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赵闵甚心虚道:“老夫与朱砂姑娘逃出来时亦不曾带衣裳,这旧衣,还是向村民们讨的。世子若不嫌弃,便凑合着穿吧。” 燕澄朝拎着衣服看了看,也没说嫌不嫌弃,直接就套上了。 他下了床,出门,朝李嗣音所在的屋子而去。临到门前,他在纠结去看一眼还是不去之间终究选择了去,就是不知道那公主乐不乐意被他瞧见如今的狼狈模样了…… 燕澄朝抬手敲了门,片刻,朱砂过来将门打开。 他道:“本世子想去看看九公主。” 朱砂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闪到一旁,让他进去。在进去前,燕澄朝踟蹰两步,蓦地低头狠狠揉搓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揉完,抬起头问朱砂,“本世子的眼睛看起来如何?” 朱砂定睛瞧了瞧,犹疑道:“……被人打过?” 燕澄朝黑了一张脸,扶额道:“厨房有辣椒么?”朱砂点头,于是她便见这刚来的世子又往厨房去了,片刻后,顶着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又回来。 燕澄朝再问:“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朱砂大为震撼,不解其意,看得目瞪口呆,“世子看起来简直像哭了一样。” 这下,燕澄朝满意了,不再理朱砂,放心地踏进寝屋。 听见脚步声,还正哭着,埋在枕间的李嗣音抬起头出声,“朱砂你……”话音里尽是沙哑。 她话还未说完,见来人是燕澄朝,便倏地睁大了眼,心里只道万不能让此人瞧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遂一头扎进了枕头堆里,彻底把自己挡住。 捂得严严实实的,凶巴巴出声,“你、你来干什么!” 燕澄朝人还没见着,便先见到了一团拱起来的枕头被褥。 他拉了张椅子在榻前坐下,看着那被子包很是好笑。他该怎么说,才能让这爱面子的九公主明白他不是来笑话她的呢? 思衬了片刻,燕澄朝缓道:“九公主,赵太医给本世子治伤,疼死我了。” 被子里,李嗣音面有疑色,“你撒谎,方才本公主分明连一丝哭声都没听到,若真这么疼,你干嘛不哭出来?”害得她也只能憋着。 “唉,” 燕澄朝重重地叹了口气,“九公主莫非没听过一句话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说,本世子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在太医面前落泪?这不是丢脸吗?” 李嗣音窝在被子里,想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十分善解人意地理解了燕澄朝的这种别扭。毕竟若换做是她,她也不好意思哭出来,内心的抵触也随之淡了几分。 可她还是不想见燕澄朝。 无他,她哭了那么久,想也能想得到如今的模样有多狼狈。 正这般想着,就听外面的燕澄朝又出声了,“九公主,你一直捂着被子不闷吗?” 李嗣音道:“不闷,你不必管我,出去吧。” 燕澄朝叹了一声,“本世子还以为九公主能理解我方才那一䧇璍番说辞,是公主也觉得因为疼得厉害便流泪很懦弱吗?既如此,看来我不该来找九公主诉说。”话音落下,似乎有椅子腿移动摩擦地面的声响。 “等一下!” 李嗣音蒙着个被子喊出声,她刚才差点就掀开被子了。 若从前燕澄朝这般跟她说话,她定要嘲笑他一点都不男子汉,可如今她亲身感受过治伤有多疼,便说不出这样的话,甚至还为此心软了下。为着这心软,她出声喊住了他。 “你……你当真哭了?” 燕澄朝立即打蛇随棍上,“当然,不信,公主扯开被子瞧瞧我这红眼眶便是,本世子骗你作甚?” 李嗣音半信半疑地将被子拉了下来,缓缓露出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待看到燕澄朝同样泛红的眼睛时,惊讶地张了张嘴。自己哭了这件事,好像被他看见也变得没有那么别扭了。左右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别嫌弃谁呀。 李嗣音从被子枕头堆里拔起身来,下了床,站在燕澄朝面前。 燕澄朝的眼眶泛红,眼神却静静盯着她。安静从容,却又隐隐透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感,李嗣音被他盯得有些不适,敛了敛眉,他把眼皮一垂,锋利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燕澄朝比她高了一个头,需要她抬头才能很好地看清人眼眶处的泛红。 李嗣音伸手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你真奇怪,是本公主见过的唯一一个会在我面前坦言说自己哭了的男人。” 指腹按住的眼下皮肤,软软的,还带着暖热的温度。 李嗣音忽然发觉,燕澄朝这副皮相,似乎哭起来也挺好看的。一双多情眼往日里便流光溢彩,如今眼尾泛红,轻轻垂眸,竟多了几分勾人的欲色。她讪讪地收回了手,为自己脑中闪过的想法感到尴尬。 都怪平日里老是喜欢看美男,搞得自己都开始不自觉点评人家的姿色了。 也是怪了,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燕澄朝生得还挺不错的? 燕澄朝看着李嗣音收回的手指,轻轻笑了一下,“九公主,你也是第一个敢伸手摸本世子脸的女人。” 李嗣音正心虚,冷不丁又被他提了这么一嘴,不禁虚张声势道:“本公主想摸就摸!”说完,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又特地将手抚上了燕澄朝脸颊。 只是这一次,她刚伸手摸上他的脸颊,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有点奇怪。燕澄朝挑眉,幽幽看她。 可李嗣音向来不是服输的人,一贯信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便强忍着那一丝的不对劲,誓要把先前的动作进行到底。 她细白的手指沿着燕澄朝的颊边滑动,眼见着手底下的面庞慢慢覆上一层薄红,耳垂变得深红,垂眸看向她的视线却没有一丝羞涩,只越发幽深迫人。 李嗣音不断催眠自己,只是在摸一张普普通通的人脸,只是在摸一张普普通通的人脸……没有别的! 蓦地,燕澄朝的声音传来:“九公主,您这样摸我,您的脸会有感觉吗?” 李嗣音吓了一跳,还在抚摸着的手也慌慌地收了回来,被他一提醒,方才明明没有感觉的脸,此刻好像也仿佛被抚摸过了一般,漫天红晕霎时冲上她的脸颊。 李嗣音跌坐在床上,磕磕巴巴,“行、行了,赶紧走!本公主什么事也没有!” 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将她衬得身形娇小。燕澄朝在她面前慢蹲下来,那抹黑影也随他动作消失。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李嗣音一颗心高高悬起。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是柔软甜蜜的◎ “九公主, ” 燕澄朝将手中物什递到她面前,“你的帕子掉了。”宽大的手掌上,赫然躺着一条烟雾紫的帕子, 右下角绣了个“音”字。 原来方才她跌下时, 帕子不小心掉了。 燕澄朝垂眸, 似不经意的语气,“本世子记得,那日公主似乎是说, 这帕子早已不用许久了,没想到今日公主倒带在身边。” 他说的是他夜闯她房间给她送果子那次。 李嗣音也认出了这方帕子是哪条, 但此时的情形令她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只僵着声儿道:“你、你放桌上便好, 本公主每日的帕子都是朱砂负责的,我哪儿知道今天带哪条?” 燕澄朝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接着, 他便起身将帕子放在了屋内的桌面上, 而后什么也没说, 大踏步走了。 李嗣音瞧着人出门走远了,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瘫倒在榻上。燕澄朝治完伤后来寻她作甚?小时候他瞧见她狼狈模样时都是嘲笑她的,譬如幼时吃苦瓜那次, 可今日居然没嘲笑她。也不是来挖苦讽刺她的。 太奇怪了。 真是太奇怪了。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两下,又想起那条被燕澄朝捡起来的帕子,便出口唤道:“朱砂, 朱砂!” 朱砂应声进来。 李嗣音伸手指着桌上的帕子问道:“本公主记得这条烟雾紫的帕子不是好久都不用了吗?怎的这回又拿出来了?” 朱砂将桌上的帕子拿起来瞧了一眼, 回道:“公主说这条帕子呀, 您月信刚来那回, 奴婢在您桌上瞧见了这帕子, 以为您是又喜欢这条帕子了呢,便将其清洗晾晒,和其它日常用的帕子收在了一起。这回逃难,带出来的帕子也不多,里头就正好有这条,轮着轮着今日便到它了。” 原是如此,李嗣音“哦”了一声。 说起这帕子,朱砂便想起那日在公主房里看见的番果赌尔焉的壳,不由问道:“话说起来,公主,那日奴婢在您屋里瞧见了赌尔焉的果壳,那果子是从哪儿来的?奴婢不记得有带这东西进太医院啊……” 李嗣音一个激灵,被自己吞咽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 李嗣音猛地翻身坐起,顺着气儿止咳,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你们搬东西进太医院的时候带的,许是东西多,你们没瞧见……” “是吗?” 朱砂疑惑地挠挠头。 罢了,九公主说是便是吧,索性这问题也不重要,都过去这么久了。 朱砂便拿起那帕子道:“公主,你是不喜欢这帕子么?那可要朱砂把它销毁了?” “那倒也不是,” 李嗣音一听不喜欢这帕子朱砂便要拿去销毁,觉得这帕子倒也罪不至此,可要是还带在身上她又会总是想起今日燕澄朝那奇奇怪怪的态度,怪别扭的。 于是她想了想,对朱砂道:“不必销毁,便收起来吧,日后不常拿出来用就是了。” 朱砂应声。 * 入夜,朱砂开始烧水。 等水烧好后,四人便开始洗澡。村庄不比皇宫,也不比公主府,李嗣音尽管在洗澡时忍不住皱眉,可到底还是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倒也乖乖忍了。 朱砂逃跑时只来得及拿走马车上的包袱,因此只带出来她的几身衣裳。来了这村子没衣服穿,李嗣音只好穿起了朱砂的衣裳。 不管怎样,比她逃出来穿的那身总算是体面多了。 定睡觉房间时,这座借给赵闵他们暂住的村屋,也只有两间寝房,一间赵闵在睡,一间朱砂在睡。如今来了李嗣音和燕澄朝,也只能一个去和朱砂挤一挤间,一个去和赵闵挤一间。 朱砂本想自己打地铺,床榻留给李嗣音。 可李嗣音想着如今天气已开始逐渐转凉,若是打地铺,容易着凉风寒,便说什么也不让朱砂打地铺了。又不是没睡过,她小的时候睡不着,就是朱砂上来抱着她哄睡的。 朱砂于是又把收拾好的枕头被子搬上了床。 她心中想着,旁人都说公主娇气,可在她眼里,公主实在懂事良善。 她家公主,很好的。 而燕澄朝这边的情况,却显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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