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神侍再次清点了人员, 发放武器,几乎所有成员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哪怕没有烛光照着, 李知憬也能看清他们眼眸里的熊熊杀意。 一声令下,众人准备出发,却被李知憬喊住:“各位神侍,听我说两句。” 羽神侍转身瞪他:“新来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丘山忙上前拽住李知憬, 低声告诉他若是害怕就跟在自己身边,千万不要生事, 以免先丢了小命。 “某略懂星象。”李知憬未作理会, 信誓旦旦指着天上几处:“大家看见头顶那几颗星星了吗?连在一起是个弯刀?此乃大凶之兆。” 所谓人云亦云, 经李知憬这么一引导,众人抬头望去,确实有那么点弯刀的意思。 “今夜贸然弑鬼,恐有血光之灾。”李知憬第一次觉得司天台那些说来道去的晦涩术语真有用武之地,这不,他胡诌得口干舌燥,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从愤怒质疑到欣赏崇拜。 羽神侍也知自古以来就有用谶语隐喻人事一说,可往往都是些骗人的把戏,永天教也曾利用谶语控制人心,教|徒能信他们,自然也能信这个长安来的吴笙。 “我们永天教自有颙神庇佑,你若非说那几颗星是凶兆,那也是恶鬼的凶兆。”羽神侍狠狠瞪了丘山一眼,领着众人又往村子去。 “大家要是信我就别去。”李知憬喊道。 丘山朝二娃使了个眼色,一齐将李知憬摁倒在地,死死捂住他的嘴。 那些人都是坚定不移相信颙神之说,许是要证明所言非虚,羽神侍一马当先,率先冲进了村子,可手还没挨上第一户的大门,就被暗处一柄大刀削去了脑袋。 脑袋咕噜噜滚到众人面前,一双眼瞪得浑圆,似是死不瞑目。 黑漆漆的夜突然被无数的火把照亮,执刀剑着银甲的士兵冲了出来,其中有人大喊:“留两个活口!” 顷刻之间,除了落在后头规劝李知憬的丘山和二娃,其余神侍不是血溅当场,就是被捆了手脚口中塞了东西不能自戕。 丘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多亏了身边的李知憬,窥得天机,断得了凶吉,是他的大恩人。 马蹄声传来,官兵之中多了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禀将军,永天教作恶之人已被就地斩杀,生擒两人。” 那马似乎朝这边踱了几步,又听那将军说:“多亏了张先生,安排他撤离吧。” 丘山原本还想着就算三人侥幸逃脱,回去也免不了死罪,未料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回去是为了揭露宁庄出了叛徒。 宁庄确实有位张先生,是丘老的妻弟,整日不是喝酒,就是打平康里住的瘦马,前几日宗祠议事,他听了一半就悄悄溜了,否则他不会只告密永天教要在此弑鬼,还应该有人数三十六,幸亏他溜了,否则那将军清点了人数就知道还有漏网之鱼。 脚步声吵杂,一半人留下驻守以防再有恶徒侵袭,另一半人则带着那些尸体和犯人离开。 “幸存”三人在草丛一动不动趴了半宿,这才趁着夜色摸了回去。 车马都留在一处小溪边,丘山寻到自己那辆,招呼李知憬和二娃上车,速速跑路。 “那些马呢?”李知憬指着其余的问。 “等回去通知人来收,咱们先顾着自己要紧。”丘山脸色煞白,这是永天教头一次遭遇如此重创,里面有不少身手高强之人,全折进去了。 二娃驾着车跑得极快,路上只歇了一回,一人吃了俩包子,继续赶路,昨日他们还在感叹吴家娘子厨艺高超,今日就已嚼之无味了。 晌午刚过,他们就到了宁庄,丘老坐在村口自己跟自己下棋,瞧见二娃从车辕上跳下来,走路都踉跄,不满道:“不过出去弑鬼,你们怎么先火烧火燎的赶回来了,其他人呢?” 李知憬扶着丘山下了车,丘山瞧见族长,扑通一声跪下,痛哭出声:“出大事儿了!” 三人跟着丘老回到宗祠,将前夜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丘老眉头紧锁,先是狐疑地打量了李知憬一遍,随后命三人先到西屋去。 “外头的,去平康把张五给我叫来。” 门口有人应声,约莫一刻钟后,有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姐夫,你找我啊。” 张五进了门路都走不了直线,酒臭混合脂粉味扑面而来,丘老二话不说,先扬起一巴掌重重扇在张五脸上。 醉意消了大半,张五脚下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姐夫,我知错了。” 他认错倒快,以为自己那点偷鸡摸狗的事儿被人揭发,才惹得丘老生气,丘老没问,他先跟倒豆子一般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日前闲逛发现密林边儿上有个新打的土洞,里头藏了不少金器,他一时贪财,鬼迷心窍,便未做声张,留了记号,还遮盖住洞口,为防止被人发现,隔三差五他只拿一两件回去,前几日议事时他趁着众人都在宗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一股脑都取了。 张五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姐夫,我再也不敢了。” “东西在哪里?”丘老一脚踏在妻弟肩膀上,使了劲儿,张五身子又矮下去不少,疼得嗷嗷直叫。 “在……在我床头的柜子里。” “来人!把东西给我全部拿来!”丘老收势,嫌恶的看着张五:“你若是敢做半点儿对不起颙神的事儿,我先宰了你祭天!” 西屋里,李知憬低声问丘山:“丘老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行事如此狠辣。” “年轻时,罕逢敌手,死在丘老手下的恶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不怎么能坐镇咱宁庄呢。”丘山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李知憬再未作声,低头一瞧,二娃靠着墙角打瞌睡,还真是个心大的主。 丘老手下心腹很快就打了个来回,两个身材结实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口箱子进来,放下时里头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张五,你拿的还真不少!”丘老打开箱子,一件件检查,竟发现一个夹层,里头放着张指头粗细的字条:按计划行事。 丘老知道张五贪财好色,但没有做卧底的智商,他又问了土洞的位置,派人去瞧,这一瞧不要紧,连前来接应的人都带来了,可惜没捉住活口。 据他们说,这人躲在洞口鬼鬼祟祟,见来人不是张五,立即饮毒自尽,他们还在洞里发现了张埋在深处字条,字条写着“三十六”,看来是对方没有来得及取走,否则丘山三人也回不来。 人赃并获,张五百口莫辩,就算丘老心中存疑,一时半刻也找不出证据,只得先将张五关入水牢之中。 “吴先生是有才之士,已通过试炼,老朽会向上头请示,羽神侍的位置举荐你来坐。”丘老拍拍李知憬的肩膀,并嘱咐丘山:“明日一早帮吴先生夫妇搬到兴宁。” 丘山连连称是,喜不自胜,出了宗祠忙恭贺李知憬:“咱们永天教从未有过试炼之后晋升羽神侍的事情,您是开天辟地头一个,这位置只在丘老之下。”他不嫉妒李知憬一步登天,能三番五次救他的命,说明李知憬是他的福星,以后有福星照着,自己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多亏丘兄照拂,敢问丘老在咱们永天教是?”李知憬态度谦虚,与之前并无不同。 丘山十分受用,也不保留:“永天教下设四庄,除了教主和两位长老,就是咱们丘老和其他三庄族长。” “还有其他三庄?” “庄与庄不照面的。” 互不来往,倒是个防止被一锅端的好谋划。 丘山回家报平安,李知憬独自一人回群贤,敲第一下,里头无人应声,继续敲,院中响起脚步声,约莫是走到照壁跟前又停下了,又敲了第三回 。 “娘子,我回来了。” 脚步声明显急了不少,门拉开,谢杳杳先是上下打量一遭,又围着他转了一圈,见没有外伤,松了一口气。 似是想到可能伤在内里,抬了手在他肩膀、胸膛处摸,李知憬想笑又不敢笑,截住那双已经滑到腰侧的柔荑,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娘子这般急色甚是不妥,咱们回屋再摸。” 谢杳杳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抽出手来轻推了李知憬一把:“哪个要摸你。” 说着往回走,李知憬紧随其后跨入屋宅,关上门。 “是,是,是,娘子说得极对,是为夫要摸。” 作者有话说: 李知憬:我数了一下,现在永天教之内,我只在七人之下,猛不猛? 谢杳杳:要不叫赵夜清和青岚先别着急动手,等你做教主?那可真是猛死了。 李知憬:夫人稍等,我洗好了就给你摸。 谢杳杳:……谢邀。 本章掉落十六个红包~~~谢谢小可爱留言~~~周日见啦~~~
第三十一章 李知憬从吴笙的角度将昨夜的惊心动魄讲得惟妙惟肖, 谢杳杳知道事情发展得远比她以为的顺利,他们通过飞火给外头传递消息,好让赵夜清确定大概位置, 不但设下陷阱,更是以死囚之身,将张五的罪名坐实。 一夜之间宁庄死了三十一人,丘老瞒不住的,他必须向总坛说明情况, 可内贼是他妻弟, 恐怕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没多久,村里人陆陆续续都听说了这事, 短短半个时辰, 宗祠门前就聚集了百十号人,站在前头的都是亡者的亲眷,哭天抢地之声连连。 “丘老, 您可不能偏私啊!” “张五那个挨千刀了,手上沾了多少小娘子的血, 现下竟被人收买, 连在外头打拼的郎君们都害了, 请您执教规以慰在天之灵!” “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靠夫君、弟弟们谋口饭吃,他们都没了, 我们可怎么活呦……” …… 李知憬升了“官”,群贤附近的监视者都已撤离, 没有丘山的带领, 他和谢杳杳也能自由进出, 二人站在人群外,看这场大戏。 谢杳杳觉得宁庄的村民甚是好笑,他们家郎君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时,他们无动于衷,刀落到自己头上,知道疼了,真是报应不爽。 有人注意到二人,或探究或羡慕的眼神肆无忌惮投来,无非是村里来了能人,能早知凶吉,若是那些人听吴先生的话,也就保住性命了。 丘娘子扬着下巴,得意洋洋从人群里挤出来,亲热地搀着谢杳杳的胳膊,故作懊丧:“瞧我忙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原想着用晚饭时再登门谢妹子、妹夫的救命之恩,妹子可千万莫要怪姐姐。” “哪儿能啊,我家吴笙也是丘大哥多有照拂,一家人客气什么。”谢杳杳早已将丘娘子的性子摸透,这人争强好胜,爱占小便宜,看重面子,只要把她的毛捋顺了,是个好打发的。 丘娘子更得意了,丘山打小就在宁庄,熬了许多年,无人提携依旧不上不下,撑死是个引路人,如今有了靠山,迟早也搬入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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