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万疆问,“如此之才,肯奉吴宋为主?只怕有诈。” 参军侯开笑答,“非也,只是自三皇子手中救下一平民,抵债还恩,末将看倒挺好。” 侯万疆心中暗暗点头,到猎山时,宝山下却一片哗然声。 侯开去打听,片刻后回来,义愤填膺,“岂有此理!” 原是丞相之子桓宗带着一列公侯子弟参赛,往年都是垫底的,今次博得了头筹,细问之下,才知晓桓宗大手笔,每人出百金,自三皇子手底下六名小将手中买下所有的令旗,赢得了春猎头筹。 僚佐听了,连连叹息,“岂有此理,王上不管么?” 侯开苦笑拱手,“桓小爷说赛前并未规定用何手腕,财力也是一种战力,王上龙颜大悦,赏赐颇丰。” 侯万疆神情凝重,“百金之数不小,陛下不曾怀疑桓家如此雄厚家资么?” 这事僚佐知道,拱手回道,“并非桓家财富,而是江淮富豪秋家秋修然,欲在闽越做生意,与桓洼交好,撒着钱买小相国开心,桓洼得了钱财,半数换成珍宝送入宫中孝敬王上,都城起了两家最高的食肆酒庄,客满云集,可见巨富之家。” 只见那先生与一华服男子对峙骂战,惹来禁军,幸得三皇子庇护,方才未伤及性命,旋即摇头,略朝王侯拱手,转身而来,手中卦帆随风摆动,呼之,王之不王,国将不国。 侯万疆面色凝重,下了马,疾步追去,“先生,请留步。” 秋修然看向远去的‘老神仙’,以及疾步追去的侯万疆,手指无意识拨弄了腰侧鎏金算盘,若有所思。 台上的人一身金银线错秀鎏金华服,虽面如冠玉气质温润,像个读书人,却实打实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主,玩也能玩出富贵花样,且出手大方,金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叫桓宗目不暇接,着实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见其看着远去的白胡须老头,似有所思,生怕他不悦,凑过去道,“就一迂腐的老头,贤兄莫要见怪,侯万疆那老不死的虽然失了势,却是不好惹的,暂时动不了,且让他再嚣张几日,咱们去潇洒罢。” 秋修然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微微一笑,便叫公侯贵女们羞红面庞,心如擂鼓,如痴如醉。 桓宗酸溜溜道,“兄长在,便没有女子肯看兄弟我一眼了。” 随从掀开马车帘,秋修然躬身进去,身姿清雅隽逸,“走罢,今日便带你看看秋记金庄。” 桓宗便是相国之子,也未见金砖铺地的阵仗,还未见着,已眼冒星星,“兄长霸气!” 秋修然笑了笑,挥霍着她的钱财,到比做生意快乐许多,算算时间,只怕用不了多少日,便也该到江淮了。 崔漾过宿州时,收到南国南王送来的国书,南王的亲笔信,信中言愿送幼子南颂和亲大成,以结秦晋之好,事关重大,信报是盛骜、刘武,谋士参军卢仁一并送来的。 崔漾在书房里踱步,算算国书送出的时间,该是萧国灭的消息一到,南王便手写国书,以和亲谋求南国安平。 实则除了屯营宿州的十万大军,另有十五万大军半月前已至汉中,南下南国,蜀道难,但再难,欲取闽越,彻底根除祸患,南国便是必经之路。 崔漾蹙眉问,“南国内的情况如何?” 卢仁行礼回禀,“九大郡里与闽越毗邻的两郡已气势,响应越王。” 越王拥立司马慈为帝的时间在萧国灭之后将近两月,南王胆小,此时便可有两种选择,一是投靠越国,二是投靠大成,亦或是仗着山川之碍,首鼠两端,但南王不会蠢到明面上开罪两国。 崔漾沉吟片刻,将国书交给卢仁,“事急从权,由你草拟文书,便说朕欲四马驱车,迎娶南国小王子。” 刘武一时未厘清,行礼问,“自汉中入蜀中滇南,并无官道,两驱车驾都——” 他毕竟征战沙场多年,立刻便有醒悟,崔漾吩咐道,“一旦道路修通,立刻出兵攻占南国,占领南越交界,拿下城池后,原地待命,待越都事成,宿州军南下,两军合围夹击,一举拿下叛军。” 几人对视一眼,胸腔里皆是激昂澎湃,叩首行礼,“末将领命。” 崔漾唤了洛铁衣,草拟好的回书,以及给南征军的密令,交于洛铁衣,另点了两名暗卫,“你们脚程快,负责传讯,到了南国后,留在梁将军身侧听令,路上勿要耽搁。” 盛骜几人是心腹近臣,都见过暗卫,略担忧,“陛下身边……” 崔漾抬手微压,“无妨,边疆战事要紧,歇息一晚,两位将军便起程罢,劳烦三位了。” 盛骜、刘武、卢仁皆叩首,“末将之本分,臣等今夜便起程,路上轮换休息便是,陛下保重龙体。” 时机不容耽误,崔漾未勉强,应了声好,诸将各自准备了粮需,这便起程了。
第72章 、襄助麒麟军平叛 徐令集二十万大军, 屯兵淮水北岸。 谢蕴领十城之郡,于淮水南岸相迎,四百船舶, 外加三百万石军需粮草相迎,过淮水后, 江淮十郡开道让路,二十万大军一路南下,一个月后, 屯兵长江北岸,安营扎寨。 江淮风情与北地, 中原腹地皆不同,多湖泊沼泽, 鱼米之乡,便是普通人家,也随处可见身着绫罗绸缎,可见富庶。 崔漾闲逛建业,夜间逛至谢府外,看谢家深宅大院,青砖素瓦, 负手立在院墙下。 她此番南下是微服出巡, 月前谢蕴率城迎接大军,她只远远看过一眼,并未露面, 此时来, 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门却开了, 里面出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小童, 躬身行了礼, 抬头时晃了一会儿神,又垂头,已红了脸,再行礼,“我家主上有请,贵客请随我来。” 崔漾便也未拒绝,拾阶而上,一路跟随在小童身后,慢行至一处水榭书房。 许是事先有安排,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连仆从随侍也不曾。 月如弯钩,四方亭下挂着八角灯,石桌上清茗缭绕,青年一袭玄色衣袍,起身见礼,“草民见过陛下。” 自称是草民,并非微臣。 崔漾眸光落在他面容上,除却五官依稀可见少年时的影子,气质已大为不同,阴郁的尖锐褪去,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 实难将眼前的人与当年跨坐墙头大喊大叫的刻薄青年重叠在一处。 崔漾踱步上了石阶,“你知道我会来?” 谢蕴侧身立在一旁,“只是叫人看着一些府外,若有人来,自会通报。” 崔漾笑了笑,并未提起当初立后的事,只是道,“此来是为感谢谢公当年对家父家兄的照拂,谢公若有所求,自可实说,朕自当应允。” 青年一直未曾抬眸,垂首立着,像金銮殿下的臣子,实则崔漾不太拿得准谢蕴心中所想,若说他肯臣服大成,不会拒绝缴纳赋税,若说不肯,此次徐令尚未集结大军,他便着人送信往军中,说愿献军粮三百万石,并水师六万,襄助麒麟军平叛。 也许是预估六万水师不敌二十万麒麟大军,也许他已知司马慈手中的药不是什么好药,又对江淮之地虎视眈眈,另换了决策。 对麒麟军来说,有利有弊。 避免兵戈伤亡,保存实力和战力,往后与越国交战,可节省很多兵力粮草,但江淮不是硬打下来的,是忠是奸是敌是友便多了许多不确定。 哪怕是如今,谢蕴率十郡官员,开城迎接麒麟军,也并不是他当真投诚的信号。 崔漾眸光落在青年手背上,虎口和手背上半截鞭痕,至今留有痕迹。崔漾自袖中取出一瓶药,搁在石桌上,起身缓缓道,“谢蕴,无论如何,我不想与你为敌,你若诚心投靠大成,朕有生之年,保谢家荣光依旧。” 话已至此,已无需再多言,崔漾起身,也不要人相送,拔气提身,自这一方月夜庭飞出去,上了船舶,顺水而下。 梨花白的瓷瓶口是木塞,包着一方素色锦帕,月色下似带着淡香,不必看亦知是祛疤用的,谢蕴看了半响,探手取过,收入袖中。 小童往院子里探了探头,看人这么一会儿就走了,摸了摸后脑勺,困惑道,“主上清空府邸小半月,客人只来这么一小会儿就走了么?” 谢蕴未言语,在亭中立一会儿,踱步回了书房。 吴国都城。 灰黑的乌云压着繁华的陵林城,翻滚,融合,肆虐,狂风席卷,昭行医馆前人满为患,有腿脚受伤的,也有头疼腹痛的,只是比起寻常病患,昭行医馆外的病患捂着伤处面目痛苦,却不敢作乱,从药铺出来的病患,大多忍不住立时服下药丸,勉强忍住的,无不神色激动,双手捧着药盒,目光虔诚,说是手舞足蹈亦不为过。 那坐堂的医师似乎当真有神力,望闻问切一概不纠,把脉草草了过,药包是提前准备好的,队伍挪动得很快,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发出去千份有余,半条街都被堵了。 为不扰民,侯万疆没骑马,也没露面,只与许先生坐在轿子里。 狂风肆虐,暴雨将至,轿子在昭行医馆外两个钟之久了。 往日百姓看见有轿,无不避让,毕竟得罪了权贵,治的就不是病,而是命了,昭行医馆外的病患们却颇叫人意外,不仅不让,还提防着他们是否上前插队,可见神药的威力。 轿帘砂帛所制,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对外面,却清晰可见。 侯万疆皱眉,更显肃穆凝重,许半山轻摇蒲扇。 参将侯开甚至顾不上愤怒,朝老将军拱手苦笑道,“比半月前,似乎又多了许多病患。” 堂内盘坐的医师似乎这时才发现堂外的轿子,起身过来,拱手行礼,“圣主下了旨意,民为贵,君轻,万事当以百姓为重,百姓里,又当以买不起药的穷苦人为先,这位大人回去罢。” 隔着轿帘,侯开冷笑,“侯老将军旧伤复发,前来取灵药,医师也不给么?” 越地只有一位可以称之为老将军,且是姓侯,侯开话一出,刚取了药从医馆出来的三人迟疑了,其中两人捏紧了手中的药包,最后还是疾步上前叩请,“我知道侯老将军,有老将军,才有我们这几十年的安平,这个药给老将军服用,肯定能治好将军的伤势。” 也有不少人恳求,“医师,老将军是咱们越国的定神针,请神医赐药,治好老将军。” “对啊,医师,我不是很疼,把我的药给老将军吧!” 谦让声此起彼伏。 许半山轻摇着蒲扇,笑道,“老将军得民心,越国之幸。” 侯万疆治下虽严,待民却亲切随和,掀轿帘下了轿,“不必了,都起来罢。” 不少人拜求,医师却没有破例,只扬声道,“今日若为老将军破例,来日会有更多的权贵以旁的理由索要,神药的数量不多,这是留给乡亲们的,在圣主眼里,治好乡亲们更重要,公侯官员,府中自有医师治疗,大家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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