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怒怼,沈文蔷愣住,“你不想嫁到王家?那可是太子近臣王仆射,位极二品,比父亲官阶还高。” “难道是谁想嫁就嫁的?”沈文舒心间烦躁,不欲与她纠缠,王家若没有明着来,莫不是要将她娶回去制香?这可大有可能,她得想个法子。 指尖屈起,将鬓边掉落的发丝折到耳后,沈文蔷顿然攥紧她的手腕,大声道:“大婶婶将这个镯子给你了?” 席间王家婶婶往她腕上套了个镯子,说见她就喜欢得很,沈文舒只当她是客气,她来之前,王家婶婶不还拉着沈四说个不停。 “她没给你吗?”沈文舒想抽回手,无奈被沈文蔷紧紧捏着,沈四的五官挤成一团,几乎要哭了:“凭什么啊,三姐姐嫁的好,王家又瞧上了你,只有我!只有我!” 沈文蔷痛哭出声,用力将沈五手臂掷下,几欲愤恨。 见此情景,沈文舒再不明白,也能猜出这枚镯子的不寻常,至于沈文蔷的愤怒,她在华阳斋也有所耳闻,沈文箫嫁入东宫,家里还有两个女儿,及笄后大娘子也不着人相看,像忘记一般,沈五无谓,却没料到,沈文蔷将此事看得这般重要。 她看了眼痛哭的沈四,欲言又止,难道要她说,沈文箫就是嫁到东宫,也是个妾,等太子妃嫁进去,妾的日子有多不好过,她难道不清楚? 再说王家,来提亲什么的也定不怀好意,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递了个丝帕上去,沈文舒轻声道:“擦擦吧,我先去换衣服。” 这镯子,铁定要退还回去,沈五在屏风后打算着,既然大婶婶没明说这是个什么意图,她只说太贵重受不起就是,总归装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过。 转到台前,沈文蔷倏尔站起,神色惊慌,上下整了整裙摆,不耐道:“你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 在自己房里换衣服,还需要再喊一声?沈文舒无语,只当她被撞破心事恼羞成怒,她将镯子褪下包在手帕里,柔声道:“四姐姐,我真没想与你抢什么,这个镯子若是意义重大,我还给大婶婶就是,你放心,我不会挡你的前程。” 这么一番真心剖白,沈四脸色好看不少,上下打量她两眼,冷哼出声:“这就对了,我是家中福星,你是生来的灾祸,记牢就是!” 沈文舒点头如蒜,一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低头扫过一眼,妆奁被翻的一团乱,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跟着沈四回去参宴。 趁人不注意,沈文舒将那镯子塞还回去,低声道:“祖母见文舒收了婶婶大礼,将我斥骂了一顿,是文舒不懂事,婶婶还请收好。” 沈家老太太不让收?王家婶婶脸色僵硬,勉强扯出一丝笑:“给你就拿着,你家祖母再说,婶婶去找她解释。” 镯子又推回来,一旁沈文蔷倒了杯酒道:“五妹妹,大婶婶也是喜爱你,快敬她一杯酒吧。” 这一打岔,沈文舒忙不迭将镯子推回,端起酒杯就敬,唯唯诺诺,甚至将酒撒出泰半。 沈文蔷暗笑,连敬个酒都登不上大雅之堂,也不知王家怎么看上她了。 王家婶婶笑着接下,直夸沈五懂事,沈文舒低眉,满脸通红道:“这都是大娘子和四姐姐教得好。” 席间又是一番客气推脱,王熙筠见宴席接近尾声,同王家女眷使了个眼色,叫一同来的王家子侄们一道吃茶。 不一会儿,隔壁花厅走来几个青年男子,为首的男子年纪略大,三十岁上下,鼻头尖尖,唇形略厚,上前与几位女眷见礼,是王家庶长子,王鸿志。 王熙筠将沈文舒拉到面前,与王鸿志相见,介绍道:“这是你大表哥,快叫人呐。”她推搡着沈五,小姑娘涨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蝇:“表哥。” “有什么害臊的,这都是一家人。”王熙筠照拂着几人坐下,与沈泽对视,见人点头后与沈五道:“你大表哥刚卸任回京,文舒啊,你同哥哥去院子里走走,介绍下京都风貌。” 沈文舒瞥了男人一眼,是王家的人,眼睛与王熙筠一般斜斜上挑,犹如天际苍鹰,浑身阴郁,她攥了攥手心,轻声道:“不妨叫二哥哥去为表哥介绍,我,也是刚来上京不久。” 明晃晃拒绝下去,王熙筠嘴角略平,这是在她娘家面前打她脸? 沈泽咳嗽一声,斥道:“让你去就去,你二哥哥马上要春闱考试,哪有时间游乐。” 沈五无奈,与王鸿志福礼后,柔声道:“表哥,咱们走吧。” 她声音极小,带着小女孩的怯懦,我见犹怜,柔嫩的脖颈在春衫下若隐若现,细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掐断。 王鸿志沉默点头,两人刚一转身,身后“啪——”一声脆响,瓷杯落地的声音,王家婶婶捂着小腹蹲下,哀嚎道:“我的肚子,好疼啊!”
第51章 剖白 一阵地动山摇从王家婶婶身后传来,接着是阵阵恶臭,王家主母脸色通红,小声看向王氏:“弟媳,快带我去更衣。” 沈家花厅众人静默,浸淫官场厚脸皮如沈泽,也尴尬不已,更不说其他王家人。这个游园是进行不下去了,王仆射打圆场道:“咱们一同去外间坐坐吧。” 宴厅味道实在辣眼,众人如幻梦刚醒,同有默契向外走去,身后,沈家四姑娘道:“五妹妹,你还是莫去了,怪晦气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在场之人听个清楚,沈泽呵呵假笑,小声与她解释:“怎么不叫小五去,多个人多热闹不是……” 沈泽的话还没说完,沈文蔷嘤然出声:“五妹妹是总是带来灾祸,女儿实在担心……” 她没说完被沈泽出声打断:“住嘴,怎么能这么说妹妹?” “可是…”沈四咬着唇,望向四周的王家人,声音已带上一丝哭腔:“方才大婶婶就是吃了五妹妹敬的酒才病倒的……” 王家子弟闻言,神色微变,沈家五姑娘是灾星,这是上京都知道的,怎么现在劲儿这么大了?喝她递的东西都能出事? 王仆射面上不显,心中活络起来,幸而这桩亲事没提到明面上,沈文舒可是经楚国师断言的祸星,原还以为是传言,这凑到眼前的事儿,不得不信呐。 沈泽面皮滚烫,恨不能堵住沈四的嘴,这些话关起门来说了无妨,当着王家人的面说,这以后,同僚之间还怎么相处? 众人神色各异,此时王熙筠苦着脸道:“官人,快请个郎中吧,大嫂嫂在后面晕厥了。” 沈泽连声道:“是是是,找刘太医,快拿我的名帖。” “不必不必!”王仆射一把拉住沈泽的手制止他,“家也不远,我们回家治。” 说话间喊了几个随行的大力婆子将王大娘子抬走,脚下生风,仓促离开。 等王家人出了大门,沈泽贴在脸上的笑倏地隐去,反手抽向沈文蔷,双目血红:“你方才说什么昏话?” 沈四捂住脸,满眼不可置信:“爹爹,你为何打我,是五妹妹害得人啊!她是个灾星!” 闻讯而来的沈文启喝止:“沈文蔷,你胡说什么?” 父亲,兄长都站到沈文舒那边,竟然说自己胡说,怎么她一回来,所有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呢?沈文蔷猛地抬头,恨声道:“父亲,我没说谎,是沈文舒给大婶婶下药!她亲口说不想与王家结亲!” 下药?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沈五,家中只她一人懂得医术,宫里薨了的良妃,听说死前嚷嚷着要杀了她,不管真假,沈文舒与王家,似乎关系恶劣。 沈泽身形晃动,若是王家查出是沈家毒害王家主母,王仆射、太子会是什么态度?他打了个哆嗦,踉跄上前,捏住沈文舒的肩膀,颤声道:“你那里,是不是有引人腹痛的药?” 沈文舒抬头,清棱棱的杏眼看向他,沈泽眼中惊恐交加,八字胡微微颤抖,万分期盼女儿否认,下一刻,他心如死灰,沈文舒道:“有呀。” 沈五笑容甜美,若无其事道:“祖母最近有些积食,令我调至些清肠草药。” 沈泽高高举起右手,恨不得当场掐死她,又听沈五轻声道:“四姐姐,你怎么知道呀。” 沈文蔷怎么会知道沈五有引人腹痛的药呢?这些事,连当家主母都不知道,沈四与老太太和妹妹关系一般,又怎会关心她们的动向? 心思环转间,沈泽已想清缘由,沈文蔷做这些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上回崔家是,这回呢? 沈泽深吸了两口气,视线转到沈文启身上:“启儿,你先回去。” 几个小厮得了沈泽示意,半拉半拖将他带走,沈文启快要春闱,不宜刺激他。 等院中没了外人,沈泽闭眼,冷声道:“来人,请家法!” 家法?想到三指厚的宽板,沈文蔷瞬然软倒在地:“爹爹,是沈文舒,真的是她下的药,我没说谎!” 沈泽瞥她一眼,只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愚蠢的女儿,上赶着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不如打死了当,王家若是追究,也有个说法。 几个大力婆子将她扯到老虎凳上,挣扎间,药包从她腰间掉出,沈文蔷愣住,眼睁睁看着沈泽拾起,闻了闻,狠狠扔到她脸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啊——” 刺耳的嚎叫从院中想起,刚开始,沈四还有力气辱骂,打了两棍后就只剩下求饶,沈文舒并非真心想害沈四,也明说了不会挡她的前程,沈四还想栽赃,她察觉有异并未提醒,甚至拿着那杯掺了药的酒递给王家主母,这一点看,她是故意的。 第三棍下去,一抹影子挡了上去,沈五护住沈文蔷的后背,哀求道:“父亲,不能打了,四姐姐快不行了!” 王熙筠心中有气,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所有人都会寸步不让,那是王家主母,在沈家出了事,她这个沈家主母,难辞其咎。 她上前拉住沈文舒,强撑着柔声道:“你四姐姐做错了事,是要受罚的。” 沈文舒甩开她的触碰,她如今是大内女官,家中人不敢对她有所搓磨,膝行两步到沈泽面前:“父亲,二哥哥马上要考试了,大哥哥也快回来了,若是咱们家打死了人,影响的可是整个沈家!” 她惯能精准把握旁人弱点,沈泽冷眼看向地上的沈四,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家宅不宁是为大忌,万事自然要以整个沈家为重。 沈泽挥挥手,让行刑的婆子退下,指着沈文蔷道:“我如今做不得你的主,明日,你就去庄子上养着,再不许回来!” 回应他的,是细微的呜咽。 吃罢晚饭,沈文舒从小箱里拿出一叠东西,来回数了几遍,郑重放入怀中。 春末时节,夜风里带着几分燥,光秃秃的枝头长出宽大树叶,手掌般大小,在地上投下一片黑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怪。 沈文舒裹紧身上春衫,手里提着盏小灯,神色平静。再吓人,能有大宅院里的人吓人吗?生身父亲拿自己的孩子做跳板,如若坏了他的好事,那便是要打要杀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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