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煜大步上前往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浅浅一笑道:“这张小嘴越发能说会道,晚些时候孤可要好好尝尝,看看是否是抹了蜜。” 魏书辞被他赤果果的话羞得小脸一红, 忙不迭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一门心思地继续做起女红来。 陆承煜见她这般,面上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几分, 嘴角噙着笑吩咐外间的茗尘取了一本诗集送进来。 橙黄的灯光下,魏书辞手拿针线坐着一双靴子,陆承煜则是手捧诗集垂首默读。两人不曾说话,彼此的心里却都是无比惬意悠哉。 接近二更天的时候, 茗尘和闵溪端了盛着热水的铜盆隔门传话:“殿下,小主, 该洗涑了。” “进来吧。”陆承煜放下手里的诗集平声应答。 如此门外候着的小丫鬟才敢打开隔扇放人进去,茗尘将铜盆置到架子上,陆承煜先叫茗尘和闵溪伺候魏书辞洗涑, 等魏书辞去屏风后换寝衣后, 陆承煜这才自个儿拿了毛巾洗涑。 茗尘是见惯了陆承煜自己洗涑的, 故而这会子见他动作熟练地拧干毛巾擦脸却是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了。 陆承煜掀开被子爬上床时,魏书辞已经有了几分睡意,两片眼皮正在一张一合地打着架。 原本想要尝尝她的小嘴是否抹了蜜的计划只得作罢, 放下床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后便轻声吩咐茗尘将屋里的烛火都吹灭。 次日魏书辞醒来之时已是辰时, 陆承煜在院子里练剑已有大半个时辰,魏书辞打着哈欠由茗尘伺候着穿上厚重的冬裙, 闵溪则在整理床铺。 魏书辞只叫梳了简单的倭堕髻, 簪上坠着流苏的簪子后便往檐下去看陆承煜练剑了。陆承煜挥剑的姿势如行云流水, 出剑迅速且极具力道,魏书辞一时间是看得入了神。 约莫一刻钟后陆承煜渐渐收住动作,丫鬟端了热水上前,陆承煜便自个儿拿了巾子过来放进水里。 魏书辞突然兴起走过去想要替他擦擦汗,从前陆承煜都是套路她想让她给他擦汗来着,这一回陆承煜却是连连摇头主动拒绝了。 “挺着个大肚子还想这些做什么,孤自己来就是。”陆承煜快速地在膀子上擦了两下,将巾子扔进铜盆里取了托盘里的衣裳穿上,系衣带的时候俯身凑到魏书辞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以前孤喜欢叫你替孤擦汗是因为孤想撩拨你,孤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如今孤倒是不敢撩拨你了,每每撩拨你不成反让自个儿浑身难受,偏生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跟前晃。” ?魏书辞羞怯之余只觉得他这番话的实在没道理,他自己满脑子那啥念头怎么就能怪到她身上来。大猪蹄子啊,果然是下半身动物。 后退两步与陆承煜拉开一段差距,魏书辞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转移话题:“殿下练了这样久的剑也该饿了吧,咱们这便进去用早膳吧。” 陆承煜朝魏书辞点点头,亲自扶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缓步迈过台阶进到屋里往八仙桌前坐下。 等待早膳上桌的时候,魏书辞注意到了置物架上的那盏眼生的琉璃灯笼,回想昨晚陆承煜来的悄无声息,魏书辞随口问了他一句:“殿下昨晚自己提着灯笼过来的?” 陆承煜便道:“昨儿坐的久了手脚有些发麻,这才想着自己走过来。昨晚玄月当空、月华如练,倒叫孤有种月下寻芳的感觉。” 这个芳字指的就是魏书辞了。 魏书辞听了他不少土味情话,现下听他如此说也不觉得有多撩人,一笑带过转而夸赞起那盏琉璃灯笼来:“妾觉得这盏琉璃灯笼甚是好看,比妾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盏灯笼都要好看。” 陆承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原本周海给他这盏灯笼的时候他还有些觉得拿不出手,如今听魏书辞对它的评价如此之高,甚至眉眼之间都含了笑意,登时又在心里给周海记了一功。 “书辞喜欢的话,孤命内侍房的人再做几盏这样的琉璃灯笼给你送过来,往后你夜里出行瞧见的都是这样好看的灯笼,想必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这是要翻身变成甜宠文的女主?魏书辞的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不过在她垂眸看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时,理智告诉她:这个大猪蹄子指不定就只是馋她身子,想要她给他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罢了。 “书辞又在想什么?莫不是被孤的贴心打动了?”陆承煜轻轻拍了魏书辞的脑门一下,颇为自恋地揶揄她道。 魏书辞忙将思绪收回,顺着他的心思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是啊,阿煜对妾如此上心,妾若还是不为所动,岂非成了铁石心肠了?” “你便真是铁石心肠,孤也心甘情愿继续暖着你。”陆承煜垂首对着空气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魏书辞的听觉不似陆承煜那般好的变态,陆承煜的这番话她是一个字都未听清,只是隐隐听到他的嘴里似有声音发出。 “阿煜说什么?”魏书辞微皱着眉疑惑问他。 “没什么。”陆承煜敛敛神复又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向魏书辞,“再有十余日就是上元节了,只是你如今大着肚子,倒不能带你出宫去逛花灯会了。” 魏书辞未进宫前并非没有逛过花灯会,只是每回都必须紧紧跟在嫡姐嫡兄身后,嫡妹嫡兄往东她便不能往西,一言一行更是无比谨慎,甚至都不敢去路边的小贩处猜猜灯谜买盏花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嫡妹买了一样又一样喜欢的东西,而她魏书琀除了夸赞一句嫡妹眼光好之外便不能再多说其他。 思及此,魏书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阿煜有这份心妾就很高兴了。” “你不高兴。”陆承煜却是一言拆穿她违心的话,“孤有主动去了解过书辞从前在魏家的生活,那般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书辞过的很辛苦吧?” 魏书辞心下一惊,一双桃花眼因为惊讶睁得又大了几分,对着陆承煜愣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陆承煜握了魏书辞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神情严肃、无比认真地继续说道:“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往后孤定会好好疼你护你,不会再叫你受半分委屈。只要有孤在一日,书辞就会无忧一日;孤不讲来生,只盼能守你今生无忧。” 魏书辞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炙热深情的目光中,魏书辞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所以,太子殿下他这是突然走专情路线了? 就在魏书辞纠结可不可以相信陆承煜的话,还很着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魏书辞知道门外的丫鬟是过来送早膳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现代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说得好:男人嘴,骗人鬼。就算这会子说的是声情并茂,往后遇到比自己年轻漂亮的指不定就把那些个山盟海誓忘到脑后去了。 还是吃饭比较香。魏书辞这样告诫自己一番,方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待陆承煜说出“进”字后,魏书辞起身走到炕几前自个儿倒了杯茶水吹开茶沫轻抿一口润嗓。 四日后,夏衍日夜兼程赶到了崇州城内,精心地乔装打扮一番后便寻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客栈住下。 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客栈由于带着做早餐生意,彼时一楼已经是十分热闹,六张四方桌前都坐满了人,夏侍卫只得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等待位置,同时仔细听着他们闲话。 “听说王家三郎昨儿在勾栏里又看上了正当红的韦行首。”一个穿着黑色棉袍的汉子喝着茶水笑呵呵的说到。 汉子身边身着墨绿长袍的亦跟着笑了起来,咽下嘴里的南瓜粥附和道:“韦行首啊,去岁九月我这粗人倒也有幸见过一面,那婆娘长得可真是好看,比之前那一头撞死了的纪家姑娘还要美上三分呐,也难怪那风流成性的王家三郎这段时间总往那凝香楼跑。” “一头撞死的纪家姑娘?怎么这却闹出人命案来了?”临桌一个初入崇州境内的青衣郎君满腹好奇地问到。 “嗨,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不是咱们崇州本地人。那纪家姑娘的确是去岁岁末一头碰死在自家院子里的,州府判的是纪家姑娘勾引王家三郎不成,自知失了女德没脸活着这才撞的墙。” 青衣少年听了这话便又皱了眉,低下头思忖片刻后开口继续说:“可你方才说那韦行首比纪家姑娘还要漂亮,那言下之意不就是纪家姑娘也生的颇有几分好看。那王家三郎是个孟浪的,府里纳了几房妾室,这纪家姑娘又是相貌不错的美人,照理说王家三郎不应该拒绝才对呀。真是奇了,奇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一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官府怎么判咱们就怎么传,谁也不想惹祸上身。我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的,说起话来又文文弱弱的,这些闲事还是少管,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也不要细问。” 那青衣少年闻听此言复又沉吟了片刻,“兄台说的是极,是极。” 不多时那着墨绿色长袍和着黑衣棉袍的两人就用完了早膳,叫了店小二过来付了银钱后便起身离开了。 夏衍点了一碗阳春面,那青衣郎君听他的口音又与方才那两个汉子的不同,于是乎端了自己还剩小半碗的馄饨往夏衍身边坐下了。 “这位兄台也是外地来的?”青衣少年平声问他。 “嗯。”夏衍不大想搭理他,故而只是十分敷衍地轻轻嗯了一声。 “方才你就坐在那里。”青衣少年说话间看了夏衍刚才坐过的那张长椅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两个汉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夏衍抬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没听见。” “不会吧?他俩的嗓门可不小,我看兄台你也不像是聋子……”青衣少年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衣着普通却一身正气凌然的夏衍。 夏衍气得差点要掀桌,他当然不是聋子了,他夏衍要是聋子的话能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我都是初来崇州,还请兄台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夏衍暗暗白了他一眼,待店小二将阳春面送上来后就开始大口吃面。 “那个,我刚才不是有意说你是聋子。我就是觉得这崇州城里的人脑子好像有点……”青衣少年欲言又止,思量再三后凑近夏衍轻声细语地说道:“好像有点奇怪。就拿方才那件事来说,我觉着纪家姑娘既然长的好看,那以王家三郎的风流成性没理由不接受她,横竖多一个小妾他王家又不是养不起。就这样结案城里的人竟然也信了。” 夏衍斜睨着青衣少年,“我觉得姑娘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尤其是关于官府的事。姑娘女扮男装的确像那么回事,不过物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我能识破你是女儿身,保不准也会被别人识破。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家,外面并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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