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用力推了顾珩的肩膀一下,似乎是对不公对待的反抗,略带懊恼地瞪着他:“顾珩,你放开我。” 顾珩的声音沉了下去,手掌的力道更深:“你叫我什么?” 秦观月不敢再动了。 顾珩现在与疯子一般,惹恼了他对自己可没有半点好处,他哪里会顾及半点的往日情面。 她低垂下眼,满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珩、珩郎……” 顾珩眼中的冷色稍微温缓了一些,但似乎还是不大满意。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抱住我的样子。” 秦观月幽怨地抬眼看着他,顾珩若有若无的话似乎在捶打她的自尊和她的底线。 “我如今已经被珩郎关在这里,珩郎何必还要一直这样笑话我。” “你只是人在这里。”顾珩的话没有一丝忧疑。 顾珩又想起那日在街边,秦观月满眼情意地望着陆起戎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翻涌起怒火,望着秦观月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杀掉。 “我不管你与陆起戎之前如何,从今日开始,把他忘了。” 哪里就是这么轻易便能忘掉的?顾珩越是如此专横,越是让秦观月想到陆起戎的体贴,至少陆起戎从不会像顾珩这样让自己违背心意做事。 顾珩对她与对他屋中那只白莺有何差别?想起来了便逗两下,想不起来就丢在一边,他何尝问过自己的心意。 似乎是秦观月沉默太久,顾珩没能听见他想要的答复,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小巧莹白的下巴,娇艳欲滴的唇瓣,不由得想到陆起戎是否已经撷取过她? 将要平息的怒火陡然又生,顾珩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不顾秦观月轻声喊痛,只是强迫秦观月抬头看他。 “月娘,你在想什么?” “我……” 秦观月陡然睁大了杏眼,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顾珩的大掌箍住玉颈,令人意外的是,顾珩并未施力,而是悬在她的颈上。 顾珩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似乎又不敢听到她的答话,只能以这种方式对她进行报复。 顾珩揩去秦观月唇上的唇脂,让那鲜艳的色泽染就秦观月原本白净的脸,带着刻意惩罚的意味,和不容抗拒的固执。 与此同时,顾珩的手也在慢慢箍紧秦观月的脖颈。 直到他终于愿意松开手,秦观月早已像一只在岸上搁浅已久的鱼,只有最后一点力气能够用来呼吸。 秦观月感受到了顾珩的变化,下意识地想要从顾珩怀中离开,却被顾珩一把抱起。 身子骤然腾空,她只能惊呼一声,害怕坠落似地抱住了他,秦观月的眸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秦观月的肌肤一向娇嫩,轻易便会留下痕迹。 待顾珩离开后,有侍女端了水进来为她盥洗。 小侍女进屋便看见满室的狼藉,衾间一片皱乱,榻边的帷帐都掉落下了半边,而她要服侍的小娘子脸色也已不大好,便噤了声,不再多过问。 待到看见秦观月身上的印子时,小侍女更是不由得埋了头,只抿着嘴不作声,秦观月也留意到小侍女顿了动作的变化,便随着她去了。 她想要起身,但只是稍稍一动,便感到浑身酸痛不堪。无奈之下,她只得躺在榻上,任由小侍女替她擦拭了身子,换上了新衣。 她知晓顾珩是在故意罚她。 哪怕到如今,顾珩也并不能分辨清何为喜爱的感受,他只知道,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属于他的东西。 他从未觉得他会对秦观月有什么真情,尤其是在知晓了秦观月与陆起戎的私情之后,他更加确切秦观月的虚伪为人,认为秦观月不配得到他的真心。 他劝慰自己,将她囚于此处,只是觉得陆起戎不配与他抢。 可笑的是,他的确对她曾说过的那些许诺感到动容。 顾珩经过密道回到清平观中,褪了被汗水浸湿的袍子,径直向盥室走去。 清平观的每一处都有秦观月留下的痕迹,甚至这盥室也不外乎如此。他在被困禁之前,与秦观月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这盥室中。 当时她还是擅于用那些蛊惑人心的话术,隐藏自己的虚伪。 盥室内,顾珩被蒸腾的热气萦绕,将自己浸在热水中闭目思索。待他换了干净的衣裳从盥室出来,贺风已在书室等候。 贺风对于顾珩与秦观月之间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但他尚且不知丞相与贵妃之间出了什么嫌隙。但只要是丞相的命令,他无所不应。 丞相不想让外人知道俪贵妃的下落,他一个字也不会与人多说,哪怕是燕帝。 “丞相,今日我去探望陛下,陛下清醒时,问起过关于俪贵妃的事,属下按您吩咐的说了。” 顾珩随手从架子上拿了块脸帕,抬了眼:“陛下还问什么了吗?” 贺风摇了摇头。 燕帝如今垂危之势,一切还要仰仗丞相定夺,哪会管俪贵妃的去向,何况当日在燕宸殿众人面前,俪贵妃御前失仪也是有目共睹之事。 贺风沉吟了一会又道:“不过陛下宫中的魏恪,似乎最近在打听墨隐姑娘的下落。” “魏恪?”顾珩擦拭身上水汽的手停顿了一瞬,转而又换上平静的神色,“即刻去查他与墨隐之间的关系。” 贺风应是,转身要走,被顾珩突然叫住。 他转过身,望见顾珩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块玉。 “看好城阳王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这几日顾珩似乎有公事缠身,从那日云雨之后,秦观月就一直没能见得上顾珩,有甚么事要与顾珩商量,也都是通过侍女传达的消息。 只有昨夜他来了一趟,似乎面目有些疲惫。 彼时秦观月已睡下了,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顾珩躺在了她的身侧。顾珩的身上透着冰冷的气息,登时秦观月便睁开了眼,想要松开他环在腰上的手。 顾珩阖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躺一会。” 这几日城阳王屡屡借机寻事,依旧贼心不死想要寻到秦观月的下落,顾珩疲于应付,一边还有成堆的案牍要奏阅,已是满身疲惫,今夜本来没有心力再与她做些什么。 但他敏锐地感受到秦观月对自己的防备,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悦。他本欲质问些什么,微微睁开眼,却看到秦观月在他怀中微微发颤,登时心里一软。 或许是那日把秦观月折腾得太狠,吓到了她。 顾珩没再说什么,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抱着她。 他早年失恃失怙,如浮萍飘浮世间,残喘苟活,只是为了替家人洗冤。大业待成,他自知本不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分散心力,但还是心下不甘,不愿就这样轻易放了她。 至少偶尔在秦观月的身上,他能感受到久违的慰藉。 秦观月怯怯开口,说是不愿整日关在屋里,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顾珩没有睁眼,轻声说了一句:“月娘,你不能太贪心。” 秦观月红了眼眶,声音带着些泪腔:“我只是不愿每日醒来就是这空无一人的屋子,若是让我这样苟活,还不如死了轻快。” 顾珩的声音渐冷:“这是威胁?” 秦观月当然不会真的寻短见,她知晓,只要她还活在这世上,至少还有翻身的机会。当但在此时,她要以此示弱。 “我不敢威胁珩郎。只是在珩郎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哪怕是只猫狗,也不愿整日被囚于笼中不见天光的。” 顾珩沉默了一会,最终答应了秦观月可以明日起可以在密宫的后院里透透气。 当然,他还特意派了两名侍女相陪,方才能够出门。美名其曰,是担心她的安危。 但只要是能去后院行走,秦观月就感到满足。 毕竟这内屋虽然室务华丽,却连个窗户都没有,整日被关在里头,她连白日黑夜都快分辨不清,再如此下去,她只怕真的成了宫中众人口中的疯子。 转眼冬日的寒气已然逼近燕宫,秋叶凋落,枝头只余空荡一片,即便如此,秦观月终于从那小屋出来,看见草木万物,也觉得心生愉悦。 除此之外,秦观月执意要从屋里出来,更是为了观察周围环境,确定自己究竟在哪。 秦观月穿着猩红色的绣枝小袄,玉颈上裹了一圈兔毛围领,抱着手暖在小院里行走。 可惜的是这宫苑围墙极高,她难以望见外头的情形,且这宫苑她似乎从未见过,更难以揣测这是在哪。 更要紧的是,那两名侍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独自走动。 她失落于今日这趟出门没有任何收获,但到转角处,突然望见一扇半掩的柴门。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哪怕只是去那柴门边看一看外面的布置,至少她能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秦观月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的陈设。 除了这两名侍女,这一处竟无侍卫把守。她很快便在心里算计了一番,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她用余光瞄了眼那两名侍女,便挪步向那柴门处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听见身后檐顶上似有猛烈的风声,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锐利的箭直直向她刺来——
第55章 那枚锐箭几乎是冲着她来,掀起一阵疾戾的寒风。 秦观月想要躲,却只感到两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她的背脊沁出冷汗,只能像根木头般伫立在原地。 眼看那箭锋就要刺向她,一只手倏然抓住她的衣袖,稳健的力道将她向后一扯,秦观月的后背撞上了宽阔的胸膛。 那枚箭擦着她的玉颈掠过,直直扎进柴门,柴门颤了三下,才归于平寂。 “月娘。” 秦观月尚沉溺在适才的惊恐中,直到顾珩的声音才头顶响起,她才愣愣地转过脸望向他。 顾珩也没料到今日这番变故。他的确是着贺风在密宫安排了箭手,以防有生人闯入。也的确吩咐过箭手看好她。 但天地可鉴,他绝没有让他们将弓箭瞄准她。 好在今日他来得恰是时候,若是晚了一刻。 顾珩抿了抿唇,不敢再往下想。 秦观月心中惊怒交惧,好像有满腔的话想要抱怨,但到最后,只化成了眼底盈盈的一滴泪。 “丞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滴泪欲坠而不坠,只湿漉漉地在眼眶里打转,顾珩心神一颤。 秦观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颈部的一阵刺痛,颤颤地伸手摸了摸,再将手指伸回眼前,却看见指尖上沾了红艳艳的血。 顾珩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他看见秦观月纤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了颤。 秦观月只感到一阵眩晕,双眼一黑便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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