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的女子垂眉顺眼,灰黑的面庞下左眼角处挂着道红疤,若是无那道红疤,倒也不失为一清丽佳人。 只可惜谢砚书无心欣赏,在他心中只觉眼前人这副忸怩的做派像极了某位娇滴滴的大小姐。 谢砚书的眉微不可察地轻皱了起来。 “你拿着这画像去找,看是否能探得一些讯息。”谢砚书边说边在宣纸上落下一滴黑墨。 墨圈洇染了纸面,轻而被笔尖带起,若风般轻柔旋转,缓缓勾勒出一道人形。 薛予宁就在离谢砚书一臂的距离外,她就道谢砚书真是她的一生之敌,自己本已经落魄,谢砚书竟还想着寻她,不就是想借机再打压她吗? 若是她一人也便罢,可薛予宁眼下还得养活兄长之子,若是她被谢砚书抓住了,还谈何护佑? 因而薛予宁在知晓谢砚书会拿画像找人后,手上的动作不自觉便慢了下来。 谢砚书瞧着身旁这个木楞楞的婢子,实在是忍不住出声:“给我研磨是会要了你的命吗?” 薛予宁的思绪被拉回,忙歉声道:“是奴婢走神了,请主子莫要责怪。” 谢砚书嫌恶地扫了眼薛予宁,随后在宣纸上来回走笔,未消多时,画中便有一少女的姿容显现。 画中人黛眉似远山,目中含秋水,清冷的眉眼间似有霜雪倾落,粉嫩的小唇如四月春桃般鲜艳明光。 “主子,墨尘实是想不通,咱们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去追查那薛家小姐?” 墨尘此言一出,顿住的何止是薛予宁,谢砚书悬于空中的手也是一滞。 找她?谢砚书也说不出缘何自己会一心寻找薛予宁,他顿了片刻后,清然一笑道:“找她自然是为了磋磨她,凭她和我的积怨,这么让她跑了,岂不可惜?” 谢砚书嘴角噙起一抹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薛予宁心中却愈发愤懑,右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墨尘也觉那位薛小姐......” “啪”一声,砚台落地而碎,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偌大的雅室归于静谧。 薛予宁一怔,忙蹲身伸向那方石砚:“主子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谢砚书不经意一扫薛予宁伸出去的手,只见皓腕之间一道红色的蝴蝶印记赫然显于日光之下,若彩蝶翻飞。 都说薛家小姐是那九天上的灵女,生得冰肌玉骨,柔荑还自有一彩蝶印记。 谢砚书眼眸微眯,唇角轻轻勾起。 “奴婢这就出去打水来。” 薛予宁手忙脚乱地拾起了石砚,方欲退出打水来收拾时,却被谢砚书叫住。 “慢着。” 只见谢砚书侧身朝墨尘朗声笑道:“告诉刘管事,这个丫鬟以后到我身边来伺候。” 墨尘一脸惊诧,自家主子身边向来都是小厮伺候,何曾有丫鬟了? 薛予宁认命般地停住了脚步,只听谢砚书的脚步愈近,在其身边落定。 突如其来的松竹香将薛予宁环绕,谢砚书微微俯身,正对上薛予宁的脸。 少年墨发高束,微弯的眼似是淬了星辰般明亮,藏着湖光山色,又若晨昀藏匿,左眼角的红痣平添清冽之意,下颌清俊英挺,他薄唇轻勾,声似清风。 “好久不见呀,薛予宁......”
第2章 奴想伺候世子 酉正,暮色四合,烛光映墙。 萦回的长廊映着雪色,暖红光影错落交叠于白墙之上,落地的花枝灯将室内映得通明,梨木圆桌上的青花缠枝香炉散着清雅淡香,偶有料峭夜风入室,搅得室内清香阵阵。 谢砚书立于花屏正前,他看着面前正费力给自己解衣带的薛予宁,倏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清泠悦耳,像是碎石落入了无边深潭,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最后归于平静。 “怎么?大小姐不会伺候人?”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薛予宁小脸涨得通红,长这么大,她何曾伺候过人?更何况还是给死对头解衣扣? “你瞧好了,这衣带得这样解。”谢砚书长手一伸,身子骤然前倾,在离薛予宁一指的距离而止。 少年藏着笑意的话音犹在耳畔,薛予宁眼色慌乱,两颊掀起霞红,她愤愤出声道:“你不是自己会解吗?还要我来做什么?” 谢砚书好笑地看向薛予宁,嗤笑道:“薛大小姐,恐怕你还未弄清状况吧,眼下你是落难的叛臣之妹,在国公府做了小丫鬟,而我则是国公府世子,也就是你的主子,伺候我更衣不是你该做的吗?” 谢砚书今日认出了薛予宁后,心中阴霾便一扫而空,瞧着薛予宁吃瘪的模样,更觉畅快。 “莫说是更衣了,就是让你做别的,你也得照做不误。”谢砚书随手拿起置于案桌上的竹扇,向前轻轻挑起了薛予宁的下巴。 她的脸上还挂着故意涂上的灰粉,可一双翦水秋眸却是明亮至极。 薛予宁被迫同谢砚书对视,少年爽朗清举,微微上挑的双眼,缀着一双带有浅淡琥珀色的眸子,透如琉璃,多情似水,摄人心魄,搅得薛予宁心烦意乱,只得惶急地避开了谢砚书的眼。 而谢砚书却像是诡计得逞一般放声大笑。 薛予宁不耐地偏了偏头,定了定神后莞尔一笑:“世子爷教训的是,是奴僭越了。”薛予宁皮笑肉不笑地将谢砚书褪下的衣带挂在了衣架之上。 可她在心底却已将谢砚书骂了不下百遍,自打谢砚书认出她后,便故意将其提为了身边伺候的丫鬟,故意磋磨她。 谢砚书渴了她得端茶送水,谢砚书换衣她得在旁伺候,谢砚书练武她便得拿着剑鞘乖乖站着。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谢砚书想尽办法给薛予宁找麻烦,可一时半会儿薛予宁也想不出有何法子能逃离侯府。 “想什么呢。”谢砚书见薛予宁呆愣在原地,粉面微鼓,像极了被乱了毛的小狸奴,一幅要用爪子挠花谢砚书的模样。 “在想怎么才能逃出去。”薛予宁冷不丁将心中话给说了出来,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旋即又改了话头道:“在想如我这样愚笨的人,定是没法让世子爷满意,不若世子爷换个人来房里伺候吧。” 薛予宁笑颜如花,如同初春的朝阳映照,又似清月一轮,明光抚撩人心。 谢砚书有一瞬的怔愣,但他很快敛去了眸中意,转而笑道:“我本就不指望你能干好这些事儿,提你到身边伺候也不过是为了折磨你。” 薛予宁带着一幅“我就知道”的模样,奋力抬脚替谢砚书褪下了外裳,右手却故意拿起衣裳在谢砚书面前抖动,溅起的烟尘刺得谢砚书止不住得咳嗽了起来。 薛予宁早知谢砚书有咳疾,因而故意为之,本想看他难受一阵,却不料他咳得越来越厉害。 谢砚书面色微红,本该直挺的脊背渐渐弯了下来,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指向了桌上的青瓷杯。 薛予宁本是想教训教训谢砚书,可不过是一点小灰尘,哪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喂,你别装了,你那常年练武的身子怎会如此虚弱?” 谢砚书却并未理会薛予宁,只抬手指向茶盏。 薛予宁看着谢砚书愈发红的脸,亦是慌了手脚,连忙上前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了谢砚书。 而谢砚书端着茶盏送向唇边的手却一顿。 谢砚书并未继续喝水,反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 薛予宁疑声道:“怎么不喝了?你怕我在水里下毒?” 谢砚书看着薛予宁突然凑近的脸,又轻咳了两声后,不自在地同其拉开了距离,随后轻笑道:“这个药若是你下的,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薛予宁闻言暗笑,想不到除了她以外,府中还真有人想要给谢砚书下药,想来也是,谢砚书那纨绔浪荡子指不定在府中如何欺辱那些个丫鬟小厮的呢。 却听谢砚书唤来了墨尘,同其低语了几声后,墨尘抬头看了薛予宁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薛予宁只觉奇怪,这茶水又未经她的手送进来,难不成还真怀疑是她所为? “要我说吧,你就是平素坏事做多了,才会惹来这灾祸。” 谢砚书头也没抬地便回道:“想来不久前你还在府中品茗赏花,而今日却沦落至此,也不知是谁坏事做多了。” 薛予宁气上心头,方欲开口,却见墨尘开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名丫鬟。 “主子,这几日出入您房内的统共就这么些个丫鬟,连带着专在厨房做糕点的都给带了来。” 谢砚书扫视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丫鬟,个个皆是低眉顺眼,好不乖顺的模样。 谢砚书敛去了方才同薛予宁言语时脸上挂着的笑,冷声开口:“茶中的药是谁下的?” 少年的嗓音不似平日般的清朗,而是如同冬日寒霜般冷冽。 跪于地上的几名丫鬟却纷纷瑟缩着,无人开口。 谢砚书冷眸凝视座下之人,他的院中极少有婢女进出,能进来的也只是送个东西,因此要想找出下药之人并不算难事。 正当谢砚书欲再次开口时,却见门外一名着墨绿色华服的老妇人自远而来,目光据说,左手拢着檀香珠串,右手拄着拐棍,由旁人搀扶着进了来。 老妇人乃是谢砚书的祖母,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是有名的吴郡沈氏一族,膝下仅谢侯一子,而谢侯同妻子常居军营,她这唯一的孙子眼瞧着已及弱冠之年,仍未落实婚事,心中不免着急。 沈老夫人本看上了薛家予宁,哪知谢砚书偏同人家小姑娘过不去,连皇后娘娘搭线都无果,而后薛家倒台,小姑娘也不知所踪,此事也只能作罢。 今日本该歇息之时,却闻听有人往谢砚书的茶水里下了媚药,沈老夫人虽盼着谢砚书早日成家,可心中也是万万容不下此等心术不正之人。 “祖母,你怎么来了?”谢砚书起身走向沈老夫人,扶着她落座后才又走到了那几个跪着的丫鬟身边。 沈老夫人双手扶着拐棍的顶部,语重心长地叹道:“小书,这个事儿你可得好好查,我们侯府是绝不能容下这种一心只想攀龙附凤的人的。” 薛予宁立于一旁,已然明了现下是个什么情形,无非不过是有不安分的丫头欲攀上谢砚书这棵高枝。 早年在将军府,也有一名小丫头想要攀上她的长兄薛景琅而下药,奈何被薛景琅发现后,便将其赶出了将军府。 赶出了府中......薛予宁心下一惊,自己被谢砚书这个死对头提到了身边想尽法子磋磨,指不定哪天惹了谢砚书不快,他还会将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 自己一人倒也罢,可她还得护住兄长遗孤,绝不能一直被谢砚书困住,可若是被他赶出了侯府,岂不是能得一线生机? 薛予宁早就听闻沈老夫人最厌心术不正之人,今日老夫人在此,若是薛予宁上前顶了这罪,老夫人虽气,但却有向佛之心,不过就是将薛予宁赶出去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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