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是手疼。”枝枝想起给李三娘子道歉时的委屈,眼泪又浮了出来。 可她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计较了,只好把眼泪憋回去。 恰好此时刘成紧赶慢赶地把烫伤膏和大夫都找来了,挑开帘子给枝枝上了药,等到将她的手全都包扎好了,刘成才拉上帘子。 宋诣看着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也是心疼。 “眼泪这样多。”他故意凶她。 少女就缩了一下,可怜巴巴坐在那,不还嘴,有点委屈。 宋诣便轻咳一声,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人搂进怀里,也有些不太习惯和女子亲昵,只好拿一贯从容淡然的语气道:“孤许你在孤面前掉眼泪。” 枝枝的眼泪啪嗒砸在他袖子上,是温热的。 殿下已经很好很好了,枝枝这样安慰着自己。 马车一直将枝枝带了回去,宋诣着人每个月送时新的胭脂水粉和衣裳来,让枝枝不必出去抛头露面。又给她赏了许多听起来很值钱的东西,宋诣才离开。 宋诣确实很忙。 马上就要入冬了,西北边境又要开始乱起来了。 齐国和黎国梁国比邻而居,从前倒是关系和睦,但一切的和睦截止在两年前。 两年前,黎国皇室发生宫变,摄政王拥护七岁的宗室子弟继位,带着军队逼宫。当时的皇帝沈远庭和长公主沈蝉音逃离皇宫,流落在外。 齐国太子宋诣收到了黎国摄政王仿造的书信,带兵清君侧。 结果,却被利用生擒了皇帝沈远庭。 至此,黎国摄政王借此和齐国撕破脸,而齐国也因为太子斩杀黎国皇帝为荣,多年来对太子极为拥护崇拜。 只是太子和黎国皇帝的嫡亲妹妹沈蝉音,在年幼时就定下了婚约,只是那场宫变中,沈蝉音便不知所踪了。这么些年,宋诣一直没定太子妃,也是这个缘故。 如今两国的摩擦已经大到,所有人都忽略这桩婚事了。 宋诣这些日子都在安排西北军粮的事儿,年关将至,冬衣与粮食都要准备了。长途跋涉,最是耗费人力物力,如何押送最为合算,便是最为重要的。 他在户部和兵部两头跑,几乎几夜都宿在这两边。 就在押粮一事快要确定的时候,黎国军队偷袭边城,导致一千余民众伤亡。 消息传来,朝野震怒。 * 宋诣不让枝枝出门,枝枝自己也不喜欢出门。 只是上次是宋诣亲自来送她回来的,太子的车架自然是很显眼的,一时之间整个京都的贵族之间都通了气儿,知道一贯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娇藏了个外室。 帖子便如流水一般送进来,每日还有不少夫人小姐上门拜访。 大多数的,碧桃都帮枝枝推掉了。 最后挑挑拣拣,剩下是远忠伯府的帖子,在京都还算是有脸面的,枝枝推了面子上不好看。 日子定在了九月九,重阳节。 是登高插茱萸的日子,所以宴会的地点也安排在了城外的悦山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庄子,到了秋天,不少菊花都开了,在京都是很有名的。 一大早,枝枝就被拉起来梳妆。 天气凉了下来,枝枝内里穿着白绫子的衫裙,外头罩了件翠色的褙子,俏生生地插着一支杏花簪子,乌发雪肤,瞧起来无端清丽皎洁。 她不像世家贵女那样稳重矜持,却只有一股娇怯明净的气质。 “殿下今日兴许也会来赴会。”碧桃小声地说了一句,又给枝枝加了一对珍珠钗子,“不过,您大概是和他碰不了面,届时只要不出差错就好了。” 枝枝原本不想插那么多又沉又重的簪子。 听了碧桃的话,目光下意识落在自己最华丽的那只流苏簪上。 碧桃看枝枝的眼神,噗地笑出来,扶了扶她的鬓发,拉着人出去上了马车,等到马车到了城外的半山腰,才拿了幂离给她遮住了面貌。 她一下车,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茶叶是今年的秋茶?这样珍贵,难为姐姐竟能找来招待我们。”李三娘子李覃嗓音温柔和缓,雅致而矜持,却带着难以言说的亲切,“阿宁早就盼着吃好茶了,今儿可不就遂愿了。” 宁熙公主略带得意,“只有阿覃姐姐有这样好的见识,一口便尝出了今年秋的新茶。” 正这时候,那里的说话声顿住了。 枝枝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一时之间有些局促,步履也略微顿了顿,被碧桃扶了一把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这样好的宴会,竟也被煞了风景,晦气。”宁熙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扫了枝枝一眼,淡声道:“麻雀飞上枝头,便巴巴地装凤凰起来了,也不瞧瞧配和谁作比较。”
第17章 他就这么,一点也不在乎她吗? 所有人嘲讽轻鄙的目光都朝着枝枝看过来。 隔着轻薄的纱帷,枝枝忍住难堪,挺直了腰板往前走。一直走到远忠伯夫人跟前,起身行礼,只当看不见其余人的目光。 远忠伯夫人神色清冷温和,“后头有极罕见的碧色菊花,姑娘也去瞧瞧。” 她身份尴尬,虽然不好冷落,却也不好真的来好好招待她。 枝枝答应了,跟着嬷嬷起身走到后面不远处。那边搭着碧纱橱,架子上摆着开的极好的各色菊花,最显眼的就是绿色的菊花了,有不少小娘子在赏。 左右没什么事,看看菊花也好消遣。 “见了本宫,竟然连礼也不行一个。”宁熙却一声冷笑,从枝枝身后走来,睨着她道:“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正头的太子妃呢。” 李覃摇了摇宁熙的袖子,低声劝道:“阿宁,枝枝姑娘只是没听到你说话。” “跪下!” 宁熙公主一声令下,几个侍女便走上前来,一把来开碧桃,按着枝枝的肩膀。 枝枝挣扎,宁熙便已经走上前来,抬手揭开了她的帷帽。 侍女一踹枝枝的膝盖,枝枝被迫跪下,膝盖猛地落在青石地上。 宁熙就照着枝枝的脸,一巴掌甩了过来。 脆生生,火辣辣。 枝枝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宁熙按跪在地上,当着脸被打了一巴掌。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嗤笑,全都瞧着枝枝,又掩面忍住了笑意。只是窃窃的私语声还是从人群中传来,带着耻笑与幸灾乐祸,又高高在上。 “一个肮脏卑贱的外室,竟然也敢出现在未来太子妃面前。” “听说是青楼出来的,眼皮子浅,脑子也蠢。李三娘子要来的场合,竟然也敢来露脸,真不怕丢人。” “我瞧啊,就是故意来羞辱李三娘子。” “就她,也配羞辱未来太子妃?我看她自己才是个笑话,你瞧瞧,要是我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照着脸甩一巴掌,我可没脸得活不了。” “她不过是个青楼贱婢罢了,有什么脸面?” 青楼贱婢,又是这样的词。 她不喜欢,可却完全没有办法洗去自己身上的几个字,只觉得羞耻又绝望。 这一巴掌甩得枝枝耳朵都有点嗡嗡的,羞耻感和疼痛感让她几乎想要逃走,可是肩膀被死死按住,她被迫抬起脸,看着一群绮丽清贵的少女围着李覃和宁熙公主,你一言我一语地迎合她们两人。 她们傲慢又美丽,看向她的目光,冷漠又轻鄙。 枝枝只觉得害怕,想哭想跑,偏偏就又被抓着,被放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是众说不上来的折磨。 可她不能哭,她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怯,只能忍住羞耻的眼泪。 眼眶酸得要命,枝枝死死忍住眼泪。 “是啊,一个贱婢罢了。”宁熙笑吟吟的,犹有些婴儿肥的面颊上带着天真的恶意,“皇兄今日不会来,别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了。” 李覃似乎有些不忍,“阿宁,枝枝姑娘到底不曾做错什么,只是让我有些……”她敛眉,“兄长说新移了几棵丹桂,我想着现在回去看看。” “怎么可能让阿覃姐姐因为这个贱婢走。”宁熙道,“要走,也是她向姐姐赔罪后滚。” 枝枝跪在地上,肩膀被死死按着,挣扎不起来。 脸颊肿起来,疼得难受。 “我没有故意来。”枝枝解释,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她说话,只是你一嘴我一嘴地劝解安慰李覃。 “只是远忠伯夫人大病初愈,好不容易办了宴会,我……”就算她们不理她,她也不想被误解为故意来打李覃的脸,远忠伯夫人大病初愈,且又出身显贵,递了帖子她确实不能拒绝,所以才来的。 “枝枝姑娘。”李覃忽然开口,“我相信你。” 枝枝一愣,看向温柔的李覃。 她从一众贵女的簇拥中走出来,雪白的衣袂带着雅致的香味,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枝枝。 “远忠伯夫人的帖子,京都没有人会不赏脸。”她抬手拨开枝枝被打散的碎发,唇角弯出得体的弧度,“你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秦淮歌女,哪里会懂这些心机呢?” 枝枝垂下眼睫,抿唇没说话。 一众少女却轻笑了起来,“秦淮歌女,只有三娘子仁善,不怕脏了手。” 宁熙却有些不乐意了,语调刁蛮,“皇兄身边的人,便是再卑贱,也轮不到你们说脏。” 贵女们噤若寒蝉。 枝枝嘴笨,刚刚卯足了劲儿想解释,可也没人听。此刻便不肯再说话了,只是由着她们嘲讽,却只觉得,原来就算是世家贵女,巴结起人来也多少有些叫人厌恶。 只是话说得要文雅点而已。 “不必理她们,过来和我一起。”李覃握住了枝枝的手,劲直将她带在了身边。 枝枝不想和李覃走在一起,可对方姿态亲昵,她便不好挣扎,只好跟着李覃走到不远处的小茶几前坐下。后面背靠着山石与老松,看起来倒是风雅。 老松松针浓密,遮出一片阴翳,看不出后面有什么。 李覃端坐着倒茶,煮好了茶分了一碗给枝枝,瞧着她面上的红肿,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枝枝姑娘,我有些话想与你讲。” “行了,我避开。”宁熙公主劲直道。 李覃起身,拉着枝枝走到山石后,握着她的手。 枝枝本想拒绝,可惜她脑子慢,说话也慢了宁熙一步,此时只好默认答应了这件事。 何况,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你就算是再喜欢殿下,也不该在今日来赴宴会。”李覃语调温柔,甚至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给我难堪倒也罢了,可你也该替殿下想想,你我难堪不都是让殿下最没脸么?” 枝枝记得自己解释过,她只是不能拒绝。 李覃明明也说,相信她。 她张口要再次解释,可脸颊火辣辣地疼,使得枝枝有些结巴,“我……我说了,我不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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