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 人群欢呼声渐熄,宝颐拉着汝阳的袖子道:“我有点想放走他了,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他去追寻自己的前程,与昔日主君一别两宽?” 汝阳又是一愣:“你莫不是想打发了场上那位?” 宝颐小声道:“又不是立刻赶他走……我只是问问罢了。” “你前脚还同他卿卿我我,后脚便像扔破布一样把他扔了?” 宝颐道:“怎么能算扔了呢?明明他也不喜欢被我圈养在身边呀,我每次想拉他做什么,他都像是上刑场一样。” “而且,”她略一犹豫:“你瞧他那么厉害,前途无量,待在我身边属实浪费,还不如干脆把他放走算了,再给他谋个差事,置个宅子,也不算亏待了他。” 汝阳道:“你真是为他前程着想?” 宝颐先是道:“那当然了!” 在汝阳的审视下,她委屈地改口:“……好吧,也不全是为他着想,汝阳,再好看的玩具,到手了也是会腻的啊。” * 此时,场上的裴振衣尚不知道,一个时辰前还在小意亲吻他的女孩,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送走他了。 手握长棍,审慎度量场上的局势,他的全副心思被新的对手占据。 对手戴着护面的器具,身穿做工精良的皮甲,看不清脸,但和他差不多身量,此人拿棍的方式颇为古怪,双手持棍,交锋间惯以身体的力量劈砍,姿态刻意而优雅,行动间颇有禅意。 以前在道观中居住时,师傅曾向他介绍过这种刀法,此法名为倭刀术,重进攻,不擅防,捉住破绽即可破之。 他浑身血液燥热,手心微微出汗。 这是他今日遇到的第一个像样的对手。 高手之间,总是惺惺相惜,互相尊重的。 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对方的进攻越来越具有压迫力,裴振衣耐心等待时机,终于捉住了一个间隙,利落地一棍点去,长棍横于此人咽喉处。 * 与此同时,校场角落里,一个穿锦袍的青年人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两侍卫,一行人匆忙登上另一处观战席。 这处席位视野极佳,座位宽敞,却只有四五人落座,让出大把空间来。 “抱歉,小弟来晚了。”那青年人懊恼道:“可是最后一场了?” 另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五弟来得太晚了些,再晚上一盏茶功夫,怕是就要比完了。” 青年人充耳不闻,仍笑道:“请二哥安。” 那被唤作二哥的男人简单嗯了一声,态度轻慢。 “三哥?” 青年人又去叫另一个男子。 这男子神态憨厚,并未关注场上战局,而是木呆呆地望着左侧观战席的方位。 青年人又叫了一声,那憨厚的男子才回过神来,讷讷对他问好。 “三哥又在瞧靖川侯府那位姑娘了?”青年人笑道:“我们兄弟里,就属三哥最是多情了。” “五弟莫要胡说!”那憨厚的三哥连连摆手否认:“母后早已禁止愚兄与她来往了,你可不要胡诌,没得坏了人家的名节!” 青年人心道,人家姑娘自己都不拘泥于名节妇道,你倒是替她请了贞节牌坊了。 他在下位坐定,扭头望向场上,正好看见裴振衣一剑封喉的一幕。 长棍凌空,惊鸿贯月,甚至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他露出惊艳的神色,不由问道:“那人是谁?哪家的子侄?” 身旁护卫小声答道:“回五殿下的话,那位是靖川侯府保荐来的门客,户籍在蜀中,姓裴。”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未及他开口,那一直轻慢无比的男子突然嗤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此人身手确实好极,可又有什么用处?出身寒微,血脉下贱,终究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他转过眼,直视青年人微沉的脸色,笑吟吟道:“五弟,你说是不是?” 青年人在袖中捏紧了拳头。 * 是他胜了。 人群的欢呼声再一次响起,裴振衣下意识摘下护面之具,转头望向观战席二层,目光在一张张女孩的脸上扫过。 可是并未瞧见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他看见了汝阳郡主,可她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连带着宝颐那几个贴身丫鬟也不在。 她提前离了席。 裴振衣低垂下眼,解开皮甲,把失望懊恼的情绪咽回腹中,不流露出分毫。 得胜令人喜悦,但如果她不在,这喜悦上面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随后是颁发赏银的仪式,冗长得令人烦闷,仪式过后,一名护卫打扮的兵士唤他从旁一叙,裴振衣借口换衣,婉拒了去。 那护卫连连摇头,目露遗憾之色:这小子一定不知道,他方才错过了何等机缘。 打发了一拨人,又来了另一拨。 他的肩头被拍了一记。 裴振衣回头一看,身后跟了一群少年,正兴奋地与他攀谈:“这位壮士,你师从哪一位名刀?这路攻法我从未见识过。” “壮士的步法也甚妙,有空切磋。” “壮士……” 裴振衣觉得自己和壮士一词实在搭不上边。 又一人开口问道:“我看你这出刀架势邪门得很,跟你过招时就觉得奇怪,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刀是哪儿学来的?” 此人嗓门大,大得震耳欲聋,好似一千只鸭子一起嚎叫。 裴振衣不胜其烦,随口道:“抱歉,无可奉告。” 那人不开心了:“你这就很不仗义了啊,对了,你叫什么?哪家的?” 另一个在侯府族学上课的少年恰巧路过,回道:“裴兄是靖川侯府的门客,你放尊重些。” “靖川侯府?那我可惹不起。” 有人笑道:“还有你惹不起的人家?” 大嗓门声音小了下去:“他们家那个五姑娘会妖法,我几个哥哥快为她打起来了,不过听说她最近看上个妖妖调调的寒门,倒是出门出得少了。” 众人哄笑。 他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惊叫一声,瞪眼瞧着裴振衣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男妖精?” * 男妖精没有理睬他,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一人走入更衣的厢房,除去身上的皮甲,不经意间抬头,忽地眉头一皱。 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来人背手而立,身量和他一样修长笔挺,正是之前与他缠斗许久的对手。 出于高手间的惺惺相惜,裴振衣礼貌地对他点头,客气道:“你的武艺很好。” 对方隐在护具后的声音带上一点笑意:“谬赞了,这场输得心服口服。” 他接着道:“若是你今日衣裳合身,不至于束手束脚,那我可能连一炷□□夫都撑不过。” 裴振衣解甲的手一顿。 被人看出来了。 今日衣裳不合适,太紧绷,但宝颐喜欢能勒出漂亮身形的打扮,所以即使不适,他还是约束着动作的幅度,不让衣裳受到撕扯。 他叹道:“险胜而已。” 对方笑意更浓。 “这衣裳,应是猗猗做给你的吧。”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史上第一只因为太能耐而被抛弃的狗 -感谢在2022-04-11 11:49:54~2022-04-12 11: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v、Fio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宝颐向裴振衣提过,她有个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叫得。 说起此事时,她的神情极为认真,抓着他的手写下这两字,指着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我的小字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莫要说出去。” 他自然不会四处乱说,可面前这个男人是从何得知? 眼见裴振衣皱眉,对方温和地笑了。 “尚未见过礼,我姓姜,单名一个湛,太公乃高祖亲封的护国公。”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摘下护具。 裴振衣看清了他的脸,眉头蹙得更深。 此人面如冠玉,生得比自己略柔和一些,却也是不可多得的齐整人才。 很面熟,正是刚才撞破宝颐亲自己的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贵气,这种气质似曾相识,他在宝颐,汝阳,以及许多贵族子弟身上都见过。 所谓贵气,与衣冠外表无关,实则是一种不在乎,玩世不恭,甚至对万物淡淡的厌倦感。 他们什么都有,所以他们随心所欲,什么都不在乎。 连搏击时都是优雅体面的,与他相比,自己的招数过于凶狠,显得咄咄逼人,与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裴振衣不愿让他看轻自己,保持着平静,礼貌地点头道:“幸会。” 姜湛又是一笑,和煦道:“不必拘束。” “这段时日猗猗同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作为她未婚夫婿……” 只轻轻一句话,就让裴振衣瞳孔一缩。 姜湛慢条斯理接了下去。 “作为猗猗的未婚夫婿,我在此向你赔个不是,猗猗性情天真烂漫,她有逾矩之处,还请体谅一二。” 那四个字在姜湛口中平淡无奇,但落在他耳中,简直振聋发聩,不啻于一声惊雷。 未婚夫婿?大小姐哪儿来的未婚夫婿? 如果有,为何她从没与他提过? 姜湛饶有兴致看着面前的少年,不放过他每一丝表情变化。 如愿看到对方平静面具下的裂纹,他心中轻轻冷笑一声。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得了几分颜色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姜湛自诩身份高贵,并不想像个傻瓜一样上赶着争风吃醋,所以,他甚至不愿承认自己的危机感,只是不动声色,高高在上地,宣誓自己的主权。 这份高傲令裴振衣厌恶又难堪。 他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神情不至于扭曲狰狞,低头假装收拾物什,口中淡淡道:“我与唐五姑娘并无瓜葛,只是同窗之谊而已。” “是吗。”姜湛道:“你腰间这个玉佩瞧着眼熟,也是她送你的吧。” 裴振衣迅速把玉佩收入怀中。 他应该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不让私相授受一事落人口舌。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做一句:“正是她的馈赠。”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是她亲自绘的图样,只此一块。” 姜湛笑道:“当真?” 裴振衣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烦请世子让上一让,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 眼前陡然飘过一丝湛绿的色泽。 他看清了姜湛手中的那块玉,步子停滞,一时脑中空白一片,动弹不得。 传说中巧翠楼一生只得一块的翠玉佩,为何他竟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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