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甚至感到心中一阵恶心,几乎想要作呕。 她勉强扶着桌沿才能站稳,嘴唇因为害怕已经有些发白。 顾珩太过于危险专断,他就这样容易处死了淑贵妃,若是哪天他想杀了自己,是不是也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她不能再留在顾珩身边了。 秦观月转过身背向顾珩,垂眸含泣,佯装忍痛割爱般,声音都含着颤:“丞相怎能为我毁了一世青名。” 顾珩像是有些不解:“淑贵妃死了,我们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月娘,我以为你会开心。” “我怎么会开心。珩郎本如白玉无暇,却为我担上了一条人命。”秦观月扯了帕子,轻轻拭泪,“如今细细想来,终归是我连累了珩郎。” 她啜泣的模样十分惹人怜,可是顾珩冷眼看着她,心中觉得讽刺。 “丞相还是不要与我往来了。我不想再这样拖累丞相。” 顾珩一言不发。 他什么都明白了,她恐怕早就在筹算着离开他的计策,只是等着利用他除掉了淑贵妃这个威胁,就立刻要他划清界限。 什么为了他的青名,什么于心不忍。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样的自私虚荣,从未变过。只是他太愚笨,竟然相信了她的话,以为她将女子最重视的清白都给了自己,是真的想要完全地归属于他。 而今看来,她的轻浮非同寻常,什么贞洁清白,她从来就不在乎,那只是她引惑猎物的手段之一。 枉他还以为,只要自己不提那件事,只要自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就会和从前一样乖巧地陪着他,留在她的身边。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移情的?是看他被圈禁清平观,觉得他再无可利用之处,还是早在奇石林,她就已经与陆起戎暗通款曲了。 也好,如今不必再这样卑微地和她纠缠。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的。 顾珩垂着头,秦观月看不见他脸上危险的暗色,只是隐约似乎听见了一声捉摸不透的轻笑。 良久,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眼中似乎少见的透着亮,轻声开口。 “好。” 摆脱了顾珩的纠缠,秦观月只觉浑身畅快,如同在笼中已久的鸟乍得自由,连每日侍疾燕帝,也觉得有了盼头。 没了淑贵妃,只得从妃御中择选了几人轮流侍奉。 今日本不该秦观月侍疾,但夜色已落时,燕宸殿忽然传旨,说是燕帝钦点要她侍奉。 秦观月得传话后便动身往燕宸殿去。 秋风隐寒,凉意在夜里更甚,秦观月拢了拢领口,便寻着宫灯往前路迈去。 经燕宸殿的路要穿过一道石子路,此道设于一片竹丛中,原本宫人在侧时,秦观月并未觉得此处幽谧,只夜里自己走时,心里略微发毛。 踏入密叶中去,前处的宫灯则显得摇曳朦胧了起来,一阵夜风袭来,刮的林中万叶嘶摇。 秦观月不免紧了些脚程,正要过一个拐弯,秦观月的口鼻从后被人使帕子直直的捂紧。 秦观月甚至未曾发出一声呼救,便觉得天地万物沦为混沌了。 星程流转,阴云波动。 秦观月再醒来时,还是斜躺在这道石子路上,只是背后依靠着棵苍柏,这才免了腰颈之痛。 青石子硌的秦观月双腿生疼,她勉强想扶着苍柏起身,一探周遭境况——将才是谁敢于宫禁处行凶? 一个趔趄,秦观月双腿发软直落落的跌坐下来,她深感脑内撕裂般阵痛,口目干涩软绵,那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秦观月看着自身的衣裳完好,心中先松了口气,但觉此处不宜过多停留,在呼喊了两声无人来问后,便扶将着古树缓步向前。 她很想回头去找陆起戎,但圣命在前,若到了燕宸殿,也算是个安置所。 一步两步,秦观月在月下的身影极为狼狈。 “呦,娘娘的脸色不大好。”秦观月艰难的攀上了燕宸殿前的石阶,王内侍便上前扶将着。 “无妨,陛下如何了?” “似乎是睡下了,您进去瞧瞧吧。” 秦观月扶着殿门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想一次濯清脑内的浊气,可不知为何,她动的越多,便更为头晕目眩。 “陛下——” 秦观月几乎是不受控地跌进殿内的。 燕帝还未睡,但面上的乌色骇人,尽显弥留。 秦观月眼前一片虚幻,只依稀辩得几处烛火亮处,连燕帝床榻也未可辨识。 秦观月只依靠着先前的记忆,向前方屈身作礼,结果却一袖拂掉了方凳上的莲花灯盏。 “妾、妾路上——”秦观月舌唇麻涩,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燕帝目光看去,只见秦观月背对着他向反方向礼去,他勉强抬手向秦观月指去,却被一双大手摁下。 “娘娘。” 顾珩的声音响起,他快步上前端起了歪倒在地的灯盏,索性火星小,未曾铺开。 他立于秦观月身后,再道:“娘娘。” 秦观月此时仍跪伏在地,作大礼状,秦观月此刻耳目已浊,只听得尖锐般类似蝉鸣声不断涌起。 “娘娘。” 秦观月捕捉到一丝声音,便急忙跪转身躯,直到她碰到顾珩的袍角。 “陛下,妾——”,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话。 秦观月尽力与混沌斡旋,近似祈求般的抓住眼前人。 燕帝病入骨髓,耳不闻其他碎语,直看秦观月揪着顾珩的袍角口称“陛下”,登时便立身起来意图惩戒,只是行动过快,一时急咳起来。 顾珩听见身后燕帝的声音,并未回头,只是看着脚边女人的凄怜样,竟毫不避讳的扬起一丝笑意,如果她永远如此痴傻,该有多好? 秦观月只觉得双脚犹若陷进泥淖,不自觉瘫软在地。 顾珩从秦观月手中提出了袍角,转身恭敬的向燕帝颔首道:“陛下,贵妃似是染了疯症,陛下圣体要紧,此事还是交由臣处置吧。” 他又成为了那个专断独行、毫不徇情的大燕宰辅了。 顾珩抬脚从秦观月身上迈过,对殿外道:“来人,拖下去。”
第51章 燕帝尚不清醒,顾珩以此事关乎皇家声名为由,对外只称贵妃突发急病,将其送入密宫修养。 消息传到陆起戎的耳中,已是次日清晨。 宫内传来的切实情况说,俪贵妃并不是得了急病,而是昨日在燕帝面前言语错乱、殿前失仪,似是染了疯症。 “疯了?” 事发突然,陆起戎昨日白天还与秦观月说过话,那时她一切如常,没有半点不对。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月娘是真的疯了。 陆起戎一把抓住传话小厮的手臂,细细追问下才知道当时顾珩也在场,将俪贵妃囚于密宫的事情是顾珩决定的。 又是顾珩。 燕帝垂危,眼下正是布置大业的关键,秦国公财力深厚,尚且留之有用。若能与其女私定情约,他与秦国公之间想必会更加信任对方,二人的盟约也将更牢固。 但若此时秦观月被他人控制,岂非往日筹谋都将毁于一旦。 陆起戎坐在桌旁,只觉气血上涌,啪哒一声,一个玉质上乘的杯皿被他扔掷地上,溅碎一地。 他当即叫来侍从备马车往秦国公府去。 秦国公本在后院与秦关阳投壶,到底上了年纪,不过几轮下来,身上竟已了些汗。话到此处,他与秦关阳感慨自己老矣,又追忆起往年弯弓可猎猛禽之事。 秦观月疯症之事乃皇家秘闻,因此消息止于宫禁,不曾宣发。陆起戎到时,秦国公正抚着秦关阳的肩头说笑。 “秦国公。”陆起戎背手淡淡开口。 秦国公闻到熟稔的口吻,眉头不自持的一皱,待回身时,连忙拽下一旁的秦关阳行礼。 “不知王爷驾临,府中人失了规矩,竟不曾通传,教王爷见笑了。” 陆起戎无暇与他闲续纲常,抬了抬手向一侧的年轻人说道:“世子退下吧,我同国公还有话要说。” 秦关阳是个顶没出息的,虽先时秦国公并未与他过多透露些什么,但他大体也猜的一二,这两人在密谋一场纷争乱局,于是得令后便急退了。 “王爷,若有急事您叫平康茶馆的人报一声便是了,您这样直率率的来,恐怕是有些险要。”秦国公言语的意思是为陆起戎着想,但话里话外透着的都是唯恐将自己连带搭进去。 燕帝垂暮,他希望陆起戎兵成,但在兵成之前,却不想锋芒尽显。 “俪贵妃,出事了。” 陆起戎伫在原地,与一旁依附在他身侧的老朽形成参差之影,他望着远处的一枝斜柳,口气听不出异样。 秦国公一时有些恍惚,连带着动作都有些迟疑,自秦观月入宫以来,除却往来书信照问其母之身体康健外,深宫与王府,再无瓜葛。 一双伪饰的父女,实在不必装些不必要的情分。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索性送进宫去的不是自己的嫡亲女儿,于是佯装关心,话语关切:“陛下近日身子不爽,听闻是娘娘在侍疾,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起戎这才肯偏头向这位父亲露出一丝强逼的怜悯:“陛下病重,昨日夜里,俪贵妃被顾珩以疯痴之症囚锁了起来。” 陆起戎只知道,顾珩对于权柄的渴望,只觉得宫妃是拦在他上位路上的一道坎,却不知晓顾珩对于秦观月,亦有别的思量。 于是又加重语气强调:“淑贵妃暗里,就是被顾珩要了性命。” 只是秦国公听闻后,嘴角稍抽搐了几下。不是自己血肉,即便说的再可怖,也终究是酒后闲谈。 秦国公并非愚钝之人,在上番参奏顾珩及黄守仁之事后,他大抵就料到顾珩的箭镞要往他此处射来,而秦观月,不过是他更为唾手可得的解恨之物罢了。 秦国公久浸官场,对于神情拿捏的极为精准,此时已附上了一派张皇之态,甚至连连倒退了几步,幸好城阳王搭手,否则就要摔在地上。 “月儿、月儿她——” “国公,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顾珩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你我应尽快成事,俪贵妃方能有一线生机。”陆起戎握上秦国公的手腕,力道慢慢加重。 秦国公神思一聚,瞬时想明白了陆起戎此次前来的目的,陆起戎想以秦观月制衡于他,激他出头。 但他心中总有种揣测,陆起戎一向求稳,不是做事不妥帖的人,他以诸多事柄挟制了他多年,是否也暗自里与秦观月勾连过? 只见秦国公扑簌扑簌眼皮,一对已然浑浊的目下,竟流下了两行泪来:“可怜我月儿,平白受辱,背上这样的名声。” 秦国公实在是圆润聪敏,一句话后,全然不提陆起戎方才之事。 现陛下仍在,顾珩亦未动大手笔,而今要他做马前卒,这笔买卖是在是划不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