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桃端着一碗冰块进来,她拿帕子将冰块包住,季嬷嬷接过帕子,对林月芽道:“姑娘,起来让嬷嬷看看,是哪里碰到了?” 林月芽又哭了几声,这才抬起头来,她额角红了一块,眉眼和鼻尖也红红的,唇角还沾着李萧寒的血迹,看得直叫人心疼。 碧喜忍不住跺脚道:“侯爷怎么回事,怎么又对姑娘下手!” 碧喜还当是李萧寒打了林月芽,季嬷嬷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小桃蹙起眉头一脸困惑,“侯爷以前打过姑娘?” 碧喜没好气地点头道:“姑娘的腿就是侯爷打断的!” 林月芽哭得筋疲力尽,木怔怔地抬眼冲碧喜摇头:腿不是侯爷打的。 “啊?”碧喜愣住,“那是谁,夏河动得手?” 林月芽又摇头:是我自己骑马摔的。 碧喜沉默了一瞬,随后气道:“你这腿不是侯爷打的,那你头上的伤,嘴角的血呢?” 这…… 林月芽总不能和他们说,是李萧寒嘴里的血吧,她说不出口,索性不说了。 这落在三人眼里,便是默认是李萧寒干的。 季嬷嬷拿着包了冰块的帕子敷在林月芽额角上,挨上去的时候,林月芽蹙了下眉头。 季嬷嬷叹气,让碧喜和小桃先下去。 林月芽接过帕子,自己敷着,季嬷嬷起身帮她倒水,见她这会儿情绪缓和些,才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带你去清月楼么,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回来?” 不提还好,一提起清月楼,林月芽顿时又觉得委屈起来,她哽咽了两下,将今日在清月楼发生的事简单道出。 季嬷嬷也惊讶不已,没想到林月芽竟能在清月楼遇到叶默。 她忽然想到什么,拉住林月芽着急道:“侯爷可知道你和叶默的那些事?” 林月芽嗔怪地看了季嬷嬷一眼。 季嬷嬷也反应过来不该这样问,这样问倒显得林月芽和叶默真的做过什么似的。 她作势在嘴上拍了两下,随后又问:“那侯爷知道你和叶默认识么?” 林月芽摇摇头。 季嬷嬷松了口气,点头道:“切莫要侯爷知道了。” 见林月芽垂眸不出声,季嬷嬷叹了口气,又道:“叶默那孩子我知道,是个安分守矩的,如今前途大好,你可是因为这个,心里难受?” 季嬷嬷这番话说得不算隐晦,却也没有那样直白,叶默对林月芽的心思,季嬷嬷一直都知道,林月芽一开始不知,半年前和叶默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才知道。 “那好,我等你。” 叶默的这句话再次出现在她脑中。 若是那日她没有成为李萧寒的解药,也许她会有个不一样的未来,也许那个未来里,会有叶默的影子。 可如今这些已成过往,现在想这些没有丝毫用处。 林月芽抹了把眼泪,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季嬷嬷是怕她心有不甘,做出什么傻事来。 其实她已经在做傻事了,倒不光是因为叶默,还有这半年来对李萧寒积压的情绪,单是一两件事,都不至于如此。 此刻渐渐平静下来,林月芽便有些后悔,可垂眸看到身下凌乱的裙摆时,林月芽的悔意顷刻消散。 她没有高看自己,也没有低看李萧寒。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一点,不管你是否喜爱一个人,你都不该这样待她。 林月芽咕咚咕咚灌下两杯水,这一日她太过疲乏,此刻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软软地靠在床头。 季嬷嬷忍不住又来劝她,让她好好和侯爷一起,林月芽实在听不下去,便让季嬷嬷回去休息,叫小桃进来。 她知道若是碧喜过来了,肯定又要当着她面骂李萧寒,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提起李萧寒。 小桃是个机灵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就如现在,她帮林月芽打水洗漱时,一句废话也没有。 见林月芽一脸疲惫,打算歇下,小桃问道:“晚膳前叫姑娘起来?” 林月芽摆摆手,躺在床上。她好累,就想好好睡一觉。 小桃没再说什么,帮她将驱蚊的香点上,又将床帐放下,林月芽忽然想起什么,拉了一下小桃。 小桃扭过脸来看她。 林月芽指了指额头,慢慢道:你怎么知道我头碰伤了? 小桃道:“侯爷出去的时候说的,让奴婢取冰进来给姑娘敷一敷。” 林月芽点点头,转身冲着床里侧,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月芽听到院外几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瞪瞪睁开眼。 此时屋外已经暗下,林月芽摇了摇床头的铃铛,碧喜应声推门进来。 “姑娘醒了?” 林月芽撩开床帐,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碧喜上前挂床帐,“小桃说姑娘不让叫晚膳。” 林月芽当时是没有胃口,可睡这一觉起来,便又觉得饿极了。 碧喜笑道:“就知道姑娘起来会饿,小桃已经去给姑娘热菜了,一会儿就能吃。” 林月芽点点头,起身去净房洗脸。 出来时又问:方才院里说什么呢? 碧喜拉下脸道:“春萝姐姐来了,送了一堆纸笔,说侯爷要姑娘练字静心,他……” 林月芽问:他什么? 碧喜没好气道:“侯爷他晚上要过来检查。” 碧喜以为白日里二人闹成那样,侯爷这半月估摸都不会来春和堂了,却没想他晚上就要过来。 碧喜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折腾人么……” 见林月芽咬着唇不说话,碧喜又低声道:“姑娘别急,一会儿先用膳,等吃饱了咱们再练字。” 林月芽愣了片刻,忽然冲她一笑:我不练。 碧喜愣住,“那侯爷……” 林月芽没有去接碧喜递来的帕子,而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脸轻松道:什么侯爷,李萧寒是疯狗,他自己承认的。 碧喜一时惊愣,蹙眉望着笑容甜美的林月芽,她暗暗猜想,一定是林月芽刚才口型太快,她看错了,不然林月芽怎么可能说侯爷是疯狗? 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的…… 夏日里屋中闷热,天色一暗,院里反而最是凉快,林月芽用完晚膳,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藤椅上,吹着夜晚凉风,好不快活地前后摇晃着。 小桃在一旁讲起家乡的一些趣事,听得林月芽唇角弯弯。 季嬷嬷和碧喜便没那好兴致了,两人急得团团转。 碧喜拉拉季嬷嬷衣角,“嬷嬷,姑娘最听你的话,你快劝劝她,若是一个字都不写,一会儿侯爷来了可怎么办啊?” 季嬷嬷也没有办法,只得叹气道:“她要真听我的,还能闹到这个地步?”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最后还是季嬷嬷开口劝她,“姑娘,休息够了没?” 林月芽蹙了一下眉,冲季嬷嬷摇摇头。 季嬷嬷笑着哄道:“姑娘,碧喜进屋给你点灯,你好歹写上一两个字,侯爷来了便说天黑,姑娘眼睛难受,咱们白日里再练,如何?” 林月芽还是摇摇头,并示意小桃继续。 季嬷嬷是真的着急了,她抬手将藤椅稳住,弯腰贴到林月芽耳旁,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姑娘,你还想不想离开侯府,若是想的话,不要和侯爷对着干。” 林月芽愣了一下,随后笑盈盈地冲季嬷嬷开口:嬷嬷,我想开了,无所谓的。 离不离开无所谓的。 季嬷嬷拉住林月芽的手,恳切劝她:“月芽,想想以后。” 林月芽点头认真道:想了,所以才无所谓。 李萧寒进来的时候,小桃正在给林月芽唱曲,是一首极为简单的童谣,林月芽听得无比认真,就好像下一瞬她也能跟着一起唱似的。 小桃是背对着外面的,所以并没有看到李萧寒走进院里,而林月芽是正对着院门的,在李萧寒第一脚踏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可她装作没看到,笑着冲小桃鼓掌,让她再来一遍。 小桃乐呵呵地喝了口水,准备再来一遍时,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立即回头,见是李萧寒,连忙行礼。 屋里季嬷嬷和碧喜早就做好了准备,笔墨纸砚铺得齐整,灯也点的通明。 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出来时,季嬷嬷还装模作样地冲林月芽喊:“姑娘,灯够亮了,这会儿再练眼睛就不会疼了!” 碧喜跟着应和。 说完,他们又假装才看到李萧寒,连忙行礼。 李萧寒的目光直直落在林月芽身上。 季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林月芽还在那藤椅上歪着。 她拿胳膊肘碰了一下碧喜,两人又赶忙过去扶林月芽。 碧喜喊道:“诶呀姑娘,你腿脚有伤可千万要仔细着,奴婢扶你起来行礼。” 林月芽板着脸被碧喜硬拉起来,不冷不淡冲李萧寒行了一礼。 黑夜中李萧寒的张脸冷得吓人,他大步朝屋里走去,看到桌面上白纸上一滴墨水都没有,也没扬声斥责,而是直接坐了下去。 夏河手里提着朝服,仔细地挂进柜中。 林月芽慢吞吞跟进来,瞥了眼正在喝茶的李萧寒,摇了摇手中蒲扇。 李萧寒将屋中人挥退,这才抬眼将林月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月芽道:葵树蒲扇,季嬷嬷的。 “你觉得我会不认识蒲扇?”李萧寒蹙眉道,“你的团扇哪去了,拿这东西像什么样子?” 这哪里是林月芽该用的东西,他记得林月芽前几日还拿过一把玉炳的团扇,是李老夫人送她的。 林月芽却笑着道:蒲扇叶子大,凉快,奴婢就喜欢蒲扇。 什么人配什么扇,她从小用的就是蒲扇,比那团扇不知好用多少。 李萧寒合眼长出一口气,抬手敲了敲身旁的白纸,“为何不练字?” 林月芽如实道:不想练。 李萧寒沉声道:“让你习字是害你?” 林月芽抿唇,不打算回答。 李萧寒耐下性子道:“你可曾想过,若是能提笔写字,你与人交流会方便许多。” 林月芽点点头,可一开口,又将李萧寒气个半死:不必,我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流。 至于和她相熟的这几个人,交流起来又不费劲儿。 李萧寒声音又冷了几分,“你的意思,你永远只和这几个人说话?” 林月芽当真点头。 李萧寒起身,走到林月芽面前停下,许久后,他才开口:“不管你是否存心与我置气,这字总归也是要练的。” 林月芽仰起头,在看到李萧寒脸颊上的红肿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可随后她恢复神色,态度坚决地道:侯爷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奴婢不会练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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