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会保护好阿音姐姐。”少年眸光滚烫,似乎想伸手,最后却还是挠了挠脑袋,露出了个笑。 枝枝听到保护两个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抿唇,轻轻道:“我不需要谁来保护的。” 楚亦并未察觉到枝枝的异常,他侧目看了一眼院子里四处的丫鬟,从怀里取出来一包炊饼,递给枝枝,“这是杨老二的炊饼,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还是热的。” “费心了。”枝枝接过来,果然还是热乎乎的。 少年便忽然低头,接着替她拨鬓发的姿态,低声道:“有你哥哥的消息,周围的人可靠得住?” 他姿态暧昧,枝枝几乎下意识要避开,却随即知道是这消息过于紧要。兄长还活着这个消息,简直让枝枝心头剧跳,她绷着指尖捏紧了炊饼,侧目看向白鹭,“白鹭,过来沏茶。” 白鹭打了帘子,枝枝才道:“你守在门口,让黄鹂守在院门处。” “是。”白鹭没有问,只是多看了一眼只枝枝的神色,随即也紧张起来。 片刻,院内寂静。 枝枝心头激动,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干脆丢开茶碗问道:“兄长……还活着?”她眼圈就酸涩得发红,几乎咬着唇才一字一字说出口,“赵夷如今控制了沈衡,若是兄长出面,沈衡必死。” 到时候沈衡这个傀儡皇帝可有可无,赵夷自然会杀了沈衡来对付沈寒亭。 “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楚亦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牛饮一口,“你阿兄并未入城,但是带了私兵埋伏在城外了,我此来,便是将你与沈衡接出去。” 枝枝皱眉,“宋诣会带出沈衡。” 她说完,倒掉他茶碗里的茶水,又给他倒了一杯。 楚亦一惊,他看着枝枝,目光欲言又止。 黎国没有人知道,沈蝉音之前流落民间的过往。但是楚亦去了金陵和齐国京都,甚至查到了齐国皇宫,自然知道枝枝之前和宋诣的纠葛。 “外头的那些侍卫,也是齐国的人?”楚亦看得出来那些人的佩刀,并不是黎国所制,而现在赵夷也盯着公主府,最有可能的便是沈蝉音和宋诣做了什么交易。 否则,以宋诣那自私冷血又极善布局的性子,绝不会保护沈蝉音,还帮忙带出沈衡。 枝枝默认了,她也没太明白宋诣为什么愿意推这么大的步。 “我调了永宁的私军,”枝枝看向楚亦,楚亦和兄长总是比宋诣可靠的,“原本是想趁乱带出沈衡,如今看来,或许可以彻底杀了赵夷。” 楚亦顾不得去在意宋诣,点头道:“原本便是为了杀宋诣而来。” 枝枝觉得心头狂跳,她从未想过兄长还活着。从三年前开始,天下所有人都说宋诣杀了沈寒亭,甚至宋诣自己也并未反驳这件事。 她以为兄长当真死了。 她以为自己唯一的亲人,都被宋诣杀了。 “我不会离开。”枝枝也喝了口茶水,很快便震惊下来,她嗓音温和柔软,但很坚决,“赵夷如今盯着我,只要我稍有异动,他便会察觉。” 楚亦皱眉放下茶碗,抽出腰间金匕首,“我绝不会再让你犯险。” 枝枝伸手将他手里的茶碗接过来,微微一笑,“我知道,”然后她倒掉了那杯茶,“你说兄长还活着时,我便知道你的来意了。” 少年明亮的瞳仁有些迷糊,显得蒙昧茫然。 “阿亦,睡几日吧,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枝枝倒扣了茶碗,看了一眼那只比寻常茶壶大上一倍的壶,吐了一口浊气,披上一件斗篷。 她朝外走去,“白鹭,将小侯爷送回侯府。” 白鹭看着睡着的楚亦,有些犹豫,“殿下,这可如何交代?” “便说喝醉了。”枝枝抿唇,补充了一句,“提醒老夫人一句,如今京都局势混乱,万不可让小侯爷参与其中。” 白鹭答应了,起身去找人带走楚亦。 枝枝看了一眼天色,走出院门,交代黄鹂,“和我一起走密道,去宁郡王府。” …… 宋诣从将军府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手杖,太阳穴突突地疼。若是不掺和这一滩浑水,不过是冷眼看着黎国京都血流成河,边关被北狄西夷进犯一片混乱罢了。 可这世上,总不可能当真没有半分战乱。 于他而言,护好齐国子民足矣。 可偏偏枝枝是黎国皇室唯一的嫡公主,是沈寒亭的妹妹,是他愧对的人。宋诣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信步向前,便有等候在外的探子上前。 “安排刺杀长公主的杀手,已经朝着公主府去了。” 宋诣的手杖一顿,他侧目看了一眼赤霞台的方向,才道:“朕安排在赤霞台的人手,够么?”语调虽然温和从容,指骨却略有些泛白。 “够,但……”探子似乎也有些无奈,“是掳了黎国陛下过去,要交换人质。” 手杖砸在青砖上的声音很闷,宋诣已经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翻身上了狮子骢。手杖脱落,刘成连忙捡起来,马上的青年便已经往前去了。 “去赤霞台。” 城内的灯火在一瞬间亮起,几乎照亮半个京都城。 枝枝刚下山,她的那个密道实在荫蔽。只是从半山腰往下看去,城内灯火通明,竟然比得上上元节的时候,叫她有些心慌。 但是都已经出来了,此时回去已经不妥了。 枝枝抄了小路,朝着宁郡王府而去。 宁郡王府稍微有些偏,城内又戒备森严,枝枝好不容易才租到了一辆马车。因为害怕赶不到宵禁之前到郡王府,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过去,到时还离宵禁稍有些时候。 宁郡王府外的小厮听说了是枝枝,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郡王妃坐在花厅等枝枝,一见到她,几乎哭出来,“殿下,衡儿如今还在摄政王手里,也不知如何了。” “赵夷暂时不敢动陛下。”枝枝拍了拍她的脊背,稍稍安慰了几句,才继续道,“我连夜赶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你,郡王妃能做到吗?” 郡王妃有些呆滞,擦了擦眼泪,“若是能护住衡儿,刀山火海……” “不需要你去刀山火海。”枝枝抓住郡王妃耳朵手,用最温柔的语气交代她,“你要进宫一趟,给陛下带几句话,本宫才好安排将他带出来。” 郡王妃眼底的泪花都亮起来。 她看着枝枝,还没来及说话,外头便响起一片喧哗,一个婆子匆匆进来,在郡王妃身边耳语几句。 郡王妃原本要说话的神色变了变,最终看着枝枝,面色有些纠结古怪。
第60章 某些人的脸皮究竟有几丈厚。 枝枝看着郡王妃的神情, 微察有异。 她抓着帕子,一手已经按住了袖箭,侧目看向黄鹂,目光中带着警惕。黄鹂走上前来, 借着倒茶的姿势, 站在了枝枝和郡王妃之间。 “殿下, 你让我进宫去和衡儿说什么?”郡王妃轻声问道。 枝枝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压低了嗓音道:“我先要问郡王妃,是信我, 还是赵夷。”她抬起脸,柔软的杏眼里光华潋滟,语调也是软糯的, “阿音生是沈家皇室的公主, 死也是, 可我并不知道旁人是否也有这样的决心。” 室内只有灯火哔啵作响, 窗外风声呼啸。 郡王妃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西洋钟,目光急切而焦灼, “……可赵夷控制了皇宫,手里又独揽军权,迄今为止, 京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抗衡他。” 枝枝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她伸手接过了黄鹂手里的盖碗。 撇去浮沫的碗盖嗑哒一声敲响, 枝枝语气沉静, “此时, 固然可以杀了我。”她给郡王妃分了一碗茶, “可王妃忘了, 赵夷最大的目的,并非杀我。” 枝枝端着香气馥郁的热茶,糯糯的嗓音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温柔,却又无端令人信服,“叔母,你可知道赵夷最后的目标,是谁么?” 郡王妃手一抖,送到唇边的茶盏砸落。 茶水顺着桌子滴答落地,郡王妃终于忍不住捂面哭起来,“殿下,我是急得快要糊涂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办啊……衡儿就在赵夷手里,随时都会……他才七岁呀,四岁便离开了臣妾身边……” 枝枝心乱如麻,郡王妃的话她没太听进去。 她虽然及时猜出来郡王妃想对她下手,点醒了郡王妃。可郡王妃不过一个妇人,赵夷绝不可能将全部的砝码放在她身上,外头想必已经有人布好了局。 “他们想如何杀我?”枝枝倾身,在郡王妃耳边问道。 对方瑟缩了一下,牙齿咯咯作响,却半天说不出来话。 枝枝抓着郡王妃衣裳的手有些紧,侧目看向四周,果然檐下侍立的丫鬟也换了人。左右也逃不了了,枝枝反而越发镇静下来,她继续交代道:“三日后晚间,让赵衡屏退其余人,我会派人去将他带出来。” 郡王妃哆嗦了一下,侧目看向枝枝。 门外响起刀戈磕碰铁甲的声音,杏眼樱唇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却勉强露出个笑容,“我若是活着,必定会竭尽所能护住沈家的天下。” 而沈衡,是如今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话的意思等同于,沈蝉音愿意拿性命来保护沈衡。 枝枝道:“这是赵衡唯一活命的机会,懂吗?” 没等到郡王妃说话,枝枝补充了句,“若你想要他一辈子被赵夷操控着,最多活到成年,也可以背叛我。”她学着宋诣那高深莫测的冷漠神情,露出一个笑,“赵夷要夺走沈氏的江山,必须杀赵夷,绝对杀赵夷。” 看着郡王妃一哆嗦,枝枝抿了抿笑得有些僵硬的唇角,迅速别过脸去了。 郡王府的私军和赵夷的人打起来了,枝枝抓住黄鹂的手,被黄鹂带着往外跑。漆黑的园子里,枝枝连路都看不清,黄鹂却健步如飞,她也晓得踉跄且狼狈地跟着黄鹂往外跑。 可也不过片刻,后头的人便追了上来。 黄鹂抱着枝枝,将她带上墙头,翻身往下跳去。 枝枝心头狂跳,脚扭了也不敢吱声,只咬唇忍着泪水。可即便黄鹂身手不错,也还是比不过身后的杀手,不过片刻后头的人就将两人包围起来。 “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枝枝是私底下来的郡王府,探子竟然直接来了郡王府围剿她。 杀手不欲多说,提剑上前。 黄鹂也拔出腰间软剑,她是高宗皇帝私底下训练的死士,武艺极好,被派来贴身保护沈蝉音。这也是这次,枝枝特意带上黄鹂的缘故。 枝枝无法,只能放出一个信号弹。 这是她用来和白息传递消息的,但是京都没有白息的手下,他未必能及时看到。 空中绽放一束独特的小烟花,正在赶往赤霞台的宋诣忽然勒马,掉头朝着城中郡王府的方向而去,“去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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