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并未这样说, ”宋诣撩起她的衣摆, 看着她腰间一片淤青, 微微皱眉, “下次不会了。” 春风尚且寒凉。 一吹,枝枝觉得腰间凉得想战栗。 宋诣的目光落在上头, 伸手替她一点一点地用灼热的掌心揉开。 他指骨修长坚韧,便越发显得那一段白腻且有淤青的腰肢纤细柔软。 枝枝猜不透他的想法,可下颌被抬起, 她不得已挣扎开伸手去推他,“宋诣!” 宋诣不语, 只是捉住她的双手。 枝枝不容他放肆, 抬手一扯帘子边的铃铛, 院门外便有丫鬟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眼看着宋诣, 不说话。 宋诣收回了手, 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书案对面。 衣冠华贵,举止文雅,瞧着倒是人模狗样。抬眼看着枝枝,为她分了一杯茶,“殿下,当真不合作么?” 枝枝撑着下颌,抿了口茶水,“不嫁。” 她以为宋诣又会盛气凌人地来逼迫于她,枝枝下意识警惕起来,目光落向窗外走来的白鹭。对方却没有动,只是坐在那,眼底漆黑,捏着茶盏的指骨有些发白,“好。” 宋诣也喝了口茶水,这是去年冬的绿茶,虽然香气馥郁,却也苦涩至极。 有些事情,原本就是他从前不懂得珍惜。 如今自食恶果,大概也是理所应当。宋诣抬起眼,狭长眼睑内瞳仁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道:“条件是,殿下不要嫁给旁人。” 枝枝哑然,沉默了会儿。 她和宋诣那样一番纠葛下来,实在是太过于疲惫了,当真没有另嫁他人的精力了,更是对情爱看淡了,“好。” 宋诣握着茶盏的手松了些,又喝了口茶,总算是品出一点清香来。 “沈衡如今被幽禁在寝殿,印玺已经落在了赵夷手里,”宋诣看了一眼外头,才继续道,“宁郡王只有这一个独子,怕是会狗急跳墙。” “我会稳住郡王妃。”枝枝点头,“此事赵夷如今躲在宫内,又将沈衡控制在手中,不能再拖了。” 宋诣点头,“他整日盯着皇位,如今近在咫尺,文臣的唾沫星子未必能吓退他。” 枝枝撑着下颌,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沈家的皇室一向子嗣单薄,除了宁郡王一支,其他的沈家宗室早与太宗皇帝不知道隔了多少。一旦沈衡死了,相当于沈家再无后继之人。 何况,那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今想必担惊受怕,不知多难受。 “端午节,会在皇城下的护城河赛龙舟。”枝枝抿唇,她眼底透出一点光来,看着宋诣,“当晚没有宵禁,我会让永宁的私军攻皇城,劳烦陛下帮我趁乱带出来沈衡。” 宋诣眼睫微颤,“为何不劳烦你的白将军呢,殿下?” 枝枝没料到他忽然说到了白息,一愣,才觉得有些酸涩地好笑,“陛下若是不愿意,我便直接去找白息便是。”她乜了宋诣一眼,喝了口茶,“陛下说得对,这件事倒是未必需要和陛下做交易。” 白息手里虽然没有可调度的兵马,但是带着亲随趁乱摸入皇宫,倒也未必不可。 这么一想,枝枝便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宋诣看着枝枝当真没再考虑他,手里的茶盏险些被他捏碎,垂下眼来,揩掉了唇边溢出来的一丝血迹,才淡声道:“白息的五十亲随,只剩下十几个了。” 枝枝一惊,白息征战的年头其实算不得太久。 这些亲随,都是他过命才结交过来的。 她还未想好说什么,宋诣的声音便又凉凉地响起来,“你若不想他连活着回西北,便尽管去找他。” 枝枝没说话,她靠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腰间荷包,抬眼,“也不是毕然要找白息,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话,宋诣手里的茶盏便碎了。 枝枝下意识看着那茶盏,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能捏碎掉的,对方便低笑了一声,松开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的掌心,“朕还是代殿下那位白将军去做吧,免得他死了,殿下倒来怪我。” “多谢陛下了。”枝枝装作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 对方扫开衣摆上的碎瓷片,倾身往前三分,“不过,朕也该讨要一点奖励。” 枝枝瞳仁微转,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抬眼看他,“什么奖励?” “白云堤边的柳树浓绿,好看得很,想与人同去踏青。”宋诣的手藏着袖子里,便看不出来克制地握着那片碎掉的玉佩,只温和矜贵得很,“不知道殿下可否满足。” 枝枝点了点头。 宋诣捏着玉佩的手下意识送了几分,漆黑的眼底亮起一丝光。 “望春楼的行首谢玉玉,貌美绝伦,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当是可以做这一朵解语花的。”枝枝唇边含着点温和到冷漠的笑,不紧不慢,“不少读书人都喜欢带着红颜知己,去白云堤踏青呢。” 宋诣沉默下来,掌心鲜血淋漓,他将那枚白玉佩推入袖袋。 “不必了。”宋诣忽然抬眼,说道,“端午节的晚上有鱼灯,大概是比白云堤的风光好些。” 枝枝不动声色,她觉得好笑又可悲,随手拈了枚棋子落在几日前解不开的棋局上,这才继续道:“陛下尽兴便好,浮生不过数十年,及时行乐才好。” 她觉得疲惫,不大想对着宋诣。 看了一眼檐下的白鹭,白鹭察觉到枝枝的目光,立即上前道:“殿下,大夫到了,在外头等着给您诊脉呢。” 枝枝便道:“陛下,不送了。” 就连送客,也半点懒得迂回,竟然讨厌他到了如此地步。 宋诣忍住了心头焦躁的郁气,他放下茶盏起身,心头却在推敲些事情。身后的枝枝坐在几案前,嗑哒一声又下了一步棋,温和冷淡,矜贵天成。 宋诣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是见过沈蝉音一面的。 那时候他才十岁,出使黎国。 黎国从前其实比齐国更为强盛,皇宫也修建得华贵奢靡,他一个人被侍婢丢下,在不大熟悉的御花园里根据方位推算着如何回去。 假山后却冒出个红衣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生得十分软糯可爱,红色的石榴绢纱长裙,若草绿的衣带上也绣着层叠的花纹,挂着泠泠作响的金铃铛。她坐在山石上,晃着缀着东珠的绣花鞋。 黛绿的披帛垂下来,她高高地注视着宋诣,目光里满是好奇的打量。 宋诣不想问路的,可人都送他面前来了,不问句多少有些傻,“小姑娘,这里去琼芳阁,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姑娘就翘了翘红润的唇,脸颊鼓鼓的,“你该叫我公主或者殿下的,”然后指了指西南方向,乌黑的眼儿一转,笑起来,“不过没有旁人在,我不罚你。” 宋诣才知道,这个干净明媚得有点过分的小姑娘竟然是位公主。 他那时甚至对皇室产生了一点古怪的疑惑。 “多谢殿下。”宋诣大概是这么说的,他也记不太清了。 小姑娘就站起来,拎起层叠轻薄的裙摆,踩着山石想要跳下来,却脚底一滑,直接往下一栽。 宋诣抬手接住了那个小姑娘,肉嘟嘟的一只,抱在怀里却还不算重。 他把小姑娘放下来,对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白皙的肉脸颊上透着点红,披帛堆叠在地上,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金锞子,踮脚递给他。 “给你,今日端午,去小厨房加个粽子。”小姑娘笑得又暖又温和。 她既皎洁可爱,又不刁蛮自我。 就算不盛气凌人,也觉得这样干净可爱的姑娘,是从骨子里皎洁清贵的。宋诣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窗内的少女,她低着头,眉宇间只有倦意。 就连对他的盛气凌人,都有几分外强中干的意思。 从沈蝉音失去记忆,沦落民间流入青楼,再到在他身边为人外室妾室。她的傲骨便被碾碎了一大半,如今亲兄长因为他而死,即便重新回来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宋诣握着那支手杖,忽然有些心慌。 可他没有回头,走出公主府,方才吩咐身边的人道:“这些日子,盯紧了宁郡王府。”宋诣上了马车,看着刘成点上一只醒神香,才道,“去找白息。” 刘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宋诣本是该坐收渔翁之利的,却偏要为了沈蝉音,一次一次卷入进去。 如今命都只剩下半条,还巴巴去给沈蝉音送药,结果没坐几刻钟便被赶出来了,还要上赶着去见白息。 “陛下这是要?”刘成无法,却还是只能尽量配合宋诣,免得赵夷的人有了可乘之机,来刺杀宋诣。
第59章 兄长……还活着? 宋诣踩着小凳上了马车, 稍微侧目,“赵夷这般猖狂,朕不讨些利益回来,当真觉得这四海列国就他一人说话算得数了。” “陛下圣明。”刘成心下思忖, 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 确实不可能由着赵夷这般欺负到齐国头上来。 敢挑衅宋诣, 赵夷也真是拎不清。 马车碾过暮春最后一层花泥,道路两侧的平民尚且不敢出门,显得整座城内一片寂静。只有一匹黑鬃大马迎着马车的方向,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马上青年红衣革带, 侧帽风流。 宋诣并未挑开帘子,只听到一阵马蹄声,略微抬头。马车外的少年却侧过脸来, 目光落在齐国皇室的纹样上, 眸色沉下去, 却并未勒马。 楚亦一甩马鞭, 加急朝着赤霞台去了。 他一路错过沈蝉音,虽然足足找了她三年, 却是半点都没有帮到她,让她足足飘零那么久。半山腰上的赤霞台虽然僻静,但是骑马也要不了多久时间。 早就冷落的门庭外, 竟然点起了灯笼,明显是有了主人。 楚亦将缰绳塞给小厮, “听闻殿下回来了, 快些进去通报, 我现在便要去见她。”话还没说完, 人便劲直闯了进去, 一撩衣摆朝着内院去。 小厮手忙脚乱地要拉他,却哪里拉得住。 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通传时,院子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枝枝一下子松开了手里的书卷,“阿亦回京都了?” “阿音姐姐,我来看你了。”红衣少年推开院门,遥遥看到灯火下站在门口的影子,便下意识露出恣肆的笑容来,“是我来迟了。” 灯火明亮,使得他看不清那道影子究竟变成了如何模样。 但只要是沈蝉音,便是一样的。 枝枝的手有些紧,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迟的。” 少年身量高了许多,几步便走到她身前来,高高束在头顶的马尾有些毛茸茸的,一双狼崽子般的眸子明亮清澈,锦衣染了风尘,低头来打量她,“是我的错,竟然一直没能找到你。” 年少在太学的时候,枝枝就数和楚亦走得最近。 如今隔了三年的时光,却还是不生疏,她有点无奈,“我之前什么都忘记了,最近才想起来,才能回来的。”枝枝抬起脸,想到自己既想起来自己是长公主,又不再被困在宋诣身侧,已经好很多了,“总归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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