:“燕澄朝!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太好了!” 她猛地伸手搂住燕澄朝的脖子,头搁在他肩膀上呜呜开始哭,“你可算醒了,呜呜呜,燕澄朝,本公主……本公主还以为,你要上西天了……呜呜呜。” 燕澄朝被她抱着,心头猝不及防地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烟花,炸得燕小世子头脑发懵,脸颊发红,嘴跟结巴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等听到李嗣音那句“你要上西天了”,又忍不住想要发笑,怎么……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这么可爱。他寻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只觉被她的诸多情态引得心头发软又发烫。 李嗣音埋在他肩头嚎了一会儿,发觉燕澄朝简直安静得过分,忙放开了他,去瞧他脸上神色。 她忘了他身上还带着伤了。 她紧张兮兮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燕澄朝掩唇咳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和她对视,缓道:“还、还好。” 还好? 李嗣音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这会儿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懈下来,身体上的种种异状便通通浮现了。右肩胛骨处的疼痛变得格外剧烈难忍,脚也是,轻轻弯折便痛得人想哭,还有那些微小的划伤,昨晚不觉得如何,如今却哪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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