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玉垂首摆弄着妆匣里的钗嬛首饰,看似漫不经心地搭话说:“难怪我也喜欢打马球,原来是随了母亲的。可是我上头的两位姐姐却都是温文尔雅的,并不喜欢打马球这样的活动,父亲也总为我的性子发愁呢。” 嬷嬷当即笑呵呵地开导她道:“大老爷这也是关心则乱。要老奴说,五姑娘出落得这样标致,又是个爽朗的性子,将来必定能够配得如意郎君的。” 头上的三位姐姐接连出嫁,霍清玉心里也不是没有暗暗设想过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然而思来想去,她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姑娘,太太打发我过来问你收拾妥当了没,说是戏班子已经入园,宾客也来的差不多,可以过去看戏了。” 霍清玉仔细打量铜镜中的自己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起身随人往花厅去。 今日来的都是与霍府沾亲带故的人家,如她的三位姐姐、姐夫,祖母和纪氏的娘家人,以及南安王府的两位郡王、县主。 福宁郡主陆凝是南安王妃的嫡女,福安郡主陆敏则是侧妃所出,这位南安王爷将正妻与妾室区分的很开,王府中虽有两位侧妃,但对南安王妃却是独一份的好,从来都不曾生出过宠妾灭妻的心思,更遑论那样去做。 陆凝受兄长陆显所托,虽然她先时与霍清玉并不熟识,当下也只能主动上前同她攀谈起来。 “军中临时有事,我哥哥他脱不开身,特地叫我向你带句话。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特意托我代为转赠。” 霍清玉接过锦盒,浅笑着同陆凝道了声无妨,心里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失落;她今日打扮的这么漂亮,可与往日里有着很大的不同哩,偏偏他没有来。 陆显处理完军务从军中出来之时已经接近戌时,再有不到两刻钟宴会就该结束了,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马厩前牵了马出来,在骑上马准备往王府驰骋而去的时候,他想起了霍清玉上回在王府同他说的那句话: “下个月就是我十四岁的生辰了,阿显会过来的吧?” 挥手扬鞭,陆显鬼使神差地突然改变了直接回家的主意,无比坚定地朝着霍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紧赶慢赶来到霍家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霍清玉同纪氏站在府门外送客,陆凝陆敏两姊妹有说有笑地从府内出来,正好碰上坐在马上望着霍清玉的兄长陆显。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陆凝心中大感疑惑,中午他不是才派人送信回来说他今晚不能过来参加宴会的吗? “过来接你和二妹妹回家。”陆显不着痕迹地对着两位妹妹撒了个谎。 此处人多眼杂,霍清玉虽然老早就看到了陆显,可她如今已经十四岁,待到明年就可以议亲了,是该听父亲的话收收心稳稳性子。故而此时也不好上前同他攀谈,只是用眼神问他:她今天的打扮好不好看。 然而马背上的陆显顿却并未回应她,只是冷不丁地收回目光,待两位妹妹上了马车后调转马头去到马车前面亲自开路。 大概是没弄清楚方才她眼神里的意思?霍清玉如是想着,悻悻然从南安王府的马车上挪开视线,同纪氏一起亲自去送纪家的人上马车。 五月的日头,太阳时大时小,因着江南一带的堤坝修缮出了问题,平帝失眠的问题越发严重,竟是连郭贵妃的宫殿也不怎么爱去了。 到了五月十五的休沐日,平帝习惯性地早起,用过早膳后便叫人去请郭贵妃随他去御花园里走走。 郭贵妃恭恭敬敬地接旨,换上一身淡雅又不失身份的桂子绿襦裙和二重褙子,而后坐上步撵往长春宫去。 “臣妾见过圣上。”郭贵妃屈膝行礼。 纵然郭家早已令平帝心中生了几分疑,然而即便当下宫里有众多的女人,最合他心意的还是这位从相貌上看不过二十七八的郭贵妃。 平帝垂眸看向为微屈着膝的郭贵妃,语气平平地说道:“爱妃无须多礼。朕听宫人说,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爱妃随朕过去看看吧。” “是。”郭贵妃温声细语地应下。 许是来了兴致,又许是许久不曾步行这样远的距离,平帝没有叫人备下仪仗,只是同郭贵妃并肩往御花园的方向缓步走去。 两人此时皆是各怀心事,因此并不多话,只是时不时地说上两句。 御花园植着四时鲜花,当下开得正好的花有栀子、月季、玫瑰、芍药、紫藤等等,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这栀子倒是养的不错,枝繁叶茂。”平帝随口夸赞一句,想起姜皇后从前住的宫殿里也植了不少栀子和牡丹,目光不由得暗淡了一些。 “淑妃妹妹向来是个善于用人的,御花园花草打理的事情向来都是由她管着的,想必打理这些栀子的人也是她手下能干的女官精挑细选出来的。” 郭贵妃代掌凤印,淑、贤二妃协助处理宫务,看管花草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交给淑妃去办并无不妥之处。 平帝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唯独姜皇后,他到了此时也还是吃不准自己的眼光到底是有错还是无错。 淑妃此人如何平帝一点儿都不关心,只要她和她的母家能够老老实实的服从于皇权,她的妃位就会稳稳当当,也能协助郭氏管理后宫。如若不然,平帝对相貌平平又无出众才情的她可不会有对郭氏那般的耐心和纵容。 平帝叫宫女太监们远远跟着,与郭贵妃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石径继续往前走,拐过弯道的时候就见十步以外的地方有一个正弯腰给花树浇水的宫女。 那宫女的身段窈窕,如墨的长发盘成小巧的发髻,耳间是普通的珍珠耳铛,一双雪白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劳动显得有些粗糙。 “你就是平日里负责打理这片栀子的宫人?”平帝显然是一时兴起,对着那宫女发起问来。 那宫女从容地停下动作,只弯着腰低眉看一眼来人的衣袍便已了然,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答平帝的话:“回圣上,是奴婢。” 嗅着花香味,平帝忽的想起与姜皇后新婚燕尔的那段日子,几乎每日夜里都与姜皇后宿在一起,那时王府院子里的栀子花香便会随风散进屋内。 “起来吧,这花养的不错,朕赏你二两银子,待会儿问李公公拿。” 那宫女宛如莺啼地道了声谢皇上赏,缓缓起身,壮似不经意地抬头看平帝一眼后,忙又将头埋下去。 只那一眼,平帝便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她的五官可圈可点,唯独眉眼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个已经离世十余年的人。 平帝微微怔住,半晌后才又对着那宫女道一句:“你继续做你的差事。” 郭贵妃不动声色地斜昵了呆在原地目送那宫女的平帝一眼,见他目光中分明有动容的神色,当下又恨又喜,心情复杂。 漫无目的地逛完御花园回到长春宫,平帝心不在焉地饮着茶,郭贵妃见他不说话,坐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告辞离去。 平帝疑心病重,待郭贵妃走远后才唤了他自己信得过的李公公进前,吩咐他去查查今日在御花园遇到的负责打理栀子的宫女是何来历。 李公公得了平帝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就退了出去命手底下的心腹去查明那宫女的一切信息。 东宫。 陆承煜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二更时分处理完当天的公务,自个儿提了灯笼就往云笙院走去,因为离得近,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已来到院中。 茗尘刚端了魏书辞洗涑完的水出来,正要屈膝行礼道声殿下,陆承煜却是朝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迈着轻步走到屋里。 彼时魏书辞正歪在软榻上看着话本子,身上不过传着单薄的绸缎中衣,形制虽不似襦裙那般凸现身材,却也未能将她的曼妙身段全然掩盖住。 陆承煜行至软榻旁,垂眸去看她手中话本子上的文字,不曾想正是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吐露心声,两人相拥互换定情信物的情节。 魏书辞察觉到有人挡住了光线,几乎是习惯性地认为榻边的人就是茗尘,“茗尘啊,你可以往边上一些吗。” 陆承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照做了,魏书辞觉得他这一挪反倒挡住了更多的光线,索性就抬头去寻他的位置。 “阿煜。”魏书辞有些惊讶,猛然间想起话本上的内容,脸上又添了几分窘迫,手忙脚乱地将话本合上塞进软榻的缝隙里,接着就要爬起来行礼。 陆承煜急忙抬手示意她不要动,语气宠溺,“孤说过,没有外人在时,书辞见了孤不必行礼。” 魏书辞也不跟他客套,整了整衣衫坐直身子,“这么晚了,我还以为阿煜不会过来了。” 陆承煜顺着她的小脸往下看,待看到领口时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一下,沉吟片刻后故作镇定地说:“原本是没有时间过来,但是孤实在过于思念书辞,便赶着时间过来了。孤还要去沐浴,你若困了就先睡下,不必等孤。” 魏书辞不知从何时起就对他莫名放心,点点头后看着他离开屋里,去暖阁看一眼陆景明后便爬到床上裹紧被子睡下了。 陆承煜温水沐浴完进到里间,魏书辞已然进入梦乡,陆承煜对着她的睡颜看了小半刻钟,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后,亲自替她掌了一回灯,吹灭了屋内仅存的蜡烛。 次日魏书辞醒来时,陆承煜早没了踪影,因为数日不见的缘故,魏书辞第一次生起了希望他能陪自己用一回早膳的想法。
第58章 长春宫。 瑞兽镂空金鼎的缝隙间散出缕缕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平帝端坐于长案前,厚厚的折子堆在桌子左侧, 平帝放下手中的朱笔闭上眼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 刘公公在门外扣了扣殿门,语气毕恭毕敬,“圣上, 老奴有事回禀。” 平帝缓缓睁眼,面无表情地平声让他进来。 刘公公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 轻手轻脚地走到平帝跟前,屈膝行过礼后弯着腰说:“圣上,那日在御花园遇到的那名宫女的信息已经查明。” 平帝面色稍缓,只给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于是刘公公又开口说道:“那宫女名唤清芷, 是负责打理御花园的二等宫女,熙宁二年进的宫, 从八岁的年纪到如今十八的年纪。” 平帝闻言微皱了眉,沉声问:“是淑妃手下的人安排的?” 刘公公点点头,“是淑妃收下的王女官安排的, 王女官是熙宁三年才从尚衣局调到淑妃娘娘的寝宫, 前两年才得了淑妃的青眼升上来……”李公公说到此处略顿了顿, 思忖一会儿后才又接着说道:“王女官先前见过皇后娘娘的可能性不大。” 姜皇后是熙宁一年没的,那时候王女官不过是尚衣局一个三等小宫女,的确不大可能见过姜皇后, 就算有幸得见一两回也必然是不敢细细打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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