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裴老将军在军中对三皇子十分照顾,后来裴家军几乎覆灭,裴沉不顾自身性命救出宁宸澜,让他完好无损的回京。 因为这重关系,皇后这些年一直对裴妍心存歉疚,亦尽心照顾着,唯一做错便是当初看走了眼,将她指婚给封萧恒。 顺德见皇后面色有所松动,继续哀求道:“母后,您就帮着跟父皇说一声嘛,允他二人自行和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天子御赐的婚事,即便互相约定解除,亦必须要天子点头。 皇后若有所思,放下茶盏,转而看向旁边乖巧坐着的裴妍:“妍儿的意思呢。” 裴妍这几天一直在温泉山庄养病,消息闭塞得很,如今被顺德接进宫中,才知封萧恒卷入河南赃银案,如今正被羁押在大理寺候审。 她定下心神,语气坚决道:“臣女跟封萧恒之间无半点情谊,求皇后娘娘成全。” “你可有想过和离之后的日子,难道就一直住在顺德的庄子上,让人看笑话?!”皇后真心为她考虑,现如今封萧恒才刚开始走下坡,她便嚷嚷着要和离,传出去总不好听。 顺德冷笑道:“既然和离了,自然是另行嫁娶,互不干涉。” 皇后不由叹息:“只怕没那么容易,即便陛下体恤,允许你二人另行婚配,可你有没有想过,封萧恒怎么会答应与你和离。” “本宫担心,他会休妻——” 裴妍心想,即便是休妻她也不在乎。 顺德趁机说道:“这案子不是皇兄在主审吗,到时咱们把和离书给他,让他去办这事不就成了。” 皇后瞪她一眼,不赞成道:“你而今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宸王怎么可能会跟你们胡闹,做这等假公济私之事。” 顺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皇后胳膊,撒娇缠磨:“母后,你问都不问,怎么知道皇兄不肯帮妍妍呢。” 裴妍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就像长期身处黑暗的人,忽然见到一丝光明,无论如何不想让机会逝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打算说出那件最为私密之事,当作促成和离的筹码。 “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陈情。”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说起这件事,心中阴霾情绪渐渐扩大。 那段既孤单,又不断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光实在太难熬,新婚之夜夫君的冷言,以及平白无故背上无法生育的名声,受人侮辱…… 她光是回忆,脊背上就已沁出一层冷汗。 顺德公主跟皇后一齐朝她看去,连带刚刚走进来,人还未转过屏风的宁宸澜脚步都是一滞。 不欲再行偷听之事,正要出言提醒,便听她声音微微颤抖道:“娘娘明鉴,成婚十年,臣女与封萧恒都未有过夫妻之实。” “咳咳——” 裴妍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蓦然回头,呆呆看向从屏风后走来的男子。 从那天分别后,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裴妍满脸通红,目光里还有几分来不及收起的痛楚,仓惶起身时,衣袖带翻桌上滚烫的茶杯,水渍泼了一地。 宁宸澜走到不远处站定,眉心皱起。 “妍妍,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顺德拉着她站开些,赶紧唤人来打扫。 “我没事。”裴妍镇定下来,见裙摆上面沾了水渍,神情里几分懊恼。 皇后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亦被她方才那句话所震,见宁宸澜出现,悻悻骂了一句:”瞧你把妍儿吓的。“ 侍女们鱼贯上前,替他除下从外面穿进来的大氅,又赶紧在皇后座位边上添了把椅子,斟茶倒水,比之前殷勤了不少。 宁宸澜依然冷着脸站在原地,久未发一言。 这件事刘温也曾提到过,可毕竟只是把脉,当时他并未全信,直到刚才她亲口说出—— 裴妍深深吸了口气,朝宁宸澜屈膝行礼:“参见宸王殿下。” “免礼。”宁宸澜声音有些哑:“是本王不好,吓到你了。” 说罢,又朝皇后一拜:“儿子给母后请安,祝母后万福安康。”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他坐下,道:“听说你这些日子为查案,跟玉旒两人住在大理寺,三餐可有照时吃,睡眠可足?” 说罢,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儿子似瘦了些,又忍不住骂:“你身边那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全福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跑哪儿躲懒去了。” 宁宸澜一一应答,再抬起头时,往裴妍身上深深看了眼。 刚刚她亲口说出,与封萧恒之间并无夫妻之实。 纵使自己手段卑劣,令人不齿,可这也是上天的意思,注定她这辈子只属自己一人。 正如皇后看宁宸澜,一心觉得他消瘦了,此刻宁宸澜看着裴妍,心里亦是满满的疼惜。 她身边那小丫头看着就极不靠谱,全福又油嘴滑舌,宁宸澜一直在考虑,要从哪儿调个妥帖的婢女在她身边照顾。 顺德坐在一旁,见皇兄眼神还在盯着裴妍看,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母后眼睛比什么还毒,若被她看出端倪,该如何是好。 见他们俩一个低头发呆,另一个只顾直勾勾盯人,顺德赶紧将话题拉回来:“皇兄,我不管啦,这次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宁宸澜收回目光,端起刚奉上来的参茶喝了一口。 皇后适才将事情原委与他说了一通。 她如今虽身怀幼子,可这些年最心疼还是自己的长子。 同时,最恨也是这个孩子。 年幼离家上战场,让她担惊受怕,操碎了一颗心。 如今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心里仍时常感到不安,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他又会离开。 宁宸澜神色无所谓道:“这事好办,夫人方便的话,现在就可写下和离书,本王带去让他签字便是。” “急什么,这事本宫还得去回禀陛下呢。”皇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道:“不过,你今日倒是有闲心。” “倒也不是。”宁宸澜抬眼看向裴妍,淡淡道:“看是谁来求我罢了。” 裴妍心里一跳,头垂得更低了。 顺德见他这般不知遮掩,心中更加害怕。 之前若非自己劝阻,他大概会亲自去跟母后提和离之事。 皇后知晓宁宸澜敬重裴家人,倒没往歪处想,站起身道:“罢了,择日不如撞日,本宫这便去走一趟吧。” 裴妍感激涕零,跪下向皇后磕了个头:“臣女多谢娘娘大恩。” “可怜见的,今后你自己不要后悔才好。”皇后摇了摇头,转身往承乾宫去了。 凤仪宫到处都是皇后的人,顺德生怕皇兄做出什么逾越之举,陪在那儿一刻都不敢大意。 宁宸澜后背靠在椅子上,挥手让身边侍立的宫女都下去,对裴妍道:“夫人现在可以去拟和离书了。” 裴妍咬唇看了他一眼,心中有种刺麻感蔓延全身,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全程都在被他推着往前走,虽有些耐不住他的强势,却也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好。 她也不矫情,当即吩咐人取来纸笔,起身往桌案边走去。 见前刻还是副闲散姿态的皇兄,立马站起身跟着人过去,顺德干笑两声,感觉自己留在这儿实属多余。 裴妍虽不爱封萧恒,却也并无什么恨意,如今看他官司缠身,心里唯剩下唏嘘。 宁宸澜见她执着笔半晌未动,走过去贴近她后背,轻声耳语道:“发什么呆,可是要本王教你怎么写。” 裴妍被他大胆的举止惊了下,脊背迅速热了起来,耳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不禁如临大敌。 幸好宸王的背脊够宽,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完全遮挡住,即便是顺德站在后面,都看不出他们二人此时的情形。 此时此刻,宁宸澜心中只感到无比焦躁。 裴妍微微侧过头,对上他晦暗如海的眼神,心绪一紧,笔尖沉沉落了下去。 宁宸澜目光紧紧盯着宣纸,看她行云流水写下空话套词“既以两心不同,难归一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那种炽热的压迫感消失,裴妍松了口气,加快运笔速度。 最后一个字落成,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眼里经年氤氲着的雾气缓缓消散,转回头露出清甜一笑:“殿下,那就麻烦你了。” 宁宸澜抽走她跟前宣纸,吹干墨渍,淡淡道:“不必客气,习惯就好。”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以皇后如今的受宠程度,皇帝必不会拒绝这点小事。 宁宸澜等皇后带回确切的好消息后,便带了和离书匆匆离去。 裴妍跟顺德公主留在凤仪宫用过午膳,下午才走。 临别时顺德拉着裴妍的手,心中矛盾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在这时说出口。 眼看皇兄执念越来越深,妍妍却还一直懵懵懂懂…… “妍妍,你觉得自己了解我皇兄吗?” 人都道宸王性情宽厚,体恤民生,可顺德知道,他骨子里其实跟父皇一样,是个极霸道的人。 祁玉旒曾告诉她,皇兄为促成妍妍早日和离,早已谋划多时,更不惜放弃了能制衡太子的大好机会。 若妍妍愿意跟他在一起还好…… 刚才观察他们俩相处,更像是皇兄在剃头担子一端热。 裴妍走出皇宫,抬眼见天地宽阔,街市上人来人往。 和玉华山的庄子比起来,这里有种令人怀念的烟火气息。 她微微笑了下,说道:“公主曾说,宸王殿下这次回京,定是要迎娶正妃。” “不,妍妍,你别听我胡说——”顺德没料到,她心里倒一直想着这些。 若她一直拒绝皇兄是因为这句话,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公主别急,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亦有自知之明。”裴妍眼睫轻微颤动,平静道:“刚才你来凤仪宫之前,皇后娘娘还私下问了我呢,京中哪家贵女品行好,要给殿下先定几个侧妃的人选。” 她只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 之前的夫家尚且看她不上,何况是身份尊贵,将来有望继承大统的宸王殿下。 “可是妍妍,皇兄他真的很喜欢你。”顺德见她说这话时,无任何幽怨情绪,更拿捏不准,裴妍对宸王到底有没有感情。 “公主觉得,殿下可会纳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还是说,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下去……”裴妍不禁苦笑了下,王妃二字,她连想都不敢想。 早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因为男人的示好,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 离开封萧恒,不代表她要进入另一个牢笼。 之前有几次,宸王试探着想要从自己口中听见几句确切的话,她都十分没出息的逃避了。 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没心没肺享受他给予的温柔照顾,可是当夜里睡在琼台夜月那张大床上,脑海里总猝不及防浮现许多不堪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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