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陆承煜来到葳蕤院时,魏书辞还在炕上坐着挑灯奋斗,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 那双靴子瞧着再有两三日就该完工了。 “这么晚了还做针线, 眼睛还要不要?”陆承煜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的意思。 魏书辞听他如此说忙将东西一股脑地收进针线筐里,笑眼弯弯地给自己找理由:“这不是想让阿煜能在上元节穿出去逛花灯会嘛。太子穿着我做的鞋子,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厉害的亚子。” 亚子?这又是什么发音。陆承煜的剑眉皱得又深了一些, 心说这一世的她跟上一世的她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不过, 他很喜欢这一世的她。 “孤身上的荷包是你做的,剑上的穗子是你做的, 你打的络子还在孤的琴上坠着, 想想这些是不是觉得自己更厉害了?”陆承煜一面打趣她, 一面往她对面坐下。 魏书辞顺着他的话看了看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算起来的话,妾好像是挺厉害的。这样的手艺也能在阿煜眼里把宫里的绣娘给比下去。” 两人闲话一会儿后,陆承煜将今日宋良娣过来同他说的告诉了魏书辞,问她对此有何看法。 这只是陆承煜后院的事而无关朝堂,魏书辞凝神想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妾觉得眼下并非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如今郡主还不知道徐承徽离世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该考虑如何告知郡主,又该如何安抚郡主。” “书辞与孤想到一处了。”陆承煜温声附和道。 魏书辞不想叫陆承煜知道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防着宋良娣,陆承煜则是怕说出宋良娣的真面目会吓到她,故而对于宋良娣两个人都选择了不做评价。 “所以,殿下是怎么答复宋良娣的?”魏书辞满腹好奇地问他。 陆承煜轻启薄唇吐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来:“容后再议。” 不拒绝也不答应,吊着胃口。路子野啊,不愧是东宫太子,点个赞必须的。魏书辞默默在心里给陆承煜放了一通彩虹屁后,抬手抚了抚肚子又开始暗自腹诽起来:“娃儿啊,我看你老爹还不错,以后应该能顺利登基。这接下来的三个多月你可千万要在娘肚子里好好待着,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看看大宣的锦绣山河。” 起初魏书辞的想法是怀上孩子后不争不抢、提前步入养老生活,可依如今的形势来看,宋良娣和赵良媛只怕不会让她如意,她现下是不得不参与到争宠大战中。 好在陆承煜现在还馋她身子,无需她多做什么陆承煜也会自个儿围着她转。还要多谢这好容貌、好身段啊! 魏书辞这厢正胡思乱想,陆承煜却是不知何时又趴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上去听和感受胎动,即便久久都未能感觉到什么,陆承煜仍是一副不知疲倦、乏味的样子。 次日晌午,夏衍在有心留意窗下一上午后看到了昨日那小乞丐的身影。神色平静地离开房间下去一楼,出了客栈大门左拐来到墙下去见那小乞丐。 “已经找到了,我这就带你过去,路上行人多,你可要跟紧了。”小乞丐轻声说完,迈开步子领着他往城东的方向走去。 夏衍特意与小乞丐拉开一些距离,一路上倒也未曾有人投来异样目光。 约莫三刻钟后,小乞丐带他走到一处巷子口指了门前置着一盆文竹的小宅子给他看,嘴里同时解释说道:“前面那里就是纪家的宅子了。因着他家去岁岁末死了独女,故而元日也未曾在门前悬挂灯笼。这条除他家外,别家都是挂了灯笼的。” 夏衍记忆力和方向感都比常人好上许多,虽然只跟着这小乞丐走了一遍便将方才过来的路线给记下了。 “这是二两银子,你收好了,仔细不要叫别的乞丐知道,否则这银子保不住,这桩事你也兜不住。失了诚信又失了银子可不划算。”夏衍说着就将二两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并不嫌弃他的小手是黑乎乎的。 小乞丐重重点头,“郎君放心吧,我会好好收起来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别的地方行乞,天下之大,不是只有崇州城。” 夏衍没想到他年纪小小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便含了一抹浅笑说道:“正是如此,大宣多的是好地方。” 小乞丐朝夏衍作了个揖,而后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夏衍没有选择直接上去敲响纪家的门,一来是怕打草惊蛇叫州府的人知道了,二来是觉得纪家的人最终既然接受了王家赔的银子,想来不会轻易向一个外人道出实情自打脸。 昨日他还打探到死去的纪家姑娘除了有一双健在的父母外,家中还有一个正在进学的弟弟,因她父亲做花草盆栽的生意,多少有些家底,三进的院子里还有两个服侍的丫鬟和一个车夫。 这些人中指不定就有不满纪父纪母妥协于权势收下王家银子的。 夏衍思及此,折返回去将福宁客栈的房间退了,转而寻了一件靠近纪家的客栈住下了。这间客栈瞧着已经有些年头,加之地处比较偏僻,房钱倒比地处繁华的福宁客栈便宜了两倍不止。 客栈的老板是个四十有五的中年人,将房间的钥匙递给夏衍后,老板将房间的字号又强调了一遍,同时努力伸长手指给他看。 夏衍脚步落得很轻,就算是年久失修的楼梯这会子被他踩在脚下也只是发出很细微的声响。 当天夜里夏衍在纪家的主屋屋顶上蹲了大半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在第二天在客栈里看到了两天前遇到的那位“小兄弟”。 不过她现在已经换上了女装,如墨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双平髻,两股发髻上各簪着一朵纱堆的小花,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王家的呆霸王经常混迹在城北一带,姑娘长的这般好看还是少往那边去,当初我姐姐……”少年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有些多了,忙将后半段话给咽了回去。 “你姐姐怎么了?”年方二八的少女抓住机会追问他,毕竟为了蹲到他她这两天可没少花心思。 “没怎么。既然你的腿没有大碍,我还得回家温书。” 少女怕再问下去他会起疑心,于是乎见好就收,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温声细语地说:“方才多亏了你拉我一把,我初来崇州也没什么朋友,不若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原本是想说出拒绝的话,可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少年到底没能忍下心,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纪淮。” “我叫贺沅,暂时就住在这里。你要是不用进学的时候,可以来此处寻我。”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只是敷衍自己报一下名字,过来寻她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她可以去纪家门前踩点假装偶遇什么的,一来二去他真把自己当朋友了,不愁套不出纪家姑娘这桩案子的实情和隐情。 夏衍站在楼上的栏杆前看着一楼交谈的两人,他记得当时这位“小兄弟”还声情并茂的向他描述了这桩案子的疑点,而她现在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她也是来查这件案子? 贺沅眼见纪淮走远后才提了裙摆上去二楼,夏衍则在她发现自己前回到房间翻上房顶去寻方才那少年的身影,见他迈着步子进了纪家的宅子,夏衍猜测这位少年或许就是死去纪家姑娘的弟弟,至于那位“小兄弟”嘛,很有可能是在对他使美人计。 隔天上元节如期而至。 程芷嫣将孩子交给乳母带着,又再三吩咐屋里丫鬟好生帮着乳母带好孩子,而后精心打扮一番披上锦缎斗篷去寻顾勋。 一晃八年过去,顾勋已然不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如今他的深眸里更多的是内敛和沉稳,一言一行都透着作为长平侯的威仪。 当初陆云卿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为讨她欢心,于冰天雪地间进入深山猎取白狐的少年郎君竟然只是在作戏;程芷嫣踏入顾家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赢了,殊不知顾勋对她的山盟海誓也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失言。 顾勋最初的确是喜欢过程芷嫣,喜欢她的花容月貌,喜欢她的温柔似水,喜欢她的悦耳嗓音……然而喜欢终究不是爱,顾勋沉迷于与程芷嫣珠胎暗结的温柔乡时,才貌品性都无可挑剔的陆云卿润物无声般地走进顾勋心里,自信不会失去的顾勋浑然不觉,一心只拿她当做攀附皇室的踏脚石。 直到陆云卿头也不回地离开长平侯府,再之后又拿了和离书来他跟前让他签字,顾勋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起,陆云卿已然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舍不下她。 华灯初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已经是人行如织、热闹非凡,随处可见的小贩身影和不绝于耳的吆喝叫卖声,处处都显露着节日的喜气。 彼时护城河畔已经聚集了不少放河灯和天灯的女郎,街道两边皆是卖花灯和小食的商贩,河面浮着上挂有各色彩灯的画船,石拱桥上人来人往,歌舞坊内传来悠扬绵长的乐器声。 陆云卿在花灯会的入口处下了马车,紫陌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脸上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像极了去岁陆云卿逛花灯会时的情景。 “公主。”荀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陆云卿转过身去看他,身高八尺、披着褐色大氅的荀澈踩着脚踏自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向陆云卿的位置。 “荀大夫。”陆云卿同他互相见礼。 感情是守株待兔等着我家主子呢。紫陌毫不客气地斜睨了荀澈一眼,很是敷衍地微微屈膝朝他行一礼。 荀澈装作看不懂她警告的眼神,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笑容,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紫陌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油嘴滑舌,惯会唬人。”紫陌低下头轻声低喃一句,扶着陆云卿的手就要叫她快些往前走。 荀澈并不气恼紫陌对他的态度,紫陌对他尚且如此,倘若有旁的男子企图接近陆云卿的话,紫陌恐怕会更加张牙舞爪,这恰恰是她对陆云卿忠心害怕她再次受男人花言巧语所骗的表现。 紫陌是陪着陆云卿一块儿长大的,向来颇受陆云卿的宠爱,在她面前碰过一鼻子灰的人可不止他荀澈一人,陆云卿每每见了也只是嗔怪她一句太过严肃。 “荀大夫是我的朋友,无碍的。”陆云卿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道。 完了完了,看来公主是对这位荀大夫动了心还不自知。紫陌上下打量荀澈一番,秒变老妈子:他与公主在从相貌上来看的确十分般配,宁远侯府世子的身份也不算低,最关键的是他在百姓口中风评挺不错,朝堂上亦是有直言进谏、刚正不阿的美誉,这样的人品性应当没什么大的问题……虽然这张嘴能说会道了些,可若是能哄得公主开心也没什么不好。 紫陌这样一番合计下来,霎时间对荀澈的印象和态度改观不少,面色也跟着缓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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