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枝枝不由惊讶地看了谢忱一眼。 沈寒亭微微笑起来,看向枝枝,“方才北狄可汗又向我提亲了。”他一贯对枝枝是很温和的态度,“我倒是瞧着,谢卿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枝枝头都大了,还没来及说话,门便又被人推开。 “不可不可!”楚亦喝得脸颊绯红,抓着酒壶一把抓住谢忱的袖子,“谢忱满肚子黑水,才不行。” 沈寒亭仍旧微笑着,看向楚亦,“白将军也沉稳可靠,一贯对枝枝最是尽心,也颇为不错。”说到白息时,沈寒亭的目光也带了几分考量。 白息出身寒微,却对枝枝忠心耿耿,人也确实沉稳可靠。 有时候,与其说白息忠君爱国,不如说他最忠沈蝉音。 枝枝不太想说话,皇室子女都养得不大受规矩约束,这样谈论婚事倒也算不得出格,只是她确实不想嫁人,“兄长,不要再逗我了。” 沈寒亭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诣,“朕的妹妹,当然合该嫁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么挑拣都不为过。” 宋诣敛目不语。 他靠在栏杆上,玉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金丝楠木手杖晃了一下,倏然抬眼看了一眼谢忱,“《离歌》,是为你做的?”
第64章 为了一道疤痕,值得吗 枝枝不知道宋诣这是在发什么疯, “兄长,我和谢尚书先退下了。” 谢忱神色温和,也对沈寒亭躬身做了个揖,先一步朝着外头走去。枝枝跟在他身后, 拢袖顺着鹅卵石小道往外走去。 沈寒亭点了点头, 跟着朝内间的方向走去, “朕也透了口气,该进去了。” 一行人朝着殿内的方向走去,沈寒亭在和谢忱讨论政事,她便落后了几步。宋诣也该避嫌, 便也落在她身后,步履缓慢从容。 绕过月亮门时,枝枝的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她脚步一个踉跄, 便被人拉入了假山中。 枝枝下意识想骂宋诣, 对方便松开了按住她腰的手, 只是拽着她袖子的手还并未放下, 苍白阴沉的面上风雨欲来似的,半晌却只哑声道:“枝枝。” “怎么, 又想非礼我?”枝枝扯了扯唇角,抬手拽自己的袖子。 偏宋诣不松手,衣裳都快被扯破了, 他仍死死抓着。 宋诣沉默着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固执不松手, 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的, “不要妄想和我一干两净, ”他眼睫微微颤抖, 弯下骄傲的脊骨来, “不许嫁给旁人。” 枝枝只淡淡睨着宋诣。 假山外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寒亭道:“怎么一眨眼,人便不见了?” “也走不了不多远,在假山内找一找,这么一会儿也出不了这个园子。”谢忱的语调温润平和,却极为理智。 紧接着便是内侍们杂乱的脚步声,不少人轻声喊叫枝枝。 “长公主殿下?” “齐国陛下?” 枝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放弃了扯出自己袖子的念头,只看着宋诣,“我倒是并未真的打算和你一干二净。” 她看着宋诣漆黑的瞳仁内浮起一丝亮光,便立刻抿唇微微一笑,温柔又冷漠,“你欠我的,还未曾还,李覃欠我的,也未曾还,凭什么觉得我不计较了呢?” 宋诣眼底的亮光并未散去,“我还你。” 玄衣的青年金冠墨发,分明比她高上许多,此时抓着她袖子的神情却仿佛哀求。 枝枝没说话。 宋诣便从袖底取出一只绣得丑陋至极的青竹荷包,他拿到枝枝的面前来,“怎么样做都好。”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要真的彻底和他一干二净。 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竹子一瞬间扎了枝枝的眼。 她猛地侧过脸去,抬手拍掉这个荷包,语气彻底冷漠下来,“我不是枝枝,我是沈蝉音。” 自幼金尊玉贵的沈蝉音,从来没拿过绣花针。却为了一个将她视作随手可抛的玩物的人,一针一线,戳得自己满手都是针孔血污,做一个藏着爱慕的荷包给他。 多可笑,多可怜。 若是仔细看一看,兴许还能看到绣线和布面处难以清洗干净的一点点血污。 宋诣垂眼看着那个荷包,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来,拍掉灰尘。当初是他以恩赐的姿态,收下枝枝扎得双手红肿淤青的荷包,此后便不再放在心上。 是他愚昧,是他迟钝。 费尽心思给他送荷包帕子的宫女贵女不在少数,他不屑一顾,甚少会觉得自己这样会让对方难堪难过。可他收下时,确实是害怕羞怯胆小的小姑娘难过。 他愚钝到她对他已经弃如敝履,他还觉得她不会当真离开他。 “都一样。”宋诣固执地道,“朕一直收着,朕从未收过旁人的荷包。” 枝枝简直被这句话气笑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可宋诣还言之凿凿地这样说,好似他从来不曾与旁人暧昧过一般,枝枝心头还是涌起难以言说的愤怒和委屈。 她一把甩开宋诣,往后退到退无可退,“你是不曾收旁人的荷包,不过是和李三娘子在姻缘树下共许三生,不过是在上元节和李三娘子提着花灯赏烟花罢了。” 宋诣皱眉,一时之间没说话。 是说他有苦衷,还是说他逢场作戏? 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本就是他不该如此,却又必须如此。 “如今你踩着李家人的肩背登上了帝位,便对李覃弃如敝履,转头来求娶我来了。”枝枝冷笑时眼底犹有泪光,下颌却仍抬着,脊背挺直,“你当我是什么呢?” 宋诣当她是什么呢? 又当李覃是什么呢? 宋诣不说话,隐在袖底的手微微颤抖,面色却还深沉冷冽,复杂的眸底仍藏着三分倦意。 只是抬手拍了拍枝枝的脊背,和从前她害怕雷雨时一般,轻声安慰道:“是朕的错,朕以后……” 假山外的内侍犹豫着,不敢再往前一步。 外头的谢忱却目光一敛,看向沈寒亭,“怕是找到了,下人不敢进去打搅……”他轻笑了一下,看着沈寒亭上前,在内侍让开的间隙处走了进去。 “啪!” 沈寒亭才一绕进假山石,便看见枝枝一巴掌甩在宋诣脸上。 饶是沈寒亭,也微微一愣,才稳住情绪。他立刻抬手,将枝枝拉在自己身后,打算迎着宋诣的暴怒。 对面的青年却似乎并不愤怒,只是抓在手里的布帛被扯碎,他垂着眼看着手里抓着的那一块布,抬眼朝着枝枝看过来,却堪堪被沈寒亭挡住了。 宋诣幽深疲倦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厌烦。 “枝枝。”他低声唤道。 枝枝的眼泪只在刚刚决堤,此时恢复如初,她转身出了假山,喊了沈寒亭一句,“兄长,走吧。” 沈寒亭总算是回过神来,他不由看了一眼宋诣。两人年纪相仿,当年又各自是一国储君,只是沈寒亭的父亲励精图治,对他这个储君更是手把手地教导。 宋诣却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齐国先帝沉迷炼丹,朝野上下乌烟瘴气,整个齐国上下乱成一团,贪腐横行。那时候黎国太宗皇帝便说,若是宋诣不成器,他大概便是齐国的亡国之君。 才几岁时,沈寒亭还跟着父亲给他安排的属官和老师学习治国和学问,宋诣便已经奔波在着手处置朝中大小事宜的路上。 人人都说他温润聪慧,清高固执,多少有些不够圆融。 只有沈寒亭觉得,他那副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可能就算是和他交锋也半点不吃亏,反而是宋诣要的东西总是能分毫不差地被他拿到手。 如今看来,宋诣只是心思深沉又能忍,偏执极端,极度自卑自负。 “你当真不想嫁人了?”沈寒亭一贯宠枝枝,此时没有别人,便说起体己话来了,“若是不想嫁,也好,朕给你挑些面首,总好过受那些臭男人的气。” 枝枝本来还有些余气,被沈寒亭一逗,差点笑出来,“我哪里需要面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清静罢了。” “那也好。”沈寒亭侧目看了一眼身后,微笑,“宋诣那人,是个衣冠楚楚的疯子,别看他年纪轻轻便把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实则是对自己太狠了些。” 枝枝不想提宋诣,垂眼不说话。 “对自己狠的人,对旁人也狠。”沈寒亭看着明显变得敏感内向了不少的妹妹,也恨不得找宋诣算账,“他那种人,天生是要孤独终老的。” “兄长说得是。”枝枝答了句。 沈寒亭见她兴致不高,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刚刚枝枝试探谢忱,对他和楚亦也变得疏离了不少,可见她如今即便又有许多人撑腰,怕还是惶恐不安。有时候一个人是否自信,并不看他身后有什么凭靠,看的是心中是否对自己自信。 枝枝流落在宋诣身边做妾,也不知被多少人打压羞辱过。 “宋诣欠你的,哥哥帮你讨回来。”沈寒亭揉了揉枝枝的脑袋,有些头疼也有些生气,“以后不要自己动手打人,你从小养得娇气,手也娇嫩,若是手打疼了怎么办。” 枝枝便被逗笑了。 沈寒亭却还是一本正经,“宋诣那人脸皮这样厚,想来皮糙肉厚,还是须得兄长拿着刀去收拾,才算是叫他吃苦头。你这两巴掌算什么?委实便宜了他。” 枝枝心头升起一点暖意,笑了笑,“兄长回来了,我便再也不怕了。” “走吧。”沈寒亭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他这几年一直蛰伏着,也压抑了许久,“当过些日子,我便要去一趟齐国,谈一谈给齐国通石油的交易。” 枝枝有些不解。 “带你过去,当初欺负你的,总不只是宋诣一个人。”沈寒亭抬脚进入正殿,侍立在门内的侍从连忙上前,他摆了摆手交代道,“将我给长公主准备的圣旨取来。” 枝枝起身要拜,被沈寒亭一把拉起来。 “外头装装便得了。”沈寒亭接过来,自己摊开来给枝枝看,笑起来,“拿了这道圣旨,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便如朕亲自到场。” “哥哥真好。”枝枝眯眼笑了笑。 沈寒亭松了口气,看着少女弯如月牙的眼,才觉得当初可爱软糯的小妹妹回来了,“当年是谁说只要有人敢欺负你,立刻来找我给你欺负回去的,嗯?” 枝枝接过圣旨,放进袖子里,“如今不就来找哥哥了嘛。” 两兄妹说说笑笑,侍奉在外的宫人也欣慰起来。 …… 宋诣没有继续留在宫里。 今日这场宴会,本就是来辞行的,他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留在黎国。只是枝枝如今是绝对无法带走的,要如何做,他还需要从长计议。 三日后,齐国的仪仗离开黎国。 积压的政事实在是太多了,宋诣匆匆回去,不眠不休地处理好政事,才收到了派出去的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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