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是这样来报的。”贺风并未参透顾珩的意思,只觉顾珩起疑,大有山雨欲来之意。 “筹谋得够久的。”顾珩将眼皮一抬,“继续讲。” “您料想的没错,申氏离开前曾被几个打手模样的单独召谈过,至于在哪召谈、去了何处,无人知晓。只是这申氏自回来后就将库房闭锁,账簿一概不出,就连佃户的名册也已一应封锁了。” 顾珩不再赘续,而是直切发问:“现在庄子是谁在管着?” “自申氏走后,便如无头之蝇,听闻现在的庄主是先前一个爱管事的分辖王氏。” “开始审吧。纵他不知此事底细,但近几年庄子具体收成如何,他应知晓一二。” 这并非贺风头次为顾珩行私狱之事,但还是谨慎的开口:“是。只是丞相,这次要审到什么程度?” 顾珩的口吻仍如清风拂柳,不着一丝情绪。 “内帑自我接手以来,不出大事,我从未过问。但现在明面上的事已不好看了,现已欺瞒到我这儿来,便审到他吐出真话为止。” 主仆一体,贺风心中有疑,便作揖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虽然此事是由皇室私亩引起的,但丞相之前也说了,此事不会这么简单,您为何抓着这王氏不放,而不直接查办了呈上内帑簿子的纪事监?” “这道折子看着是纪事监的春检查出来的,但是秦国公递上的。” “您的意思是,这事儿是秦国公……” 顾珩将贺风的猜疑否决:“那便不需再查了。” 山雨欲来,秦国公只是遮目的黑云罢了。 二人正欲深谈,却被外面人声吵嚷打断。 顾珩手下引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内侍,只见人声音怯懦,颤道。 “丞相,今日陛下吃醉了酒,现下还未醒。听闻又有宫妃犯事,一事裁定不了主意,我们淑妃娘娘想劳动您去一趟。” “去哪儿?” “回丞相,奇石林。” 奇石山脚下,陆起戎与秦观月并站在檐下,不时有几枚低飞的蜻蜓从他们身前掠过。 兰贵人之事在前,秦观月要想方设法地偷与顾珩会面,已是不易。此时还要与陆起戎待在一块,只是提心吊胆着四周有无人经过,而无暇赏景。 那枚流苏玉扇在秦观月纤细雪润的柔荑里握着,扇风的的节奏却并不悠缓。 “王爷找本宫有事吗?” 她找了由头想走,却望见陆起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贵妃娘娘似乎一直在躲着我。” 秦观月向后退了一步:“你我身份有别,这样不合体统。” “若我不是王爷,娘娘不是贵妃呢?” 陆起戎沉声问她,向前凑近一步,倏地握住了秦观月握扇的纤白手腕。 登时二人之间只有分寸距离,陆起戎衣襟上淡淡的皂荚香,像是要将她抱在怀中一般,秦观月只消一抬眼,便能看见他真挚的双眸。 陆起戎与顾珩同样有着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可与顾珩身上如冰霜般的清冷矜贵不同,陆起戎似炽热的火,以势要融化她的姿态,毫不掩饰地向她靠近。 “王爷不可如此。”秦观月意欲从他的牵制中抽出手腕,却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她与陆起戎几乎同时松开手,回头望去,淑妃正带着玉书向假山后走来。 秦观月看着淑妃身边的丫头,觉得有些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墨隐听见动静向假山后走来,看见淑妃身后的丫鬟,不觉惊讶道:“玉书?” 玉书。 秦观月逐渐有了印象,应该是那个被她调到毓秀宫外殿做粗使的宫女。 她不觉冷笑,淑妃真是好手段,竟这样光明正大地把眼线安排到了毓秀宫里。 淑妃显然是有备而来,身后还跟了三两个侍卫,俨然是要“捉奸在场”的态势。 “贵妃娘娘,王爷,您二人是在这儿隐秘之处拉拉扯扯的,是要做些什么呢?”淑妃语气酸讽,扶正了鬓间的金钗。 秦观月正要开口辩驳,却在淑妃身后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顾珩自竹林中缓步走出,雪衣如沧浪翻涌,贺风跟在他身后,二人皆面色不豫。 秦观月心口咯噔一声,满嘴的辩言皆被顾珩冷戾的眼色逼了回去。 顾珩向秦观月二人渐渐走近,眉眼凝聚霜色,周遭气压低沉,让人不敢靠近。 “淑妃娘娘。” “丞相,您来了。”淑妃似有了靠山,底气都足了几分,“若不是陛下歇息了,是万不敢劳动您的。只是这贱——” 她察觉在这场合中,贱妇二字多少有些失宜,便另择了一词开口。 “只是贵妃娘娘与城阳王于此处私会,事关皇家颜面,只能请您来决断。” “淑妃娘娘,慎言。”陆起戎向前一步,挡在秦观月身前。 顾珩不动声色地看了这略显“狎昵”的二人一眼,并未出声,而是由着城阳王继续辩解。 陆起戎言辞真切道:“只是贵妃娘娘适才在这石林里崴了脚,本王才搀扶了一把。” 陆起戎倒是神情自若,仿似这说辞是真的一般,秦观月的心里却打着鼓。 她知道,顾珩是不会信的。 果不其然,缄寂的石林里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是吗?” 顾珩的唇角难见地泛起了温润的笑,可是那笑只是浮于表面,不及眼底。 他的眼底是令人胆怯的寒,一派深幽如墨,让秦观月辨难以辨清其中的喜怒,却能感觉到有一丝寒气攀绕着她的背脊。 其他人或许不知,但顾珩与秦观月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秦观月与顾珩的第一次相会,便是在秦国公后院的竹林里,那一次,她也是用崴脚作为接近顾珩的借口。 她不敢与他对视,心虚地垂下了眸子。 “城阳王这般说辞,若是拿到陛下面前,恐怕陛下也是不信的。且也听宫人说起过,贵妃娘娘与城阳王并非第一次私会了。”淑妃颇得意地望着秦观月,似乎是势在必得。 顾珩面上仍是不温不火的笑意,过了半晌,他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 “贵妃娘娘,你可有话要说?” 秦观月一时慌乱,她没料到淑妃会将顾珩请来,本在肚子里盘算好的话术,此刻一句也不敢说。 她知道,那些话在顾珩眼中,将会显得多么荒唐可笑。 秦观月不想再生事端,只能顺着城阳王的话说下去。 “一切正如城阳王所言,难道仅凭淑妃娘娘的一番话,便要定本宫的罪吗?” 比起淑妃,她更加畏惧的是顾珩的看法。 顾珩静静地看着秦观月,令秦观月诧异的是,他将目光转向了淑妃。 “淑妃娘娘。”顾珩的声音不起波澜,“今日之事,淑妃娘娘还看见其他什么举动没有?如若没有,陛下今日身子不爽,贵妃娘娘是宫妃,城阳王亦是燕国皇胄,不宜再另生事端,令陛下烦忧。” “这……”淑妃回身剜了玉书一眼,示意她在说些什么,可顾珩已经发话,玉书哪敢多言,早已颤巍巍地避开了淑妃的目光。 “既然淑妃娘娘无话可说,便散了吧。今日之事,若本相再听见有人议论,当以律条处置。” 淑妃攥紧了袖口,意欲再争辩什么,却被顾珩的一记眼风制止。 “淑妃娘娘,为臣为妃,应尽心侍奉陛下,而非搬弄口舌。” 顾珩抛下此话,不顾城阳王的行礼,转身便走。 秦观月自奇石林回到寝宫,薄汗已浸透了衣背。 墨隐忧心忡忡地为她奉上一碗绿豆汤:“今日的事,娘娘可要与丞相解释几句?” 解释,怎么解释。 若是顾珩没看见还好,若是顾珩看见了什么,她又该如何洗清自己。 她已在身上投入了太久的精力,甚至将自己都献了进去。 她绝不能在什么都没得到的时候便功亏一篑。 “墨隐。”烛光忽明忽暗地渡在秦观月的娇面上,“你还记得我从府中带来的盒子吗?去把盒子里面的香包拿来。” 墨隐一怔:“可是娘娘不是说,那些香料不宜女子使用,对身子无益吗?” “如今也顾不上那些了,去拿吧。” 不消会儿,内侍将热水抬进盥室浴桶中,香包方一泡进水中,便被热气蒸腾出氤氲诱人的香。 那香与秦观月身上的体香相似,却多了一味南国秘制的香料,那味香料传言质极寒,用久对女子无益,恐影响诞育子嗣。 可那味香适用于闺房之中,又被称为帐中香。 秦观月迈进浴桶中,将自己浸泡在这馥郁的水中,她要让这味香浸透肌肤,让她的肌肤更为细腻软滑,成为今夜最好的香。 顾珩身为燕国丞相,得燕帝厚爱而至行宫,原本应住在离燕帝住处最近的凌岚居,但燕帝好声色,时常歌舞彻夜不停。 顾珩一向不喜热闹,又嫌燕帝住处嘈杂,影响他念经清修,故自请搬入与燕帝住处最远的西山居。 西山居位于一片竹林之后,背倚环周矮墙,时有桃杏越墙而生,此处鲜有人至,的确是适宜修行的清幽之境。 顾珩心情不好时,最爱拿那只白莺撒气,可如今他在行宫,那只鸟远在燕宫,他一时难以消解。 没有办法,他只能寻燕帝的不快。 今日自奇石林归来,顾珩便一直待在燕帝处,带着燕帝一起修行念经,惹得燕帝有苦说不出。 他今夜本要与淑妃共渡良宵,也不知顾珩为何一时兴起,非拉着他念那些天书。燕帝想让顾珩回去,可看见顾珩那冷如锐刃的脸,便生生将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直到子时夜色已深,顾珩才放过了燕帝,与贺风一齐往西山居归。 即便如此,他仍有满腔怨怒未发。 秦观月的不专令他恼火,更惹他不悦的是,秦观月前几日才将自己全权交付于他,今日又与城阳王拉扯不清。 实在是可恨至极。 他便知道,像秦观月这般举止轻浮、行为不端的心机女子,他原该与她保持距离,连让她近身的机会都不该给。 他竟也一时受那妖魅蛊惑,险些沦为她的裙下骷首。 虽被她轻薄了几次,但如今既看清了她的面目,也算为时不晚。 顾珩迈入西山居,甫一推开寝屋的门,便有一股熟悉的暗香扑鼻而来。 他皱了皱眉,对贺风道:“你先回去吧。” 这是在他的西山居,怎会有她身上的味道。顾珩只当是自己厌恶秦观月太过,才出现了幻觉。 他将月色关在门外,点燃了案上的烛灯,便向里室走近。 豆光斜映在榻上,顾珩愣在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 一只莹白洁润的纤手缓缓拨开了榻上悬着的帷帐,秦观月的娇颜在帐后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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