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明亮的眼竟不能视物,倒是可惜,既然无用,不如将它剜下来。” “不,不要剜我眼睛......” ...... 迟盈从回忆中挣扎起来,她慢慢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人。 太子眸光划过她苍白的唇,无视了她,却是迁怒起周遭侍从。 太子真发火时,他不会勃然大怒,也不会面红耳赤的训斥旁人。 他带着浅笑询问今夜守值之人为何不清扫干净雪地? 而后朝着侍从随意道:“全拖下去罚——” 迟盈原先以为只是少许责罚,最多罚俸禄罢了,却瞧见一圈侍从跪在地上,一个个大喊着饶命,妄图将头磕破了的模样。 便也知晓这所谓的罚只怕不是罚俸禄这般简单了。 迟盈惶恐难安,她嗫嚅半天,主动承认了错误:“不怪他们,是我方才想起了别的事,走路分了神......” 萧寰低笑了声,似乎等的便是这句。 “嗯?太子妃陪孤走路,还在想什么心事?” 还是......旁的什么人? 迟盈打了个寒颤,她几乎是在发抖的说道:“没、没什么心事,我只是有些冷。” 萧寰却不轻易饶了她,他攥起她的腕,将她扯得措不及防的往前两步,鼻尖都堪堪撞上了他的肩。 她仓皇的被迫抬头,萧寰摩挲着她的脸,冲着她耳畔低笑问起:“今日你与萧芳毓说的什么?” 如此和平的低笑,却叫迟盈冷到了骨子里。 她艰难呼吸几声,立刻憋出眼泪来。 迟盈雾眉拧起,无辜问道:“殿下在说什么?萧芳毓是谁?” 萧寰垂下眼帘,深幽的眸光仔细打量着她,深深望入迟盈的眼底,似乎是在通过她的眼睛检查她话里的真实性。 那双会说话的杏眸,如今含着一层迷惑人心的水光,叫萧寰恍惚的片刻。 迟盈被瞧着只感觉一切被他如此注视着,都会无所遁形,她骗不了他。 她立即垂下眸子藏起情绪,故作因为他这无来由的猜疑生气起来。 “萧芳毓是乐山公主还是宁王殿下?我今日便只与这两个姓萧的说了话,你既然是偷听了我说话,那还来问我?那你知不知道乐山公主说我.......” 阴郁从萧寰眉宇间消失,他唇畔缓缓勾起笑。 那股笼罩迟盈的可怖氛围一拥而散。 迟盈几乎落下了冷汗,她知晓太子放过了她。 他如同对待一个调皮的脾气坏极了的小妹妹,伸手摸了摸迟盈的发髻,慢悠悠将迟盈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到耳后。 “乐山欺负你?” 迟盈眨了眨眼,闷闷的没有吭声。 虽什么都没说,但却将被欺负后委屈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寰见她不说话也不生气,更没继续这个话题。 仿佛迟盈被公主欺负了就欺负了,是她无理取闹罢了。 今夜太子自然是留宿永宁殿了—— 由于前段时日迟盈卧病,太子未曾留宿在此。 没了太子在身边盯着,自己的宫殿自然便是她最大,是以这段时日迟盈倒是没最先嫁入东宫的那几日那般诚惶诚恐。 每日都是睡够了才起床,太子早早上朝,又不来她殿里,少了一尊大佛,迟盈便好生安排了自己从随国公府带过来的丫鬟婆子,在永宁殿后殿开了个小厨。 说是小厨房,却占了整整三间屋,烹炸煎炒,什么菜都能做得。 留守在永宁殿的白竹曹妈妈一打听到迟盈回来了,便将温在后厨的菜统统端了出来。 却不想今日随着自家主儿而来的还有太子。 太子一入殿便见紫檀鎏金四仙桌上摆了热腾腾的菜肴。 他不由得眉头微皱。 迟盈却是已经落了座,她也懒得继续朝太子装模作样,早起便只吃了几口粥,后来晚膳在宫中更是没吃两口。 她早就饿的难受,端着白竹递过来的瓷碗自己盛了碗冰糖燕窝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吃了半碗,迟盈才觉自己眼睛没方才那般花了。 正好食不言寝不语,她也不想与太子说话。 约莫是迟盈那句萧芳毓是谁成功取悦到了他,太子如今的心情由阴转晴,万分不错。 他见迟盈吃的欢快,嘴里塞的圆鼓鼓的,不由得也起了几分兴致。 白竹会瞧人眼色,连忙拿着瓷碗盛了半碗燕窝羹奉给太子。 这是迟盈往常爱吃的,自然都是使劲儿的加足了糖,太子尝了一口,被齁甜的险些呛了起来,他便默不作声的将碗给搁下了。 众人瞧着心虚,唯恐没伺候好太子。 却见太子没怪罪她们,而是敲了敲桌面,催促起准备吃第二碗的迟盈。 “晚膳不宜用太多。” 迟盈一听这话,简直就想将手里的一碗汤羹给他迎头倒下去。 她真是够倒霉的,太子这么寒碜?她吃了什么? 她入宫一整日都没吃两口,如今才只吃了一小碗,就用太多了? 迟盈硬着头皮,佯装没听见又接着吃完了碗里的。 偷偷看了眼萧寰,发现这人面色不对,不敢再挑战他底线,连忙将碗筷放下。 她一放下,宫人立即上前通通收了,迟盈只能眼睁睁瞧着一道道她爱吃的菜被撤走。 .. 自打萧寰来了永宁殿,迟盈便知晓今晚是避不掉了。 绝望又能如何? 这事儿其实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她磨磨蹭蹭去净室泡在浴池里许久,泡的身子发白,身上细腻的皮都快被她搓下来。 她脑子里还得仔细想着太子质问她的话。 太子是如何发现自己与宁王说话的? 绝不会是他亲口听到的,必定是有人告诉了他。 告诉他他的太子妃偷偷与宁王说话? 迟盈仔细回想起,今日随她入宫的一个是东宫女官,另一个便是江碧。 这二人一个是跟随她多年的侍女,迟盈信得过她,且退一步说,江碧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捏着,她如何也不会背主。 另一个女官必定是太子的人,但宫宴开始后以至于她与太子一道乘轿出宫期间,迟盈都万分确定那位女官一直跟随着她身后。 从未离去过一步。 也绝对也不会是她....... 那会是谁? 太子在宫里的眼线吗? 不过是如此一桩小事,且她与宁王只说了一句话,都能被告密。 迟盈忽的觉得自己被四周压得密不透风起来,她整个人被热气熏得将要晕倒在净室里,几乎是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回到了内室。 迟盈洗的晚了一步睡在外侧,萧寰已经规规整整合衣盖被躺在床内。 迟盈去时,见他阖眸倚枕睡着,似乎睡得很深,迟盈躺倒床上时都不见他有半丝移动。 可等宫人轻手轻脚放下床幔,灭了灯烛,撤出殿内时,迟盈便听到身侧轻微的声响。 黑夜里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比白日来的更清澈。 窸窸窣窣的声儿。 她闻到那股男子淡淡的龙涎香。 翌日清晨—— 迟盈睡梦中听到了一声猫叫,奶声奶气的。 她瞬间支起耳朵来。 人还没醒活在梦中,却已经是坐起了身子,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起来。 萧寰本坐在榻上翻阅折子,一叠折子他翻看的倒是快,不一会儿已经见了底。 忽的听着少女含糊的呢喃,他侧首眸光落去,便见迟盈睡眼惺忪赤着脚满地找猫儿的模样。 呵...... 还真是头一回见。 昨晚不是说不稀罕吗? 今日她便是求着,他也不给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05:49:57~2022-06-02 06: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6瓶;啦啦啦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屋里暖和,迟盈只穿着单薄寝衣,光脚踩踏在橙红毛织地毯上,没有丝毫不适。 她听着猫儿的叫声,四下走了几步。 顿时察觉身子一阵不适之感。 只一瞬,昨夜的记忆扑面而来。 ..... 太子漫不经心垂眸翻看着手中的折子,实则心神早已飞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那披发赤着脚的小娘子身上。 原先等着人儿循着猫儿声来主动走来自己身边,那两只昨夜抱回来的猫儿如今就被搁置在他脚边。 等她眼儿巴巴找他要,哀求他,他便也不为难她,借她养一阵儿。 日后若是她表现得好,乖一点,送给她养也不是不行。 怎么回事...... 萧寰原地等了半日也没瞧见人来。 真是白长了耳朵,竟然听不见猫儿叫。 萧寰等了半日,耐心耗尽,只得转眸测过屏风看去,见一道窈窕清瘦的茜红身影蹲了下去,抱着膝头缩成一团,半晌不见动静。 他眉头微蹙,不明白这人好好地忽的又怎么了? 迟盈是在恐慌。 她从没有如今日这般的恐慌,先前她与太子间她都是稀里糊涂的,懵懵懂懂就成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迟盈并没意识到做了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刚刚从闺阁女郎迈过来的,还未曾想过其他的那些,也许是迟盈知晓自己身子差的很,她总觉得自己离做母亲还有很远的距离。 可她昨日去宫里走了一趟,听了徐贵妃等人说起小孩儿的事儿。 她们说那秦王府的刘侧妃,据说也是个身子柔弱时常卧病的,可这身子差没影响到刘侧妃半点儿孩儿缘。 刘侧妃生孩子就如同下饺子一般。 三年抱两,五年就足足生了四个。 迟盈才如同一个迟钝的人,猛地被现实敲醒了。 昨夜那么长时间折腾...... 要是她有有孕了,又该如何是好? 迟盈越想越怕,原先只觉得自己倒霉,嫁给了太子。她只当婚后强行忍耐,为了迟氏一族坚持下去罢了。 说不准太子爷半道出了事儿,她转头就又能回家了。 可万一她有孩子怎么办...... 有这样的丈夫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孩子有这样的爹岂不是更痛苦? 太子如此像当今陛下,太像太像了,看看当今陛下便知,这些个皇子公主纵然身份尊贵,可有几分开心的? 一个个唯独正常些的便是宁王,上回宫宴还不是也出了事儿...... 该倒霉的一个都没差。 且她这具身子,谁知能活到几岁?留个孩子给未来太子妃往死里折腾作践? 迟盈无力的抱着腿,鸵鸟一般将头靠着膝上,静静思忖起对策。 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听天由命下去。 若是打定主意只自己一人扛着,那便万万不能有了其他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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