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很久不见你,就想着过来看看。”她编撰谎言,哄骗着他相信,他将她从人潮中解救出来,又在她所站之地布下一层阴影,使她不会被阳光暴晒灼伤,诸如此类细心周到的举动还有很多。 他做得越是多,音故在欺骗她时,内心就会越愧疚,白宿易就算对不起所有人,也绝不会对不起莫音故。 故而那怕如此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她都会竭尽全力地拯救他与天下苍生。 “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没事的话我们走吧。”音故回握他的手,两人互相陪伴几百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好。”宿易乖巧地应,笑容甜蜜而纯真。 在离开之前,音故调转目光,朝宿易的右后方递过去,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他就在哪里。 回到天虞阁后,她照旧搬了张椅子,坐在临水涧发呆,宿易远比她想象得要疯狂,若不是此次出行,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晓,为了报复他竟做了如此恶事,残害了那么多的人性命,却仍觉得不够,还要继续下去。 呆坐的时间久了,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意识朦胧时,有一双手捧来一张狐裘,动作轻柔地为她盖上。 察觉到什么,音故猛地惊醒,来人手法熟捻,绝不会是疏香或宿易二人。 “你是谁?”音故伸手去抓,未抓到来人的手臂,却抓到一根冰冷的铁链,她不断收紧五指,眉宇间痛楚不断积攒:“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哽咽出声,不明白其中原因,天虞阁外天地广阔,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回到这里?还是用这么屈辱的方式,他堂堂一个上仙,却被宿易用这冰冷的铁链锁着。 音故不知要说什么,只是一想到南澈慕失去自由、双手被铁链拴住的样子,她就觉得心痛难忍。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音故杨手打他,奔溃与嘶吼一同涌出,她险些被折磨到窒息。 她滑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她知道他开启了垫鼓术法,生命已在逐渐流逝,而他不顾危险与屈辱也要来到这里,不过是想要在最后时刻,陪伴在她的身旁。 “阿音,我有愧于你。”南澈慕眸光隐忍,伸出去的手掌停留在音故的后背上方,他本是想安慰她的,却陡然发现自己就是她痛苦的来源。 千年前是如此,千年后亦是如此,他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但不能只站在她的身边,他肩负苍生,无奈负佳人。 “你走吧。”情绪有所缓解后,音故故作平静地说,他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激怒宿易,为了能够继续待在这里,他便不会反抗,任由宿易对他羞辱折磨。 “我不愿再见你。”她一字一句地说,几个字就用尽全身力气,她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我不会走。”澈慕坚定地回复,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这般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他愿意为此提前结束性命。 这须臾千年来,他亏欠她太多,最让他后悔的,就是在重逢后,他从未对她吐露自己的心声,以至于让她要不断地揣测他的内心,努力良久后只换来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比起说出口的爱意,她更需要他这样做,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他对她溢出喉咙、止于唇齿的爱意。 音故慢慢地直起身子,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南澈慕犹豫了会,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手中传来温热,她舒心地笑了:“这些年我的琴艺又精进了不少,你帮我听听,看看我比起千年前好在哪里,可好?” 明白她的用意,南澈慕霎时就红了眼眶,寥寥细烟被风吹散,残破成细小的颗粒。 她端坐在案前,手指不断在琴弦上流转,不知过了多久,十根手指指腹皆被刮破,鲜红的血染在琴弦上,血腥味在各处传播。 天虞阁外的南澈慕终究支撑不住,又是一口淤血吐出来,即便明白音故这么做,是为了将他赶走,可他依旧停留着,是因为他心中明白,此一别两人或许生世再难相见。 一千年以前,他曾经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与她同在,当初以为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他花了一千年却仍旧遥不可及。 南澈慕自地上站起来,如松柏般的身姿浸染了月的寒霜,他抬起目光遥遥朝前方望去,嘴角的血渍稍有干涸,苍白的双唇抖动着,缓慢地说:“阿音……” 话音刚落,他捏决离去。 莫音故停下弹琴的动作,收回血淋淋的手指,尽管她已在用力保持平静,眼角的泪还是如串珠般落下,她薄弱的身躯因压抑而微微抖动着。 一千年以来,她曾自认为不是一个脆弱的人,那是因为她从未受到任何人的呵护,也从未有过任何后盾,可从记忆全部回拢之后,她的心越来越悲伤,泪点也越来越低。 这种状况只有南澈慕在身边时,才可以得到缓解。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将他一直留在身边。 可她明白她不能这么做,一千年她不能这么做,一千年后同样是如此,比起个人的情情爱爱,苍生的安危才是他们那般身居高位之人,首要关心的事。 而她要做的,不仅是放他自由,还有助他一臂之力。 她推开身下的木椅,抬手朝前方摸索而去,如果她没错猜错的话,宿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这附近,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于躲在暗处观察,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不过这次她不是找他,而是去找疏香,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宿易在外做的事,定不会吞声咽气,更不会留下音故一人,独自离开这里。 如今的宿易阴晴不定,音故身体日渐衰败,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她只能确定宿易不会对她下手,不能确定宿易不会对疏香下手,故而为今之计只要把疏香悄无声息地送走,在宿易想到她之前。 音故摸索着朝前,丝毫没有感知到,跟在她身后,只距她有三步距离的白宿易,他没有特地屏蔽气息,用着平常的步伐行走,只是今日的音故已不同往日,感官的迟钝让她完全失去了警惕。 “阿香?”音故推开房门,一步步朝房中走进,疏香的腿在南澈慕的帮助下,已是完全恢复,按理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可她不知为何、还是一日日地待在房间里,与音故说话时也非常漫不经心。 没得到回应的音故,朝着床榻无限靠近,手掌伸向前方,试图摸到疏香的身体:“阿香,今日觉得怎么样?” 音故摸到她的手,感觉有些冰凉,就双手合拢试图给她捂热,疏香还是一言不发,她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额头与手指一样,透着令人心惊的冰凉,音故意识到什么,猛地收回手指,望下朝着她的鼻息探去。 手指往下平移一寸,她的呼吸就愈加浓厚,好容易到达了她的鼻端,她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她不用试了。 “阿香!”她抓住疏香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心,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悲痛,幽静的屋子中,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 宿易抬起手掌,阴鸷的目光看喜手心里,那一对新鲜、明亮的眼珠,在音故到来之前,他见过活着的寒疏香,并在杀死她之前,从她的眼眶里取出了这一对眼珠,他打算将其净化后,安装在音故的眼里。 当然以她身体衰败的程度,这一对眼珠远远不够,不过她需要多少,他就能替她找来多少。 音故忍不住的哽咽声,终究还是传了出来,他邪恶的眸光顿时消散,黑眸闪过瞬间的无措,他举起手掌,停留在音故的背部上方,本意是想安慰她,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他知道她的善良与慈悲,也知道她愿意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在朋友与自己之间,她总是将自己放在最后。 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贪得无厌的人机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向她索求,这样的人他会一个一个地替她清理干净。 而且他相信,她的难过只是暂时的,等到将一切都处理完毕,他会替她把她最最想要的那个人带来,与她永永远远地在一起,绝不让她再难过一丝一毫。 音故从疏香的屋中离开,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游魂,她用尽最后的灵力捏出天虞决,恢复了短暂的光明。 在天虞阁的四周,她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人,他们的尸体都被倒挂着、悬在洞穴的上方,未流干的血滴入长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46章 归于平寂去 她向前一步步走去,直到在数具尸体中看到非比,倾川以及依牧三人,往日所见鲜活明亮的少年,周身已毫无活气。 音故抬手接住他们的血滴,将其涂抹在额心,闭上双眼的瞬间,三人生前所遭遇的一切,通通重现在眼前。 原来昨日她与宿易同回天虞阁时,三人为替南伯意报仇紧随其后,可即便他们日日勤恳修炼,也抵不过早已疯魔的宿易。 宿易将他们一剑重伤,后又将他们倒挂与天虞阁的顶上,不仅让他们被活活耗死、还要让他们的尸身流干最后一滴血。 音故闭上双眸,从紧迫的呼吸中强撑着抽出来一口气。 稍微缓过心神后,她抬起双手、依旧装作眼盲的模样,走向前方的山水涧。 她每走一步便呼唤一声:“阿易?” 直到她走到山水涧的边缘,宿易伴随着一阵疾风赶来,牵着她的手往后退。 “阿易,你去哪了?”音故大喜,邃握住他的手。 “我哪也没去。”宿易扶着她坐下,给她倒来一杯凉茶。 “阿音找我做什么?”他在她的身前半蹲下,脸上现出温和的笑容,单看他这一面,是无法与他所做的那些事联系起来的。 “没什么,就是想与你聊聊天,想来我虽认识你近一千年,却对你的过去知之甚少,不知道你愿意与我说说吗?”音故身体虚弱得很,每说一个句都用了很大的力气般。 “阿音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宿易仍旧是笑,脸色却没有刚才乖巧,他甚至背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她。 音故眼中恢复半丝神采,她盯着宿易的背影,如此的清俊雅致之人,若是少年能多得些优待,不成长成如今邪魔恶相该有多好? 她从石椅上站起来,向着她的背影走近:“我其实想问的也不多,就是关于这阁中六人的,你说他们都是你的仇人,那便是要有根据原由的,我想问的就是这其中的根据原由。” “……”宿易没说话,重提旧事于他而言,实在是屈辱和憋屈,只是这重提旧事是音故,是千年前唯一一个对他付出真心的人,他就发不得这怒火,只能悄无声息隐了,让她自行猜测。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用我所知道的,做一些猜测,如果我哪里说错了,或是误会你冤枉你了,我都提前和你道歉,希望你能看我这个将死之人、残破之身的份上,多多包涵。”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0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