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没有结果呢?” 宝颐嘶声道。 “若不是今日李令姿偶然说起,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挂念的人,为何他们失了踪迹,你会知道,李令姿也知道,唯独我一无所知?” 她哆嗦着嘴唇,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歇斯底里,大风刮过她细嫩的脸颊,抹出病态的坨红,汹涌的悲怆转化为愤怒,宝颐突然就崩溃了。 “你什么都瞒着我,不愿同我说起,若只是平常便也罢了,我知道我如今寄人篱下,能求得一个承诺已是万分不易,可你为何连我爹娘失踪,那么大的事都要瞒我,我并非你养的只会欢快鸣叫的的鸟雀,而是要与你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啊!” 裴振衣按住她肩膀,试图把她纳入怀中安抚:“原打算同你提一句,可见你今日难得开颜,便熄了这份心思,左右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如先瞒下来,等着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用不着你说。” 宝颐擦了把泪,只在他怀里乖顺了一秒,随即决然地推开了他。 自打落难以来,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拼命去抓住自己能控制的一切,她以为自己抓牢了后半生的依靠,却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梦破裂了,她反而前所未有地清醒,她当初留在他身边,不就是为了让他帮着自己照拂爹娘么,现在爹娘不知所踪,她孤身一人,孑然一身,何必再跟着一个不敬着自己,只会让自己无比疲惫,患得患失的男人? 可能也正如多年前他的那句话一样: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你一生依靠,不……或许是有的,但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把自己磨成了另一种形状去契合他,做他所迷恋的唐宝颐,现今看来,竟是那么可笑。 作者有话说: 不平等的爱哪有好结果,惶然与自卑剥夺了纯粹爱一个人的权力,唯有穿过坟墓走到上帝面前,我才能平视你的灵魂 -感谢在2022-06-03 12:44:56~2022-06-04 12: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雨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宝颐平静了下来, 目光空洞,一步步往后退去。 被她一推,近日被她宠坏的男人顿时面露恼色, 去抱她的双手也僵在空中,半晌才尴尬地收回。 裴振衣为人板正, 又不解风情,所以当他无所适从时,他下意识地选择像个老父亲一样责备她:“猗猗, 莫要闹了,世间之事阴差阳错, 也未必是你所料的坏结果,你父母亲的居所未见打斗痕迹, 多半是自己匆忙藏在了哪儿,你不必太过忧心,大冷天站在门外像什么话,快点进来了。” 宝颐摇头:“我爹娘自然不会出事,我要去西北找他们,便是他们真出了事,我也要和他们在一块儿。” “大婚之日在即, 你还想着要走?”他语带愠怒, 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怎可将婚姻之事,圣旨赐婚当做儿戏?” 宝颐轻声道:“阿爹阿娘生死未卜,我却在帝都吃香喝辣, 欢喜准备着嫁人……天下怎会有这等荒唐事, 我不要嫁给任何人, 我只做唐家的女儿, 不想做谁家的夫人了。” 裴振衣脸色骤变。 他能接受宝颐同他哭闹, 质问他,捶打他,唯独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你可是又要抛弃我一次?”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道:“早已告诉过你,你想都别想!陛下亲自定的婚事,不由你做主!” 宝颐卸下发间金钗——正是两人同房后第一日,裴振衣送她的定情之物,她低头端详了金钗片刻,把它还给裴振衣。 对方没有接,他的耐心已经慢慢耗尽了,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腕:“别闹,跟我回去。” “我没有在闹,裴大人,我要去找我爹娘,”宝颐道:“我真的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嫁给你。” 裴振衣冷声道:“没有我,谁还会心甘情愿娶你!一个弱质女流,风一吹就能栽跟头,你去也是毫无用处。” 宝颐忽然间爆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凄婉道:“可我当初想嫁你,就是为了保全我家人,他们若不在了,我要这荣华富贵,正妻之位又有何用呢?” “我确实无用至极,但并非没有心,你若是觉得娶我是桩蚀本买卖,那何必一边许我正妻之位,一边对夫妻间的坦诚嗤之以鼻?”宝颐泪流满面,沾湿了昂贵的狐毛领子:“我一点也不想要一个事事瞒我的夫君。” 裴振衣眼底越发阴沉,似乎在酝酿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失望与愤怒揉杂成一股浓浓的暴戾,他用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把她硬捉回榻上绑起来哭。 从来都是如此,他在她心中一文不值,一文不值到她能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转而去过那鬼都不愿过的日子——跟她亲人一起。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有的只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她能一抹嘴走人,陷进去的只有他这个不世出的大傻子。 裴振衣缓缓开口,压抑自嘲。 “……你何时有过心,需要的时候献媚讨好,不需要时一脚踢开,我从前不瞒你,时时袒露心迹,捧上真心任你践踏,你却对它弃若敝履,像扔掉一条狗一样扔掉我。” “那是从前的事,”宝颐颤着声音道:“这些日子我对你的真心,你分毫都感受不到吗?” “真心?或许如此,”裴振衣短促地笑了笑,眼光黑沉:“如今我有了几分权势,能为你所用,你才勉强甩来两个笑脸,眼下我没用了,你又要故技重施一回,对么。” 风声凛冽,他的尾音飘散在远处,似一声低低的叹息。 不是的。 年少荒唐,这是她的错,可这两月来,她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一生的枕边人来用力珍爱,唐宝颐从没有这般热切,全心全意地在乎过一个人,在乎到喜怒哀乐全系于他一身,几乎都没了自我。 可她做了那么多,他依然认为不够,甚至断定她只是曲意逢迎,逢场作戏,还要她如何他才会满足?还是说,自从他的心被她挖出一个空洞后,她再怎样努力,都无法填满了呢? 她早该料到的,哪有什么从头来过,只有深藏于心的怨怼,小心掩饰的惶然,只要他还是这般闷葫芦性子,执着地不愿治愈心里的疮疤,他们间的嫌隙就永远无法弥合。 “这桩婚事还是退了为好,”宝颐喃喃道:“……我们不该做夫妻的。” 此话一出,不独是裴振衣,连角落里偷听的下人们都悚然一惊。 “姑娘疯了么!”桃花儿差点尖叫出声,被杏花儿一把捂住了嘴,杏花儿眼圈微红,低声道:“……姑娘终究是忍不下。” 退婚? 裴大人的身影先是僵住。 过了片刻,他身子微微一晃,下人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死白的脸色,与绝望一勾的嘴角。 庭前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是裴大人猝然动手,把唐姑娘压在了假山上,他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以押犯人的手法制住身娇体柔的女孩,强迫她直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紧紧贴合。 桃花儿尖叫,杏花儿呆愣住,都忘了去捂她的嘴。 听得裴大人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断断续续随风飘来:“我们不该做夫妻么?我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榻上颠鸾倒凤过多少回,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二么?” 宝颐哭着挣扎,对方却更加亲昵放肆,眼光空洞,像只失尽了一切道德伦理的兽物。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你放手!”她哭得肝肠寸断。 “为什么不?你那本避火图册,不就有花园假山,鸟雀蝴蝶么?”裴振衣笑笑,原本清冷的玉面上带着癫狂的邪气,俨然也已在彻底发疯的边缘。 他自言自语道:“也是我想岔了,眼高于顶,裙下之臣从城南排到城北的唐五姑娘怎么会有真心?我不该奢求你死心塌地,不过也无妨,我会让你尝到极乐,让你怀上身孕,所以,在你彻彻底底愿意跟我之前,你就留在这间院子里,哪里也别去罢。” 宝颐被惊得呆了,连血都凉了下来:这竟是裴振衣会说出的话? 她摧毁了他一生坚持的正确。 装出的君子端方留不住她,一味的宠爱让她蹬鼻子上脸,他只要有一丁点不如她意的地方,她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他……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做个恶人,让她想走也走不了? 裴振衣当真发怒时,反而显得格外冷静,他一寸一寸,缓慢而残忍地拨开她的前襟,并反手一剑掷向墙角处的下人。 长剑在鼻尖三寸外微微颤动,这回连杏花儿也尖叫出了声,裴振衣冷冷道:“都给我滚。” 桃花儿如同被他惊醒了似的,猛然站起了身冲进庭院,在裴振衣彻底剥开宝颐外衫的前一刻,她狠狠撞向了他,宝颐只觉身上桎梏一松,立时连滚带爬披上衣衫,哽咽道:“桃花儿……” 桃花儿道:“姑娘快走!”一面视死如归地抓住裴振衣的胳膊,可裴振衣身手何等利落,她方一挨到他手臂,便觉喉口一甜,整个人被甩去了一边。 宝颐瞳孔一缩。 桃花儿与她自幼一同长大,在宝颐心里无异于亲生姐妹。 他打桃花儿。 一股无来由的怒火窜上心头,宝颐不假思索,奋力起身,狠狠往裴振衣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把他打得偏去一边,左脸上多出几道殷红痕迹,分外狼狈。 他一丝不苟的发髻已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一双阴郁绝望的眼。 宝颐扶起桃花儿。 桃花儿捂着尾椎骨说不出话来,一主一仆跪在一处,如两只相抱的小鸡仔,警惕又惊惧地盯着裴振衣。 又是这种熟悉的,恐惧的眼神。 裴振衣在这一刻无比想笑,一腔怒火忽然化作悲凉,堵在喉头上下不得。 他在做什么呢,又一次摧毁了她对他的观感,生生把她推走……她救她那小婢子时竟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道,把他打得那么痛,比当年替五皇子挡刀时,挨的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要痛。 他记起当时的情形。 当年被她抛弃,他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慢慢返回家乡,他想成为一根山崖下的青竹,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来躲过这场漫长而苦痛的折磨。 不知在何时何地,他于山贼马匪的乱军之中看见了外出剿匪的五皇子,这贵人正巧大意轻敌,独木难支,眼看被不识人的山匪砍断喉咙。 他只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致地转身走了。 此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可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想起他问过她的话:只要有权势地位,谁都可以娶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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