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和陆起戎被唤入内殿,陆起戎关心了燕帝几句,就预备先告退了。 而顾珩要与燕帝谈论朝事,一时不得抽身。 陆起戎将走时,燕帝虚弱道:“俪贵妃,你去替朕送一送阿戎。” 燕帝发话,秦观月顾不上顾珩的反应,只能起身相送。 行至燕宸殿门口,陆起戎停住了脚步,语气温柔道。 “娘娘不必再送了。如今皇兄抱恙,还要劳烦贵妃娘娘在旁照看。” 他知晓秦观月侍疾的不易,但此刻纵有满腹关心,也不便多说。 但他也不必多说什么,秦观月抬起眼望向他,二人视线交汇的一刹,仿佛有千万波涛汇入其中,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只是秦观月感受到背后那道沉默的目光,不敢在此与陆起戎多话。 “不过是妾的本分……” 顾珩坐在燕帝榻边的梨木凳上,从他的视线望向殿门处,正好能看见秦观月低垂的洁白玉颈,慢慢泛红,像是羞极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想要攥紧玉拂尘,却发现手中早已空无一物。 处置完那名手脚不干净的侍女后,淑贵妃急急回到燕宸殿,却发现顾珩已经不在。 又少了次好机会,淑贵妃气恼地回偏殿歇息,连午膳也没用几口。 秦观月与顾珩的苟且之事,有了上次奇石林的教训,她只怕打草惊蛇,还没敢告诉燕帝。 只等着哪日他二人耐不住,在燕宸殿有了些亲密的行举,她再将此事宣之余众。 届时秦观月怕是想抵赖也不得。 转念一想,那青雁既然能无缘无故地将此事告诉她,可见不是个嘴严的人。 若是哪天她先走漏了风声,秦观月岂非要有了戒备? 淑贵妃叫来侍从,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晚,青雁正从燕宸殿往寝屋走去。 今夜月色低沉,小路空无一人,平添几分骇人的气氛。 行至一片茂林时,忽然从中跳出一道黑影,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那人似乎要取她性命,一路拽着她往茂林中去。 挣扎之间,青雁从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石头往那人砸去。 那人捂着头坐倒在地,青雁踉跄着爬了起来,心中恐惧交加。 她没看清那个人的面孔,但她知道,在这宫中,想杀她的只有一人。 青雁拼了命地向清平观跑去。 清平观中,顾珩尚未就寝,只是坐在窗前遥望苍茫天际。 他的手中攥着一枚锦帕。 那枚锦帕,是秦观月赠他的。 他还记得当时秦观月住在清平观,与他同室而居,同榻而寝。 秦观月总会等他回来才用晚膳,他怕秦观月等急,几乎每夜他都会提早回来,将未处理完的朝事带回清平观。 那时他随身的帕子旧了,被秦观月看见,秦观月赠他这枚新的锦帕。 她说锦帕是女子私物,代表一片心意,让他不能再收其他人的帕子。 顾珩彼时笑着应了。 可今日,他却在城阳王手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帕子。 他曾见过她与秦小世子的亲昵,但她泪眼涟涟地解释她的清白,他也信了。 连同那些情话与承诺,他一并信了。他以为秦观月这样浅薄的女子,他早已看透,可今日看来,他才是被玩弄于股掌的那一个。 沉思之际,叩门声响起,得了顾珩应允后,贺风将青雁领了进来。 顾珩将帕子藏回袖中,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青雁。 “你是谁?” 青雁心中泛起酸涩,她与丞相见过两次,每次都精心打扮,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可到头来,丞相压根记不得她是谁。 但她知道丞相的脾性,一刻也不敢耽搁,顾不上心中的失望,只连连磕头。 “求丞相救我,求丞相救我。” “本相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费心力救你。”顾珩语气清淡,转身望向窗外,“贺风,把她带出去。” 贺风架起青雁的胳膊,要将她往外拖。 青雁双脚蹬着地死活不肯走,情急之下她大喊了一句:“此事与俪贵妃有关!” 贺风手下一顿,趁这个空隙,顾珩这才肯多看她一眼。 “放开她。” 贺风刚松开青雁,青雁便又跪了下来,向顾珩腿边爬去。 “丞相,是淑贵妃,淑贵妃她要杀我!”青雁声音颤抖。 “你刚才说,此事与俪贵妃有关?” “是……” “俪贵妃的事,你为何要与本相说?” 顾珩的目光依旧如锐刃般寒,吓得青雁浑身一颤。 青雁不敢再多瞒,只得一五一十将闻香辨人事情说了出来。 顾珩听到最后,冷笑了一声。 “你妄图陷害本相,还敢来此处求本相救你?” 青雁顿时泣涕纵横,跪在顾珩脚边求饶。 “是奴一时猪油蒙了心,淑贵妃善妒,奴想着以此巴结些好处,万不敢有谋害丞相、贵妃之意啊!” 顾珩的指腹抚了抚袖中的那枚帕子,冷声道:“本相可以饶你一命,放你出宫。” 青雁止住了哭声,本来她今夜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但没想到传闻中一向无情的顾相竟会对她网开一面。 “只要丞相能救奴一命,奴什么都情愿。” 顾珩面容冷淡,向贺风示意了一眼。 “既然如此,从此以后,你就不要说话了。” 青雁愣在了原地。 不要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贺风已走上前,扣住了她的下巴。 青雁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刀光,从舌尖割过。下一瞬,她感到一阵剧痛。 她想要喊出声,却只能发出像兽叫般的呜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晕倒之前,她仿佛看见贺风的手上握着一断割下来的舌头。 秦观月迈进清平观时,似乎看见贺风拖着一名青衣侍女走过。 她驻足望了片刻,那青衣侍女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双涔满寒意的手轻轻拍上了她的肩膀。 秦观月虽然心惊了一刹,但她知晓那是顾珩。 她转身望向顾珩笑问道:“珩郎这儿怎么会有其他女人?” 本来这段时间她正巧能以侍疾的借口避开顾珩,谁知今日燕宸殿外厅,城阳王与顾珩说了那些话。 今夜她已睡下,辗转之间,又觉得心虚,害怕顾珩日后那这件事找她要交待。 思来想去,她还是披了外衫,冒夜赶来探顾珩的反应。 顾珩看着秦观月,她依旧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对着他笑脸盈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她三心二意、用情不专在前,为什么还能像现在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珩一言不发地盯着秦观月的眼睛看,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些她也是真心对他的证据。 但秦观月被盯得浑身发冷,笑意都僵在了唇边。 她抬手轻轻点了顾珩胸膛一下,嗔怪道:“大晚上的,珩郎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顾珩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哀恸,但他很快地别过头去,秦观月也没能看清,恍惚间以为是自己错看。 只是她如今没有心思揣度顾珩的心思,只是想以尽可能体面的姿态告诉顾珩,自己是清白的,不曾背叛过他。 她很快又换上我见尤怜的姿态,嗫声道:“今日那张帕子……” 秦观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珩打断。 “那张帕子,不关你的事。” 顾珩不知道他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他竟然在替秦观月辩解。 即便他知道知道那就是秦观月赠给陆起戎的,但在这一刻,他生出了很微妙的感受。 他害怕秦观月提起这件事,害怕她坦白地承认她已移情他人。 似乎只要她不提,他不问,这些事就不曾发生过。 只要秦观月愿意,他也的确可以如此装作不知。 顾珩伸出手,像那日陆起戎那般,温和地替秦观月拢起鬓角的碎发。 “帕子的花样不多,或许只是花样相同,与月娘无关。” 秦观月怔了一瞬。 她本以为,顾珩会为此事计较不休,毕竟之前种种事例在前,皆可证顾珩并不是一个。 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过。 秦观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珩郎说的是。” “月娘,我许久没有尝过你做的清粥。” 顾珩总觉得二人关系不如以前,似乎想借此与秦观月多说几句话。 而他唯一能择取的,也只有秦观月当时在清平观小住时的几件小事。 但秦观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明早轮到我侍疾,恐怕今夜不能久留了。” 顾珩的眸光暗了下去,对于秦观月接二连三地推诿,顾珩想要为她开脱,却无法劝服自己。 此时似乎有一团怒火燃在胸腔,烧得他眼眶发热。 他走上前一步,猛地握住秦观月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要你留下来。” 顾珩的声音中含着久违的阴戾,秦观月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又回到了初次相见时那个喜怒无常、难以窥测的模样。 但眼下的她,已经与那时候的她不一样了。 那时,她尚是弱小的燕雀,只能以依附顾珩为生。而现在,有城阳王在后,她似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底气。 毕竟,攀附别人和被别人需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会。很显然,她选了后者。 秦观月不求城阳王待她真心如何,但至少他并不会像顾珩一样强迫做些什么。 况且来日方长,她实在拒绝不了那件隐于暗室,却熠熠生彩的凤袍凤冠。 秦观月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她是第一次敢这样对上顾珩的双眼。 她的声音也冷了下去,像是清冷无情的珠玉落在地上,叩问着顾珩:“丞相总是这样,是吗?” 顾珩没有想到秦观月的会说出这句话,愣在了原地,感到全身泛寒,连落在身侧的指尖都变得僵硬。 “只要是丞相想要的,便会不顾一切,哪怕是违背别人的心思,也要得到,对吗?” 她似乎忘了,最开始是她主动招惹地顾珩,是她用尽手段让他尝尽情与爱的滋味。 而现在,她却顺理成章地指责着顾珩的过错。 顾珩有些晃神,他勉强开口,只觉喉间干涩得发痛:“你还在为那日葡萄架下的事情怪我,是吗?” 他一时不知这句话是在问秦观月,还是责问自己。 秦观月面露愠色,使了力气,想要把手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手腕上传来一阵切实的疼痛感,让秦观月忽然醒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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