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通过诉灵铛恢复记忆时,也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记忆,记忆中的你自小生活在明华山上,在无论是修为还是阅历都远不及他人时,你被指定为下一任明华掌门,因此招来了很多怨恨与嫉妒,其中你的苏师兄和师姐花禾青最为过分,他们表面与你温言善语,背地里却诸般瞧不上你,所以你尤为憎恨他们,这二人与我阁中那一位关系密切?” “是疏香,对吗?”音故试着猜起来,一直以来他对疏香的恶意,要远大过其他人。 以前她还以为是他生性喜静,不喜欢疏香闹腾腾的性子,所以才诸多恶言。 “据说这二人在千年前离开明华山后隐姓埋名,疏香虽生来貌美,但体质奇怪极其嗜睡,应是被施了法术,沉睡了好几百年,前十几年才得以长大成人,所以疏香是这二人的女儿?” “……”宿易仍旧是不说话,音故知道他这反应,十有八九是她没猜错。 “再来说说妙菱吧。”音故坐回石椅上去,力气如暴晒的水,肉眼可见地流失。 “她的年龄如此之小,按理来说是对你造不成伤害的,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她的母亲花纤箩了?” “她曾经与我说过,千年前她犯了一桩大过错,才被锁在虚霩多年不见天日,她犯的那桩过错与你有关吗?她对你做了什么?” “阿音可知道,有一种名为虚髓的术法,可以偷去他人苦练的修为?”宿易终于开口,嗓音却冰冷地紧。 音故哑然:“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恶毒的法术?” “当年我本就受人诟病,只能通过一日日的勤修苦练才能追上别人,我原以为是我天意愚笨,从未想过是人心恶毒。”宿易脸上恶气丛生,越是回想起这些往事,他越觉得他今日所为,还远远不够。 “……”音故沉沉地叹了口气,世间万事,诸般因果,身为好友她该欠他放过过往,身为旁观者她又如何能体会他的半分痛苦? 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还记起了野莫和巴莫,他们以前好像不叫这两个名字,而是叫做明莫和也巴,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明莫也在,后来他就常下山向我讨梨花糕吃,说是要给妹妹也巴带去,我通常都会多备一份,叫他给你也送去。” “后来我在临幽潭将他救起时,已经不再认得他了,控制他意识的引青石与那潭底的骸骨,都是你做的吗?为什么啊?” 音故抬头望向他单薄的背影,她相信他有万般苦楚,知道今日一切皆有因果,她愿意听到辩驳和解释,陈述和申辩。 “他们吃了我的梨花糕。” “……”音故愣了愣,她想了几种答案,没想到会是这种,她无奈地摇头,苦笑了番:“那梨花糕于你而言,算是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一道光吧,怪不得你会如此。” 吹了许久的冷风,音故身子虚得很,说完这句话就猛咳了几声,一时受不住竟咳出了血。 宿易突然转过身来,她连忙掩了掌心,转而看向别处。 “那淇方呢,又是为何?”她又接着问,看到宿易逐渐向她靠近,她低下眸光,又装作不能视物的模样。 在所有人当中,他对淇方的恨,是令她最不解的,淇方虽性子冷漠但为人非常正直端方,他做不出恶事,做得出恶事的父母也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与他无关,我要报复之人是韩子衿。”宿易突然在她身前蹲下,眸光炙热地看过来。 “喔。”音故紧张到攥紧拳头,若是如此她就不难猜了,无论是韩子衿作恶多端的父亲韩光置,还是曾经作风张杨、不可一世兄长韩子书,都有值得他憎恨的理由,而在这二者之中,韩子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按照他曾经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性子,应是曾经大言不惭,诋毁过宿易。 人们都道祸从口出,想来应是不假的。 “流血了。”她千藏万藏还是被宿易发现了,他看着她掌心的鲜血,眸中隐藏的阴戾渐渐爆发,他不断向她的身体输入灵力。 “阿易可知,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完全忘却疼痛?”音故抬手下落,停留在他的眉骨前方。 天虞阁中七人,只有她莫音故和素人甘泊与他毫无仇怨,所以他们一个得他庇佑,一个得他放生。 他的心中一直都有善念,只是恶种被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断地煽风点火,才有了如今的燎原之势。 “阿音想说什么?”宿易隐约察觉了音故的念头,可他还是放下戒备向她靠近。 “阿易,如果有来生,你要做天底下最幸福之人,可好?”她笑着抚摸他的眉骨,眸间温和突变凌厉。 她用灵力化出利刃,同时割开两人的手腕,后又将两人的血口粘着合在一起。 宿易正欲阻止,被她一句话喝下:“别动,我在这上面施了法阵,你要是动了,我就活不了了。” “你在做什么?”宿易舌根发颤。 “换血啊,看不出来吗?”她微微一笑,唇瓣迅速变白:“我相公使用了垫鼓之术,以己身换取天下人,他那般珍爱我,定会将我放在首位,只是这三界没了他,我便也没了活头,所以把这重活一次的机会让给你,你要替我好好活着,忘却这一世的痛苦,去找寻真正爱你和你所爱之人,过一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吧。” “这浊世我片刻也不想多待,你这么做是在害我。”宿易隐忍着情绪,泪水自眼角滑落。 “是吗?”音故虚弱地笑:“阿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比大多数人更容易得到满足,你的本性并不坏,你只是被欺负得太狠了,所以才会走上今时今日的道路,我实不愿见你如此。”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就撤手吧,我阻不了你,也救不了你,活着于我已毫无意义,早点消散也好。”她闭上双眸,等待着宿易的决定。 良久,当换血法阵完成,宿易化作一道轻风翩然离去,余下一句:“我答应你。” 音故打开双眸,释然一笑。
第47章 世间再无我 余下的时间里,她将天虞阁上方的尸身一一取了下来,简单为他们做了休整与清理后,就离开了天虞阁。 她追着宿易,行到临幽谭之外,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杀了那么多的人,众仙门想灭他之心已是势不可挡。 他们由南澈慕带领,在临幽谭外布下凶阵,欲在宿易出谭之时将其击杀,音故赶到之时,他们已将宿易扣压在凶阵之下,而宿易看似无力抵抗,实则暗藏杀机,只见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就撤下双手以不再抵抗。 眼见挑动天地浩劫的大魔头被擒,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然而不过片刻,宿易就在阵法中百般幻化,一会现出明华掌门南伯意的模样,一会现出非比倾川的模样,一会又现出南澈慕的模样… 而在南澈慕的眼中,“他”自始至终都是音故的模样,他从一开始想要迷惑的,只有他一个人。 待南澈慕无法坚持理智,朝着凶险的法阵无限靠近时,他嘴角的笑意溢出唇齿,平静的暗潮下是汹涌的蓄势待发。 在他接触到法阵的那一刻,宿易朝他的胸膛快速出手,想要徒手掏出他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音故挡在了二人中间。 “噗。”宿易的手插入心脏的那一刻,她的身躯猛地一震,然而是大片的酥麻与空白,接着才是瞬间蔓延全身的痛苦。 “南澈慕”后退一步,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原来此南澈慕并非真的南澈慕,而是一普通路人幻形而来。 宿易呆滞在半空,他的手还停留在音故胸膛,感受到她体内温热的气息,和湿漉漉的血流。 “啊!”他奇怪地哼叫了一声,分不出是哭还是笑是悔还是恨。 音故吐出大口鲜血,手掌攀抚上宿易的额头:“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忘了这里的一切,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话音方落,她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将灵魂麻木的宿易击昏,让他的身体轻飘飘地下垂在山头。 鲜血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涌出,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众仙门围堵击杀一事,一切都是音故为宿易编织的一场梦。 他犯的罪过太大了,万死难辞其咎,音故身为他唯一的朋友,可曾经真心信任过的人,能帮他做的都已经做了。 而让他亲手杀死她,是她对他的惩罚。 她望向遥远的上空,嘴角缓缓上扬起一个微笑。 如果她没有的猜错的话,此时的南澈慕也已到了弥留之际。 这一世两人没法子共生,得以机缘巧合地共死,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宿易的痛哭声响天动地,惊动了山间的鸟,掠动了林间的风。 南澈慕拼了命地赶来,在血泊中捡起一丝尚存、身薄如纸的音故,环抱着她的手臂剧烈地抖着。 音故疲累地打开双眼,好似见到了当初那个与她成亲,为她挽发,一遍遍给她认错,唤她做娘子的少年般,她开心地笑了,随之呛出一口鲜血。 见他哭得伤心,她抬手捧住他的脸:“相公,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后一次出门那日,雾大到看不清路,你闷着头一直往前,爬过高山,越过河溪,在树荫下休息,送迷路的孩子回家……” 她一点点地回忆,撑着最后一口气,露出一个调皮的笑:“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我跟在你身后,同你走了好远的路。” “可惜,你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抬起手,楸住他胸前的衣襟,霎时间风声大作,沙尘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将两人围绕在中心。 南澈慕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化解他体内的垫鼓之术,他本能地想要阻止,可他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体内的人正在快速枯老,本就柔弱的身姿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巨大的恐惧侵蚀他的身体,他想要反抗,却被她攥住了手,听到她一字一句地说:“那日我跟在你身后,意外获得了垫鼓之术的另一卷。” “你解救苍生,我解救你。” “守好你的苍生,别再想起我了。” 【全文完】
第48章 番外&魏梓安 待到万物都回归平寂后,魏梓安才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原来莫音故与南澈慕就是千年前,明华山下那对恩爱无比的少年夫妻。 他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干,眼角挂着泪水,嘴角却在发笑,他也不知道是在笑这世事弄人,还是笑这天道无情。 只是嘴角一直念叨着:“怎么会这样……”
第49章 番外&蓝刻羽 蓝刻羽得知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站在秋神沼泽前,那一日她在護落镜里,化作一道黑影对莫音故百般折磨,想要以此破坏她与南澈慕的感情,可无论她再怎么伪装,音故都始终坚信,她不是南澈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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