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谦摇头:“这次倒不是御史台,而是刑部负责此事,这李元淳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上次没死就是大幸,他竟然不知悔改,窝藏了祝家的小公子在家里逃命,这不是找死么?真是没见着这么着急投胎的。” 聂蓉知道一点祝大人的事,大约就听懂了怎么回事,心里一时对李元淳感叹又钦佩,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高义之人,为了友人之子,竟连自家性命也不顾。 但她自知只是个普通人,在心底叹息一会儿,还是更关心自家的事,便又问:“皇上让刑部负责,是对御史台不相信吗?” “这个……说不好。”聂谦说道:“不过听人说,严侯这次的态度很怪异,李家的事还在查,但两次朝议提到此事,严侯都没有表态,弄得那些李元淳拥护者更加肆无忌惮挑战君威,还对严侯和颜悦色起来,似乎想拉着严侯一起劝皇上从轻发落。” 说完,聂谦不住摇头道:“不知严侯这次是怎么回事,照说他应看得明白的,惹怒了皇上可不得了。”随后看看聂蓉,温声交待:“他若愿意和你提起,你就劝他两句,领会君心,别在这事上出了差错。” 聂蓉敷衍地点头,向父亲告辞,离了聂家。 她才不会去劝,父亲大概觉得做官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得君心往上爬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回侯府时,正好在后院碰见了陆绯嫣。 两人之前也有碰到,各自心知肚明彼此都不喜欢,所以只是浅浅打一声招呼,这次聂蓉也如此打算,没想到陆绯嫣却说道:“嫂嫂最近好像很喜欢回娘家?” 她说话带着笑意,语气也柔善,但说的话并不客气,聂蓉心中不喜,所以刻意回道:“侯爷说的,让我觉得无聊就常去家中走走。” “嫂嫂真是好福气。”陆绯嫣说,将“福气”二字咬得很重。 聂蓉觉得她与往常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以往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在表面是找不到一点错处的,但今天,聂蓉能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 并不想和陆绯嫣多纠缠,聂蓉朝她笑笑就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林妈妈过来见她,身边带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聂蓉一见这丫鬟是没见过的,就知道这是娘亲重新物色的,怕她总回娘家惹人非议,所以将这姑娘扮成丫鬟带过来让她看看。 她看了,五官上没有上一个那么出尘脱俗,但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小巧的嘴唇,自有一股娇憨可爱的韵味,见了就让人心生欢喜。 这样的脸,似乎是那种最禁得住老的脸,现在她们年龄差不多,待十年二十年后她一定比自己更显年轻吧……聂蓉心里有些怅然,但这个姑娘无论年龄出身性情都已经很合适了,她哪能那么刁钻,再说不满意? 她正了神色,朝姑娘道:“买你做什么,我娘应该和你说过吧?” 姑娘轻声回道:“回夫人,说过,我与爹娘都清楚。” 聂蓉又说:“我家侯爷年轻,不过二十四,为人端正,侍候他应该不委屈你们,但你们要以丫鬟身份进门,所以没有嫁衣和花轿,待你们日后得了子女,再抬作姨娘,去衙门登记造册。当然,若在此之前,你们得侯爷欢喜,他自己要抬你们做姨娘,那就是你们的福气。” “是。”姑娘回答。 “另有一条。”聂蓉说道:“按府上规矩,姨娘是不能把孩子养在身边的,你日后若有了孩子,抬作姨娘,但孩子须抱到我院中由我亲自教养,你不可与哥儿姑娘私下往来,这个你明白吗?” 姑娘连忙说道:“我明白,我出身乡野,话说不全,字也不认识一个,哪能教得了孩子,全凭夫人作主教养。” 聂蓉发现这姑娘说话清晰有条理,且第一次见她就能自如应对,不由就想起自己初见严辞的情形,紧张得冷汗淋淋,错误百出。这样想着,她又担心相形之下,让严辞觉得她不中用…… 她明白过来,虽然未来的姨娘还没进门,但她心底已经开始醋意横生了,将对方里里外外和自己作比,如果比不上自己,还好,但凡比自己强一些的地方,就这里那里也不欢喜,想将人换掉。可真要找个相貌丑陋性情恶劣的女人,严辞又怎么会看得上? 她心里泛着酸楚,朝林妈妈道:“就她们两人吧,这两日劳烦娘亲和妈妈教导她们些仪止规矩,另外牛二妞就改名为牛小禾,这位姑娘是叫来弟?” 林妈妈回说:“是叫来弟,叶来弟。” 聂蓉看向眼前的姑娘道:“你就改名叫叶怜儿吧,回去记熟了,以后就叫这个名。” 姑娘跪地谢恩:“谢夫人,我一定记熟。” 随后聂蓉让青梅将叶怜儿带下去,自己和林妈妈商议什么时候带她们进侯府的事。 她们两人都不笨,学规矩应该三两天就行了,只是严辞能看出最近心情不太好,一定是为李元淳的事头疼,可能不一定有那个心情…… 她朝林妈妈道:“先让她们在家中养着,给她们做两身新衣裳,那……圆房之礼,也和她们说一说,其余的,就等我这边去送信,看什么时候送她们过来。” 林妈妈点头,又见她神色有些落寞,安慰她道:“夫人不必忧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聂蓉叹声道:“但凡她们心甘情愿。” 林妈妈一笑:“哪能不?这两人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夫人若不买她们,她们就要被卖到人贩子手上了,到时候是去青楼妓馆还是给七八十老头子做小,谁说得准?知道要进侯府,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夫人就是她们的恩人,别说抱了她们的孩子好生教养,就是把那孩子直接卖了她们也愿意。” 聂蓉勉强应声,拿了一锭银子出来让林妈妈带去给娘亲,又赏了林妈妈一粒碎银。 这钱还是从严辞给她的碎银里拿的,算是她拿了那笔钱后唯一花出去的一次,用他的钱给他买妾,倒也没占他便宜。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晚上严辞又回来得晚, 身上同样带着酒味。 但这次他却没喝多,人也还精神着,没等她问就主动向她解释:“今日的确喝酒了, 和上次说的我老师王公,还有另一名官员,但不是在教坊, 就在天香楼,也没叫乐人, 除了喝酒,什么也没做。”说着他拿出身上的手帕来给她看:“这也是干净的。” 聂蓉今晚没等他,已经自己先上了床,此时她坐靠在床上,看着他的手帕嗔笑:“谁问你了, 倒是你,上次那位姑娘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你怎么不顺道去教坊喝酒,再看看她?” 严辞不想和她说教坊有乐伎刺杀他, 最后就编了个故事,说当日在旁边斟酒的乐伎神色悲怆,他便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乐伎与人相恋, 那人准备给她赎身时却暴毙了, 他觉得乐伎可怜,就忍不住给人擦了擦泪水。 编的这话也不怎么好,听着像个多情浪子似的, 所以这次聂蓉这样揶揄他。 他觉得她这样使小性的样子可爱, 一时心动, 就坐在床边凑近她道:“她有什么好看的,比不上你。” 聂蓉轻哼:“但她会哭啊,侯爷不是最喜欢看人哭么?” “你怎么知道我爱看人哭?”他倾身过来,抚着她脸道:“我最喜欢看你哭,一边哭,一边说‘轻点’,梨花带雨,海棠滴露,嫩蕊娇香任恣采。” 说得她面满娇羞,一边别开脸一边伸手推他,低嗔道:“不正经……” 他却已经覆了过来,手探进被子扶上一片温香,低语道:“不正经的我又想看你哭了。” 聂蓉这时带着几分歉疚道:“来月事了……” 他听了一愣,又不置信地问:“真的?” 她咬咬唇:“真的。” 严辞的失落清晰可见,收回了手,直起身道:“我去沐浴了。”说着就离了床边。 聂蓉有些自愧,又突然想,也许这几天就是送那两位姑娘进门的好时候,他如此扫兴,那小禾和怜儿都好看,一定能入他眼的。 严辞沐浴完回来就坐在床边看书,看了一会儿和她说:“你是头两天会不舒服?过了前面两日呢?” 聂蓉回答:“那就差不多不会不舒服了。” 严辞点点头,说道:“正好过两日我旬休。”后面的话他想了想,没和她说,怕现在承诺了,到时候又遇到什么事失了约。 那张房契还在御史台内,前面几次因为李元淳的事没心思带回来,今天想带回来,却想起过两天旬休,正好带她去府衙办房契更名转让,那是城中一处还不错的宅院,给她当生辰礼,也当作他失信的补偿。 聂蓉没在意他只说了一半的话,她在想,也许正好可以在他旬休那天将人接进府来。 那天他得空,又没在她身上尽兴,心里憋着火,见了两个新人,大概是喜欢的。 她说的是让她们以丫鬟身份进门,那在没怀孕之前就让她们住在海棠院的厢房,当通房丫头,海棠院两间厢方也整洁,只要稍作整理就好了…… 想着这些,她又一阵难受,就像要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拱手让人一样。 不知道别的主母是怎么做到的,平平静静给夫君纳小,她却十分厌弃这事,只要一想到日后他们恩爱的画面就觉得难受,不像宽容大度的正室夫人,倒像刻薄小心眼的妒妇。 严辞旬休那一日,果然临时有了事,一早便去了衙署,回来时间也不定。 聂蓉早就让冯妈妈送了信,到正午前林妈妈就将人送过来了,连同两位姑娘的身契和衣物。 两人在聂家受了一番□□,行止都好看了许多,又特地打扮过,梳了发髻,配了几只素雅的头花发绳,美貌倒又添了几分。 聂蓉让她们见过青梅几人,然后交待道:“你们初来,就以冯妈妈,青梅为尊,听她们吩咐做事,但若与侯爷圆房后就不用了,与她们平起平坐,月银和四季衣裳也是一样。我平日不会打骂苛责你们,但你们也须恪守本分,别没等做上姨娘,就先犯了错。” 两位姑娘连忙称“是”,聂蓉让她们起身,用过饭,就等严辞回来。 严辞到午后未时才回来,步履匆匆,才进院就朝青梅道:“你们夫人呢?有没有午休?” “夫人没午休。”青梅连忙回答。 严辞便进门道:“随我一起出趟门吧。”离府衙下值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够,但也不能耽误了。 说完,他就见房内似乎多了好几个人,这时聂蓉朝那两位姑娘道:“快见过侯爷。” 两位姑娘早已在严辞进门时就匆匆瞥见了他,不敢多看,但也知道是个身姿伟岸,英气逼人的男子,心中紧张与羞涩又添了几分,此时听到聂蓉的话,赶紧就跪下道:“奴婢小禾/怜儿见过侯爷。” 严辞微怔,看看她们,又看向聂蓉。若只是新买了两个丫鬟,倒也不用专程来行礼,所以他疑惑聂蓉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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