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水鬼?除了话本子里,他活了小半辈子也没瞧见过那玩意儿,但见六妹妹表述的如此详细,他已经能在脑中想象出那副画面了。 逼真的很呐。 若非是亲眼瞧见,谁怎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陆延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老六,已经子夜了,你先回去歇着,此事,三哥会与你二哥、四哥商榷一番。后花园的水潭通向护城河,也不方便抽干水潭查看。不过,既然冒出了水鬼,那你与老七,就莫要再挨近水潭。明日一早,就让阖府小心谨慎。” 陆鸢口干舌燥,到了此刻还是惊魂未定,尚未离开之前,再度着重强调,“三哥,你定要信我,那物奇丑不堪,獠牙锋利,生了一副猴样!真真是吓坏我了!” 陆延若有所思,他自然是选择信任老六的。 可若是侯府后花园的水潭出现了水鬼,那护城河那边……? 他要不要通知朝廷衙门,让全京城戒备起来呢?毕竟盛暑将至,这万一百姓们被水鬼迫害,可如何是好? 但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水鬼是真实存在,陆延陷入了深深的深思。 好在他擅长临摹,按着陆鸢的描述,他很快就持笔将水鬼的模样画了出来,真真是锋利獠牙、身型佝偻、浑身黑毛、奇丑无比。 陆延将画像递给正喝茶压惊的陆鸢。 陆鸢瞳孔一睁,一口茶碰了出来,甚是激动,“三哥,就是这水鬼!” 陆延深呼吸。 看来,还真到了多事之秋了啊。 此事事关重大,真要是闹出人命就太迟了。 陆延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命人去敲响了镇宅铜锣。 毕竟,再没什么事比性命更为重要。 “哐、哐、哐……”小厮也敲得格外认真严肃,挥动胳膊,甚是卖力。 要知道,陆家的镇宅铜锣只有在十万火急之时才会敲响。 当初,陆家阖府从京城逃去漠北那晚,便也是敲响了这只铜锣。 铜锣声响,陆家所有人十分默契的疾步赶往正房堂屋。 * 而同一时间,隔壁比邻而居的周府众人,“……”还有完没完了?!这是扰邻啊! 周大人是本朝的两位御史之一,为人刚正不阿,最是喜欢弹劾朝臣。前几日侯府大办婚宴,周家无一人登门道喜吃酒。 按着周大人的心思,这定远侯陆瑾之委实无能,竟然愿意娶仇人之女。 即便是靖帝赐婚,周御史也没给陆瑾之面子。 这一整夜,定远侯府吵嚷个不停,到底是甚么个意思?!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大人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陆家就是在敲响铜锣之后,阖府“迁徙”。 周御史,“……”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定远侯府,堂屋。 陆家重要的几位成员都差不多到齐了,楚宜修挽着老太君的胳膊,一路亦步亦趋,仿若是被吓坏了,一双潋滟水眸像受了惊吓的小鹿,四处看了看。 陆渊、陆延、陆清坐在了堂屋下首的左边。 陆鸢与陆绵绵,以及萧氏则在下首右边的圈椅上落座。 老太君自然是坐上首。 而上首另外一个位置,是留给陆瑾之的。 蔷薇也来了。 堂屋亮若白昼,一屋子的人,熙熙攘攘。 陆延在此之前,已经临摹出数张水鬼画像,此刻由小厮分发给陆家每一位成员。 陆家男子见了画像,神色诡谲。 女眷们则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陆鸢作为目击人,此刻更是激动。 楚宜修瞄了一眼,娇弱的“啊”了一声,这便缩进了老太君怀里,老太君她老人家真真是心累了,但也只能继续耐心的哄着这娇娇。 老太君也瞥了一眼水鬼,这便安抚楚宜修,“郡主不怕,有祖母在呢,这丑东西岂敢近你的身。”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但并未开始议事。 因着—— 家主还没露面呢。 不过,陆瑾之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个孤僻寡言的,他暂时没出现,众人也没谁觉得哪里不妥。 不多时,在众人正处于激情探讨之中时,陆瑾之大步走来,他似是刚沐浴不久,着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腰间挂了貔貅羊脂白玉,捯饬的十分精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角还有湿意。 他眉目清冷,俊脸紧绷,仿佛是从遥远的雪山之巅走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染凡尘的气息。 此刻,楚宜修眼角的余光正注意着陆瑾之,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好一朵雪白莲啊。 可实际上,楚宜修比谁都清楚,一旦这厮坠入漫漫红尘,他又比谁都浪/荡。 陆瑾之款步走向上首的位置,清隽的脸盘,无波无痕,随着他的走动,一股沁凉薄荷气息在堂屋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画像上抬起来,纷纷看向了家主。 家主一来,他们就有主心骨了。 蔷薇的目光几乎黏在了陆瑾之身上,心中小鹿乱跳,眸色痴痴。 萧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暗中笑了笑。 甚好。 蔷薇对老四有意了。 那么接下来就劝说老四纳了蔷薇就行。 此时的萧氏再看向楚宜修,却见她倚靠着老太君,宛若受惊过度的鹌鹑,除了一张脸委实美艳之外,再寻不到一处优势。 陆瑾之落座,婢女也同样递了一张画像给他。 坐在轮椅上陆渊作为兄长,首先开腔,道:“老四,这画中水鬼,你可曾见过?”毕竟老四见多识广。 陆瑾之垂眸看了一眼,“……” 他的眉目更加清冷。 他能说自己天天都能见到么? 陆鸢这时添油加醋,“四哥,这水鬼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咱们后花园子的水潭里,它还能发出低吼咆哮之声,宛若兽鸣!” 陆瑾之眸光更加幽冷。他几时咆哮过? 然而,陆鸢却觉得四哥的这副神色,是不信任她,甚至还在对她愠怒。 众人都望向陆瑾之,等待着家主发话时,一女子柔柔弱弱的哭声传出,“这厮委实可怖,不如请来渔夫,下水捕捞吧,实在不行,在水里下/药/也成。” 楚宜修好心提议道。 陆家众人虽对她颇有意见,但也觉得她此言在理。 陆瑾之终于抬眼望向了他的小娇妻,幽深的眸,暮色沉沉。 楚宜修眨眨眼,水眸莹润,眼底宛若润了半池春水,她缩着脖子,往老太君身侧躲了躲,拒绝与陆瑾之对视。 陆瑾之,“……”躲什么?!他有那般可怖么? 众人,“……”家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沉迷美/色?!抓水鬼要紧啊! 堂屋数双眼睛都盯着陆瑾之,期待家主给个明确的说法。 陆瑾之却豁然起身,眸光扫向众人,他本就生来性情冷淡,这一扫视,如若秋风过境,好一片飒冷。 “此事我会着重思量,今夜到此为止,有事明日再议!所有人听着,从今晚开始,任何人不得踏足后花园。”如此也好,他落了个清静。 一言至此,陆瑾之捏着那张水鬼画像,款步离开。 又是一阵薄荷沁凉气息从众人面前飘过。 蔷薇看呆了,哪里还会怕什么水鬼?仿佛有陆瑾之这个人存在,她只要住在侯府就能无所畏惧。 楚宜修心里嘀咕:陆狗贼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几次都是这般莫名其妙了…… 众人俱是各怀心思,散场之后,陆鸢抱着陆绵绵的胳膊,再度添油加醋,把水鬼模样又描述了一遍,吓得陆绵绵瑟瑟发抖。 “望四哥早日能抓住水鬼!” “那种畜生就该处死!指不定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就是就是!” “……” * 翌日,天光还未破晓,东边天际隐现一片蟹壳青。 定远侯府的大门打开之际,隔壁周家的府邸也开了门。 本朝五日一次早朝,恰逢今日有早朝。 陆瑾之着一身绛紫色侯爵官袍踏出府门时,周御史侧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眼底有暗青,神色不佳,在对上陆瑾之的目光之后,又立刻避之不及的躲开视线,随即快步上了马车。 周家的马车飞快的驶离了这条乌衣巷,似是不愿意与陆瑾之有一丝一毫的接触,避若瘟疫。 陆瑾之淡淡瞥了一眼,随即也跨上了马背。 正值入夏之际,马车难免憋闷,繁重官袍在身,陆瑾之选择骑马,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到了宫门外,数辆马车齐齐摆放,陆瑾之骑马而来时,引来数道视线,但凡是男子都会艳羡陆瑾之挺拔颀长的修韧身段。 可有些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羡慕也无用。 陆瑾之如今是长公主的女婿,是皇太后的外孙女婿,朝臣见了他,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陆瑾之下了马车,便有朝臣主动打招呼,“陆侯,早啊。” “久闻陆侯骑艺一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 陆瑾之耳旁嗡嗡嗡作响,他听得真切,但并没有当回事,而是目不斜视,径直往皇宫大门走去。 刚刚主动与他打招呼的朝臣,僵在了当场,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 这定远侯,太不给面子啊! 不多时,文武百官俱在乾坤殿外分列两排,太监唱礼,朝臣按着品阶高低,鱼贯而入。 靖帝头戴冠冕,珠串晃动,破晓晨光从东边天际照入大殿,映入靖帝的眼,有那么一瞬间,靖帝似看见一道紫光乍现,但又瞬间消逝。等他再度去看时,目光落在了陆瑾之身上。 陆瑾之神色凝重肃严,不苟言笑,此刻低垂眼眸,宛若全天下都亏欠了他的。 太监继续唱礼,文武百官行跪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响彻天际的动静,十年如一日,让靖帝身心舒坦。 “众爱卿平身。”靖帝试图再去寻找不久之前乍现的紫光,却再也看不见。 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许是他多虑了。 朝臣纷纷起身,百官疎奏。 等到无人再觐见时,周御史出列,他先看了一眼陆瑾之,这才抱拳道:“皇上,臣要弹劾定远侯!” 轰! 众人哗然。 这定远侯可是前几日才刚刚成为了皇上的外甥女婿啊。 按着辈分,定远侯还得喊皇上一声舅舅呢。 陆瑾之站立如松,目光清冷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周御史的弹劾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靖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问道:“周御史,你因何弹劾?” 周御史递出奏表,立侍太监上前接过奏折,再呈到靖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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