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元娘草草扫了两眼,嗤笑道:“不过几句杂谈而已,凭这个就能断定韩家谋反?你也太想当然了。” 郑行简急急辩白,“这种案子从来都是疑罪从有,当初能给陆蒙定罪,如今就能给韩家定罪,端看怎么运作。” 柴元娘盯了他一眼,“顾庭云教你读书识字,现在他身陷牢狱之灾,你不说搭救他,反而利用人家岳丈算计人家女婿的手下,呵!” 郑行简登时烧得脸红脖子粗,犹自振振有词,“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必有所舍,才能有所得。难道你愿意看到太子被废,谢景明成为储君?” 柴元娘默然。 她太了解谢景明了,这人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大周朝稳定的势力存在,若无人能遏制谢景明,待他夺嫡成功,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柴家。 只有谢景明和太子两败俱伤,柴家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打算如何运作?” “把我引荐给老相国!”郑行简毫不犹豫道,“陆蒙是他搞垮的,他肯定不愿意有人给陆蒙翻案,哪怕有一丁点的火苗在,他都会踩灭!” 柴元娘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一进冬月,天气越发冷了,道旁枯草瑟瑟发抖,落光了叶子的枝桠在寒风中摆动着,有气无力地发出刺耳的哀嚎,京城已是一片肃杀。 王冬明的案子也判下来了。 官家本意斩了他,“叫里通外敌的贪官国贼们看看,见见血,知道什么叫怕,别以为圣祖不杀士大夫不杀文人,朕也不敢杀他们!” 好歹叫老相国劝住了,“他该死,但不能这时候死,其中还牵扯北辽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北辽大可不承认先前做的勾当,我们白白损失一个谈判的价码。等和谈成功,再赐他自尽不迟。” 宋伋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的,官家便改成流放岭南,到底不解气,凡王家子侄有入朝为官的,统统连降三级,王冬明的几个儿子也被一撸到底,发配关西。 关西是摄政王的地盘,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宋伋知道官家这回是彻底恼了,试探道:“太子妃是否一同治罪?” “祸不及出嫁女,她是朕的儿媳妇,不是王家人。” 宋伋心里便有了数。 他颤巍巍出了宫,刚回府,还没下轿,便见小儿子抱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钻进角门。 那身上的脂粉香气,隔得老远都闻得到。 宋伋一下怒了,这不长进的混小子,准是又去了青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23:23:31~2022-05-11 23:5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宋伋是典型的严父, 对几个儿子素来挑剔得紧,见面就没有笑的时候,稍有点差错就非打即骂, 唯独对这个五十五上头才得的小儿子异常宽容。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老相国也没能逃出这句话。 宠着宠着,却突然发现小儿子越长越歪。 不喜欢读书,没关系, 反正他的哥哥们个个出色,宋伋也不指望靠小儿子发扬门楣, 到时候给他一份两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业,做个富家翁也未尝不可。 喜好美色, 也行,食色性也,宠姬多几个就多几个,大不了娶个贤惠有手段的媳妇,替他管好内宅。 至于偷着写杂剧本子,整日混迹勾栏瓦舍,和下九流称兄道弟之类的, 宋伋都懒得管了。 可小儿子今年都二十三了, 不仅一点娶亲的意思没有,反倒把院里几个通房都配了人。 宋伋暗中留了心,这才发现, 小儿子在外养了个青楼女子, 这些日子一心扑在那人身上, 为了捧她当花魁, 银钱泼水似的往外扔, 几乎把暗中给他的体己挥霍一空。 钱是小事,宋伋不在乎,在乎的是儿子被一个妓子牵着鼻子走。 宋伋为了把儿子扳回正轨,一改之前的慈和宽容,用教导其他子侄的法子加倍严格管束,这阵子表面看着规矩不少了,结果他一出门,这孩子就原形毕露了! 在家门口不好让人看笑话,宋伋悄悄吐出口粗气,阴沉着脸迈进院子。 太子在等他。 “官家暂且无意废你。”宋伋把今日面圣简短说了一遍,“不要冒进,这段时间你要低调,最好闭门不出。记住,无过便是有功,切勿让摄政王再抓住你的把柄。” 谢元祐却说:“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着实忍不了!您看这是什么。” 宋伋接过那页手稿,眯着眼睛瞧了半天,“哪儿来的?” “一个姓郑的举子,多亏了我随手收的小妾,她举荐的人。”谢元祐带着几分得意,备细说明了张泽兰郑行简的来历,以及与顾春和谢景明的爱恨纠葛。 宋伋不置可否,“内宅妇人如何接触得到外男?你那小妾又如何知道前朝政事,还敢指手画脚给你出主意?殿下,东宫该好好清查了。” 谢元祐被噎得一愣,半晌讪讪道:“因王家之事,王氏越发和我离心,连带着宫务也不大管,还吵着闹着要和离。唉,我也难啊。” 一出问题就是别人的错,这点宋伋不大瞧得上。 但他只隐晦地提醒他一句,“过河拆桥的事不能干——跟着殿下的人一旦寒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元祐忙应了,仍大力推荐郑行简,看得出,折损王家对他打击颇大,这是憋着一口气反咬摄政王一口。 强拦着,恐怕会招致他的不满,且事关陆蒙案,毕竟是自己亲手定的罪名,也正好利用此事试探下官家对自己的态度。 宋伋便听从太子之意,见了郑行简一面。 宋伋给郑行简两条路,一是留下手稿原件,拿钱走人,从此安心读书,祸福与他不相干。二是由他出头,印发所有整理好的陆蒙书稿,大肆宣扬韩家对陆蒙的推崇赏识,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明目张胆和韩家作对了,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 郑行简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费尽心机拿到这些“证据”,可不是为了几个臭钱,他要以此为踏板,取得老相国和太子的器重,进入大周朝的权力中心。 宋伋很轻松就看穿了他的野心,微微一笑,接受了他的投名状。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且让他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走到哪一步。 郑行简从宋府出来,不知不觉眼底已多了几分倨傲之色,他回身望着相府气宇轩宏的五楹倒厦正门,使劲攥了攥手心,昂头挺胸地去了。 总有一日,他也要成为这等豪宅的主人。 在此之前,还得交好相府的幕僚管事,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郑行简琢磨着去樊楼定桌酒席,却在门口被店小二拦下来了,“客官对不起,今儿被人包场了,明儿再来吧。” 因见门口停着一辆囚车,囚车周围还立着数名佩刀侍卫,这景象颇为稀奇,郑行简好奇问道:“来的哪位大人物?” “摄政王!”店小二也是啧啧称奇,“你知道杀北辽使臣的顾庭云不?今儿是他流放的日子,王爷不但包场子给他送行,还派人护送他。瞧见没有,那些侍卫都要跟着去滦州。” 郑行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登时不是个滋味,哼声道:“他是犯人,犯人就得有个犯人样!搞这样大的阵势,竟没言官弹劾?真是世风日下,若我为官……” “你当官咋样?”冷不丁身后响起一声,惊得郑行简浑身一激灵,这才惊觉自己得意忘形了。 许清笑嘻嘻看着他,撸起袖子,晃晃两只蒲扇大的巴掌。 郑行简顿觉不好,转身就跑,可晚了,许清一脚踹在他背上。 标准的狗吃屎姿势。 郑行简羞愤欲死。 这还不算完,许清揪住他领口一把拎起来,抬手“啪”的就是一下。 郑行简捂脸大怒:“你知道我是谁?狗——” “狗东西,打的就是你!”许清左右开弓扇他大嘴巴子,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一阵山响。 打得郑行简脸上如同开了颜料铺,连他娘都不见得认识。 边打边骂,“北辽人是你爹是你娘?你倒会替他们打抱不平,北辽杀我百姓,烧我城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伤心难过?你若做官,就是个投降派,大周朝还不被你卖了?” 街上行人一听,嘿,好个卖国贼!纷纷怒目而视,要不是见旁边有侍卫站着,早上去吐口水了。 “给你脸了,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许清嫌弃地把他扔到一边,拍拍手,“没眼力见的东西,当着王府的人说我们的坏话,找打!” 围观的侍卫一阵哄笑。 笑声飘到二楼,谢景明隔窗看了一眼,自然而然地关上了窗子。 “外面在吵什么?”顾春和随口问了句。 “一条疯狗,许清已经赶走了。”谢景明提起酒壶给顾庭云斟酒,“此去滦州路途遥远,这几个侍卫您务必带上,好叫我们放心。” 顾庭云知道有人恨不得自己死在半路,因朗声笑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不想死,王爷的美意我就笑纳啦。” 忽脸色一肃,“临别前,我也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和王爷说。” 谢景明以为他要叮嘱自己照顾好女儿,忙端正坐好,“先生请讲。” “我大周的百姓,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可爱!” 谢景明:啊? 顾庭云叹道:“王爷,不管你是出于自保,还是想追究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坐上那个位子,你那些小情小爱就要往后放,你心里,要装着百姓,为君者,没什么比百姓更重要!” 他起身走到窗前,用力一推,满街的喧闹声顷刻流入屋内。 冬阳灿烂,细细的北风微啸着刮过,天气很冷,街面很热闹。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光秃秃的树上挂满了红绸彩花,伙计们卖力地吆喝着,各家门前人头攒动,人们大包小包拎着扛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洋溢着希望的笑容,仿佛空气中都倾泻着快乐的味道。 让楼上的人也不由自主跟着他们笑起来。 尽管从这条街面上走过无数次,然而谢景明还是第一次这样观察他们,恍惚有一种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感觉。 “我们的百姓最是温顺不过,他们任劳任怨,起早贪黑苦干,挣十分,交五分,只要有的吃,有的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满足了。” “偏偏有人把他们视作洪水猛兽,愚民、弱民、疲民,说什么民强则主弱,简直放屁!不让老百姓过好日子,不把他们当回事,无论谁上去皇位都坐不稳!” 顾庭云猛然转身,目光灼灼盯着谢景明,“为君者,要守护万里河山,要让人们安居乐业,要把百姓真正放在心里,民权高于君权,如此,我大周朝才能世世代代永远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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