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杳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往李知憬身前靠,说悄悄话自然是要贴在耳边。 “适才进来住店的一伙人都带着铁器,十有八九是刀剑一类。”谢杳杳鼻息间是李知憬特有的气味,昨夜二人唇齿交缠时她就闻到了,她很难形容,似是雪中竹气,又裹着檀木香,总之不令人讨厌,是好闻的。 话说完,她才想起监视他们的人已经撤走,若是担心隔墙有耳,只需压低声音即可,没必要这般小心翼翼,她这么神秘兮兮说了两句话,像是在占他便宜似的。 谢杳杳一把从李知憬手上夺过蒲扇,一边儿扇一边穿鞋,端起八仙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心中燥热压下,舒服了许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又躺下眯了会儿子觉,睁眼已是傍晚,有风,还不小,吹得窗户哗哗作响,谢杳杳下榻趿着鞋去关窗,外头乌云密布,不知谁的斗笠被吹上了天,打着摆子越飞越远。 “这才晴了几日,又要下雨了。”谢杳杳重重叹了口气,回头见李知憬穿了衣袍正在系腰带,随后又取下架子上她的衣裳递过去。 谢杳杳随他下楼才后知后觉发现——一切都太过顺手和自然,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当朝太子,而她是东宫左卫率。 相较昨日座无虚席,今日巷子口面馆冷清了许多,李知憬选的位置正对着客栈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一览无遗。 “宋太守出城去迎太子殿下了,估计明日下午赈灾队伍就到咱们这儿了。” “他们在长安养尊处优,会干实事吗?那杀千刀的顾御史不就是长安城来的。” 李知憬放下筷子,笑容温柔:“夫人早上不是说想吃糖糕么,趁着雨还未下,咱们快去快回。” “好,妾回去拿伞。”谢杳杳小跑回客栈,借了把油纸伞,李知憬站在巷子口等他,风吹起他的衣袍,连带着发冠垂下的两条丝绦与几缕未梳拢的青丝,竟衬得他有些单薄。 谢杳杳揍人拿手,安慰人不太行,她与李知憬并肩而行,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未能说出一句振奋人心的话来,难免懊恼。 “一包不够?”李知憬见她垂着头也不说话,心事重重,又对点心铺子老板说道:“再添一份吧,我家夫人喜欢。” 回去的路上雨点就落了下来,李知憬将手上提着的油纸包递给谢杳杳,自己撑开油纸伞,遮在两人头顶。 这伞应是放得久了,一侧发了霉,有些挡不住雨水,雨越下越大,他们一路小跑,待回到客栈时,鞋已经湿透。 谢杳杳还了伞,再三道谢,跟着李知憬上楼,大堂里坐着的客人中,有起哄的:“吴家娘子好生有福气,你家夫君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你身上衫子一点未湿,你再瞧他衣裳……” 谢杳杳这才去看身前人,左侧肩膀和袖子都已湿透,袖口滴着水,李知憬冲楼下做了个多谢的手势:“我家夫人疼我的时候也多。” 谢杳杳忽然觉得此刻不说点儿什么,一切就都晚了,什么事情会晚她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所言发自内心。 她从怀中取出帕子,为李知憬擦拭湿漉漉头发:“我阿娘说夫君是如月君子,妾深以为然。” 李知憬轻笑:“岳母谬赞,但夫人夸我,难得一见,不多说两句?” 二人边说边上楼,拐角处正好碰见西把头一间房门半掩着,屋内坐着三四个黝黑的汉子,正在擦拭什么物件儿,听见有人上楼,里头有人过来阖门,还恶狠狠朝二人瞪了一眼。 谢杳杳装作害怕,低头躲在李知憬身后,李知憬则揽过她的肩头,低声劝慰。 之前只是怕有问题,眼下就可以打包票了,今夜又是个不眠夜。 可刚换了干净衣裳,账本将将铺开,戏还未演,就听见楼下一阵吵杂,说是城里有人丢了东西,官府在捉拿贼人,凡是住店的客人一律搜身,检查行囊。 “弄不好要打起来。”谢杳杳朝那三间客房的方向努努嘴。 出乎意料的是那三间房虽是被踢开的,可衙差横行霸道地进去,却毕恭毕敬地出来,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带上,看来里头那些人来头不小。 到了他们这间,李知憬先塞了碎银过去,又打开行囊请他们检查,态度恭敬诚恳:“我家夫人胆子小,几位大人宽容一二。” 领头的上下打量二人,觉得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人家,与上头说的武功高强相差甚远,银钱拿得足,也不免多叮咛两句,算是提点。 “这一带不太平,能挪地儿就挪地儿。” 李知憬连连道谢,又送了两包茶叶,陪着几位衙差到了楼梯口。 “吴老板是个有心人,有些事宜早不宜迟。”李知憬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领头的立刻心领神会,冲着下头喊道:“这两个长安来的,得跟我去府衙走一趟,过所手续有点问题。” 掌柜的探出头,连连称是,命小厮去后头院子牵马套车。 领头的给李知憬指了条路和客栈名:“那里价钱虽贵点儿,但保命要紧,出门在外,拖家带口,别舍不得那点儿身外物。” 新客栈果然比先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墙上挂着山水字画,临窗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坐塌,案几上摆着花瓶。 谢杳杳先试试床,之前的褥垫薄得聊胜于无,身下这个松软得令人想立刻就睡过去。 “今夜恐有大事发生,莫睡。”李知憬从行囊夹层里取出两身夜行衣:“那客栈有古怪,我们去瞧瞧那伙人到底想做什么。” 夜里雨越下越大,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雨夜潜行不算难事,可视物多少受了影响,两人伏在原先那小巷一处废弃房屋顶上,头顶还有繁茂枝叶遮挡。 倏地一声凄厉尖叫之声砸进滂沱大雨中,紧接着更多惨叫声响起,客栈中有几间亮起灯,火光将人影映在窗户上一清二楚。 行凶者甚是干脆,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一楼客栈大门嗖的一下打开,掌柜连滚带爬往外跑,“救命啊!”话音未落,便已倒在地上,雨水冲刷过尸体,染得鲜红。 这些事几乎同时发生,让人措手不及,谢杳杳欲冲过去救人,却被李知憬按住,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眼下也无力回天,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这帮人都是组织有序杀人如麻的狠角色,若不连着幕后之人清理干净,后患无穷。 十个持剑提刀的汉子杀气腾腾从客栈中走出,浇油点火一气呵成,明明白日里四周人声鼎沸,住得满满当当,可现下安静得除了雨水和火蚀之声,再无其他。 “……这世道不公,我永天教便要除去邪魔,还大家一个海晏河清,我们兄弟几人所杀之人,皆是上天指示作祟人间的恶鬼……”有几个人冲着四周喊话。 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几句,永天教?邪魔恶鬼? 谢杳杳喃喃道:“看来是真要乱了。” 天灾之下难免生乱,贫苦百姓找不到出路时,若不幸被有心之人利用,则成为罪恶滋生的土壤。 * 翌日,有关永天教屠戮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连山城百姓惶恐不安,不止李知憬他们看到的那一处,城中东、西、南、北各有一桩凶案发生。 不同的是北边发生在客栈,南边则是有个亭长一家惨遭灭门,西边受害的是寺庙僧侣,东边乃是粮库被运了个干净,监守人员一命呜呼。 眼看太子亲率的赈灾队伍就要入城,竟发生如此恶事,令人不寒而栗。 李知憬驾车往城外去,守卫依旧是前几天放他们入城的那人。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可是昨夜城里发生的事吓到了?” “我家夫人受了惊,高烧不退,我们路上快些,兴许能在天黑前赶到云镇。” 吴笙和窈娘要继续南下看茶田,而李知憬和谢杳杳也该归位了。 作者有话说: 李知憬:等忙完了,咱们俩接着演。 谢杳杳:人在江湖,谢邀。 赵夜清:明天我就来啦~~~三个人最为稳定。 本章掉落十六个红包~~~谢谢小可爱留言。感谢在2022-05-02 10:21:18~2022-05-03 10: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亂丗小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出了城没多久,李知憬按照先前约定标记,与丁臣元会合,马车由一男一女驾着往云镇去,丁臣元神不知鬼不觉将李知憬带回驿站,而谢杳杳另有安排。 李知憬换回锦衣玉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矜贵凌厉之色浮于面上,他转动着久违的玉扳指,听青岚汇报一路上所见所闻。 “派人私下先进城,盯紧御史府,打听打听昨夜城中发生的凶案。” “赵将军来了,说是奉圣人之命,前来保护殿下。”青岚的替身也是跟着赵夜清到了驿站,现下各归各位,唯有谢杳杳没了名头,毕竟“她”还在长安城谢府中侍疾。 赵夜清识破了冒牌乔装之局,青岚自认没有纰漏,赵夜清也不拿乔,解释得明明白白,他与谢杳杳相处四年,称得上是了解透彻,他去谢府探望,哪怕隔着屏风话都未说两句,他也一眼认出府中的不是谢杳杳,可谢青黎夫妇愿意掩盖,那他自然得配合演戏。 此次南下协助李知憬,也是他主动向皇帝请|命,补了谢杳杳的空缺。 且他是有私心的,一来担心李知憬与谢杳杳不和,又不愿娶她,假借他人之手害死她,二来则怕谢杳杳真对李知憬生出情愫来,那他真是半点希望也无。 赵夜清的坦白,让青岚和丁臣元不得不择些无关紧要的与他说了,不过他的加入,也能解燃眉之急。 “……下午进城时,赵将军会故意救下沿途几名逃难之人,其中就有乔装后的谢率,待入了城便会提她到将军身边做婢女,以作策应。” 闻言,李知憬手上动作一滞,冷笑道:“你们倒是会做。” 丁臣元以为李知憬怕怠慢了谢杳杳,忙解释道:“殿下不必担心,谢率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谢率未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今日与赵将军处在一处,怕是不合适。”李知憬眼皮微抬,轻描淡写。 “可谢率做宁远将军时就与赵将军处在一处了,世人皆知啊。”丁臣元一根筋儿,自以为给主上排忧解惑:“赵将军说他们行军打仗急行时还在同一个战壕里并排休息过。” 看着李知憬拂袖而去的背影,青岚摇摇头:“副率,你的前程堪忧呐。” 时间紧迫,青岚又马不停蹄去了谢杳杳藏身的破庙,倒腾半晌,灰头土脸不难接受,可青岚还教她如何西子捧心、矫揉造作、嗔怒撒娇……堪称速成教学。 谢杳杳目瞪口呆,消化困难:“青岚,你的涉猎范围也太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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