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颐呜呜地哼唧起来。 阿佩把她嘴里的帕子抽出来:"你想问什么,现在来问我们好了, 待会儿又要启程了, 这回要出关隘,很是费几番波折,我们没办法时时照顾你。" "不求财不劫色, 那你们绑我干什么?" 宝颐迷茫且不忿道:"不光绑我, 你们还打我, 拿帕子塞我嘴, 糊我一脸迷香……这叫没恶意么?你们分明是缺了大德了!" 云叔的破锣嗓子发出一阵狂笑。 "阿叔我大概知道了, 为什么我那傻徒弟被你勾得五迷三道,小丫头片子的确有意思,性子跟阿叔养的三花猫似的,怪招人稀罕的。" "你说谁是猫呢!"宝颐怒了。 但片刻后,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你徒弟是谁?" 云叔终于等到她这一问,低调自矜地挺了挺胸,破锣嗓子咳出一声:这个么…… 阿佩捧场,严肃回道:"是你那夫君,天都卫的都指挥使,裴振衣。" * 裴振衣的师傅? 宝颐短暂呆愣一秒,旋即笑出了声:“你糊弄鬼呢,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师傅?我夫君说了他的恩师武艺精深,但为人乱七八糟,贪杯好色,还特别爱下山寻花问柳,你看着一点也不像,还想来骗我?” 云叔大惊,骂骂咧咧地挠了挠头:“……小兔崽子,欺师灭祖,有了媳妇忘了师傅,什么话都往外说。” 阿佩乐得咯咯直笑:“倒也没说错啊!” 宝颐抬抬下巴:“说吧,假装我夫君的师傅有什么目的。” 云叔幽怨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牌,在她眼前一晃:“看看,这是玄通观的牌子,紫竹削的,你夫君刚去你府上时,手里也有这么一块,想起来了么?” 宝颐不屑道:“……破竹牌子我也会做,不过就是……” 她话音戛然而止,赫然发现紫竹牌子上刻了小小的紫荆与叶片,裴振衣当年摔坏过她的胭脂盒子,后来重新绘了一个盒盖子给她,那刀法与这块牌子的雕工如出一辙,连叶柄上的小突起都一模一样。 宝颐慢慢张大了嘴。 阿佩道:“小唐妹妹,云叔的确是裴指挥使的师傅,武艺绝佳,曾是北陆头一号的私剑,恰与我族有些交情,这次把你救出来,也是多亏了他相助,要知道帝都城内全是裴振衣的手下,寻常人等根本无法突出重围。” 宝颐的嘴张得更大,她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场面了。 “知道你想问什么,”云叔终于拿出了点武林高手该有的高深莫测:“你是我那孽徒选的媳妇,按理来说呢,老叔叔我不该干涉他自由择偶,但坏就坏在老叔叔我欠阿佩人情,思来想去,还是还人情重要些,就只能把你劫来了。” “你……你……”宝颐梗了半天,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这么吊诡,看似是个武艺高强,业务娴熟的绑架队伍,竟然能逃脱裴振衣密不透风的追捕,但细看……这就是个双人草台班嘛! 自己被夫君的恩师绑票了?这都什么见鬼的破事! 这老头就只是为了还个人情,就把自己徒弟媳妇卖了? 宝颐脑壳生疼,苦思冥想,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阿佩姑娘:“既然你和他不是一伙的,他是你硬拉来帮忙的人,那你绑我图什么啊?” 阿佩认真回道:“现在追兵还在数十里之外,所以今晚我们要趁着夜色,速速出关,等到我们到了妥帖之地后,我再将此事细细与你分说,你只需记住,我们无意伤你便可。” * 最初的恐慌过去后,宝颐发现这两人真的对她亲切友好,毫无恶意,略略放松警惕,又好奇得抓心挠肝。 反正一时半刻也回不去了,她便问云叔:“裴振衣说前辈已经许久不摸刀柄,怎么还有这功力?” “谁说我不练刀的?只是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舞刀弄枪,免得教坏他们,”云叔感叹:“连这都跟你说?那这孽徒确实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我说了多少回不许与外人提起我,他全当耳旁风。” 宝颐心道他也就只跟我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瞒她瞒得可严实着呢。 云叔正赶着车,在一条黑黢黢的野道上来回腾挪,大概此人和他的徒弟有相似的经历,都擅长在荒郊野外猥琐前进。 他确实了解自己的徒弟,度量着他的决定,并反其道而行之,阿佩对此赞叹不已:天底下那么多高手,只有他能从裴振衣眼皮子底下捞人。 “过奖过奖。”云叔得意得很,晃着半边蓑帽,往夜色中沉默巍峨的山岭一指:“过了这山就是你们的叶城,老叔叔我冒着被徒弟胖揍的风险把你们送到这儿,已是仁至义尽,该算还了人情了吧?接下来你们自生自灭去,老叔叔就先打道回府了。” "等等,叶城,叶城是什么地方?"宝颐慌忙问道。 云叔惊诧地龇了龇牙:"小丫头片子连北凉边关重镇叶城都不知道?看来我那徒弟说你不学无术,倒也不假。" 宝颐被气了个仰倒。 真是见了鬼了,这糟老头子怎么能养出裴振衣这种徒弟? 谁说不是歹竹出好笋的鲜活案例! 但眼下也不是计较口舌的时候,宝颐趁两人整顿行装,连忙又问:"你们带我来北凉做什么?想挟持着我,敲诈我夫君吗?你们还是三思吧,我夫君是天都卫的头,又不是禁军的头儿,你们绑我也没用啊。" 阿佩叹了口气道:"过了这座山,你就知晓了。" * 云叔把她们送到山脚下后,像是了结了一桩大事一样,开开心心启程回乡。 他骑着马,破锣嗓子荒腔走板地唱着蜀中的小曲,月夜中竟有几分苍凉韵味。 宝颐不由心中生出一丝伤感来,结果细细一听,他唱的是——十八摸。 好吧。 当初她曾问过裴振衣,为什么他是只童子鸡,却对风月之事相当稔熟,裴振衣起先还不愿回答,被她缠得实在无奈,才道出实情:他师傅爱寻花问柳,老是跑下山逛勾栏,还常常祸害光银钱没法付账,每回都是自己下山捞他。 他对人类配种场所不感兴趣,但去得多了,也耳濡目染了点小花招,算是师傅对他的一种别样教育方式。 所以宝颐对他师傅的印象很是糟糕……谁会喜欢一个把自家夫君往勾栏瓦舍里带的长辈啊! 她头疼欲裂,用力揉着太阳穴。 这几日来经历的一切都无比诡异,先是猛然从李令姿处得知了亲人失踪的消息,而后莫名其妙被掠出帝都,两个绑匪完全不按常规的流程来,然后绑匪之一居然是自家夫君的恩师…… 她本就不太聪明,尤其不善处理复杂的事态,历经诸多险境后,竟有点麻木了。 她望一眼高耸的山系,抱着一丝希望地对阿佩道:"既然都走到了这儿,你也不想伤我,那能不能顺道带我去一趟镇西军大营边的封谷乡,我家人在那里走失了,我想去瞧瞧。" 阿佩一愣,摇摇头:"小唐妹妹,你不能指望一个北凉人带你夜闯敌营啊,镇西军军纪严明,且四处都在追查你,要是贸然闯入,我会没命的。” 宝颐被她诚实的回答一噎,悻悻道:“好。” 虽然遭到拒绝,但唐宝颐大小姐显然不会轻易放弃,看着阿佩势单力薄,宝颐蠢蠢欲动,准备找个机会偷偷溜走,从一路走来的路线上看,这里离官道不远,若是能脱身,说不定…… 宝颐大胆起来,趁阿佩不注意,回身狂奔。 谁知阿佩如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宝颐没跑出多远,背心就被用力一拽,阿佩脸不红气不喘,和颜悦色地按着她肩道:“小唐妹妹,我忘了告诉你,云叔是刺客出身,我也一样,目前供职于北凉军中,论跑,你肯定是跑不过我的。” 宝颐大骇,登时腿脚发软,瑟瑟颤抖:“你是军中的人?是不是抓我来报仇的?我大伯当初杀过你认识的人么?” 阿佩点了点头:“那当然,打仗嘛,总要死人的。” 宝颐眼中慌乱之光大盛,分明写着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我无意找你复仇,但是呢,你要乖一点,”阿佩装模作样威胁道:“不然么……” 这回,宝颐是真的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一向欺软怕硬,威压之下,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跟在阿佩身后,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真把自己弄死了。 自己是绝世大美人,有夫君有钱财,还有家人失散在外,万不能交代在这穷乡僻壤里。 * 跟着阿佩翻山越岭,宝颐双脚磨出了血泡,却不敢多吭一声。 吭了也没用,荒山野岭的,谁又能来救她?裴振衣不知所踪,约莫正被他师傅耍得溜溜转呢。 说来也奇怪,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近旁。 可能也正应了那句话:没人能让她一生依靠。 天色微明,阿佩娴熟地待着宝颐绕过戍边的卫士,通过野长城上的一处豁口,进了北凉地界。 山脉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云和天的尽头,翻过了群山,宝颐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野,原野上洒了数枚积水的池塘,晨光熹微照于其上,如揉皱的金纸,卧在一片柔软的翠光中。 这就是她只在大伯的故事里听过的北凉。 ——一个与大齐共享数百里边境,有山有草原,冬天会刮三日三夜暴风雪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小裴要下线一阵子 -感谢在2022-06-07 12:19:32~2022-06-08 11:3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ftsndd 10瓶;Fio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终于把你运过来了, 这比潜入敌营刺探情报还难。” 终于到了自家地界,阿佩长长舒了口气,去了北凉边军的驿馆借了马匹, 带她一路策马而行。 她对宝颐道:“你先前问我,为何要费劲心思把你带来, 我现在能回答你了,是因为你大伯。” 宝颐困惑极了:“我大伯?” “唐琛将军与我族交战多年,难分胜负, 在你们看来,我们该恨你们唐家入骨。” “但其实并非如此, 小唐妹妹,北凉人最敬重英雄, 即使我们为不同的皇帝效力,我们仍觉得你大伯是值得敬佩的对手。” 阿佩的神色变得非常严肃认真:“他跟别的将领不同,对待战俘不苛刻,也不伤及平民百姓,那年李将军放任手下兵马屠叶城,抢粮食,是唐将军及时赶到, 才救下了满城性命。” “后来听闻唐家蒙难, 我们都很震惊,可这算别国国事,我们只是忧心, 却也无可奈何, 打算暗中照拂一二便罢了, 可前两月, 你父亲自城墙上跌下, 摔断了腿,我们才知你家处境凶险,并着手准备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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