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的通禀声,将新帝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 魏相爷迈步入殿,行至御前,便就躬身一礼。新帝看着魏相爷,知道对方是想要询问什么,他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入座,而后低声道:“此次婚事确实仓促,魏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来,朕让人去办。” 魏相爷稍作沉吟,而后拱手一礼,直白道:“圣上,长乐公主要嫁的可是臣的小儿沈恪?” “是。”新帝虽然心中不虞,但还是坦白地回道。赐婚的圣旨上并未写明驸马名字,不过是一位父亲的些许情绪罢了。 闻言,魏相爷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是,小儿尚未归家。” 他始终相信,沈恪只是还未回家,而不是回不了家。 殿内很是安静,新帝的目光落在窗外透进来的些许碎光,他的眸中满是复杂,而后才轻轻地道:“朕知道,公主也知道。” 然而长乐公主还是打算嫁给尚未归家的魏府义子。 魏相爷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宫门口前来接他的是他长子魏景铄。 “父亲,圣上这是什么意思?”魏景铄眉头紧锁,他定定地看着魏相爷,面容上带着些许疲惫。这段日子以来,他亲自带人找寻沈恪,劳心劳力的,自然是疲乏不堪。 魏相爷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宫,伸手对着皇宫微微躬身,而后协同魏景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长乐公主要嫁给维桢。” “你速速召集族老,势必要将这一场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嫁给维桢?”魏景铄眉头紧锁,他的眼中带着不解,稍稍加快步伐,跟上魏相爷的步伐,“父亲,维桢如今尚未找到,长乐公主同维桢的婚礼怎么举行?驸马不在,莫不是这一场婚礼,要长乐公主独自一人进行?” “还是说,如同民间那般.......可那也太不合规矩了。” 民间的规矩,不外乎是兄代弟娶,或者是冲喜那般,寻了一威武的大公鸡......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显得是在折辱公主。 魏相爷摆摆手,轻声道:“婚礼,若是到时能够寻到维桢,便就最好。若是寻不到,那这一场婚礼便就是由长乐公主独自进行。” “所以,这一场婚礼,同族老商量,必得给足了排场。”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不能辜负了长乐公主的这一片真心。” 听得魏相爷这话,魏景铄想及刚刚魏相爷在宫门口的一礼,这才明白过来。他在心底重重一叹,轻声道:“维桢,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莫要辜负了公主。” 因着这一场赐婚,宫内宫外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长乐公主的身上。 长宁公主此时正同李云曦在后院中漫步,她的目光落在李云曦的身上,看着清瘦的小娘子,她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低地道:“阿宝,你这般,未免太过草率了。” 当初,在逃亡途中相遇的时候,她便就看出了沈恪与李云曦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那时候她刻意提点了沈恪一番,当时担心的是圣上不同意,却未曾想到世事无常,如今最令她担心的,而是生死之事。 听到长宁公主的话语,李云曦面上的神情略微柔和,她笑了笑,不曾反驳长宁公主的话,她知道长宁公主以及阿爹阿娘,乃至游说她放弃这般决定的兄长们,都是为了她好。故而,她不曾怨恨他们,反而觉得很是抱歉。 “阿姊,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李云曦小声说道。 她看着远方沐浴在阳光下的花草,那摇曳的姿态令人觉得舒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而后又敛去笑意,转过头来,看向长宁公主。 “阿姊,听闻你看上了那杜大人家的公子。” 见李云曦这般转了话题,又见着李云曦这和柔的模样,长宁公主也不舍得再说什么,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半分扭捏作态都没有地应道:“是呢,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来问了我,我便同皇后娘娘说了。” 她稍稍颔首,接着道:“杜存志也是欢喜我的。” 长宁公主的眉眼间满是自信,明艳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本来她同那杜靖岳的事儿,尚还存着一层窗纸,两人谁也不曾开了这口,只是看着李云曦同沈恪的这般境遇,长宁公主忽而觉得有些事既然想了,那就不要多犹豫。 故而,便就约了杜靖岳出来,一张口便就是一句,‘你是否欢喜我?是否要娶我?’这般明白直接的话语,当时确实是震得杜靖岳半晌回不了神。 只是在长宁公主手中的利刃出鞘之前,杜靖岳迅速给出了皆大欢喜的答复。 长宁公主想及当时杜靖岳那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她的眸中盛满了柔情,回头与李云曦的视线对上,她突然明白了李云曦的想法。 她伸手轻轻地抚过李云曦的额发,小声道:“阿宝,此事,但你心喜便就够了。” “我观那沈恪是个重诺之人,定然是会回来的。” “嗯,我信他。”李云曦唇边的笑慢慢展开,她的话语散落在阳光下,流淌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等到她送了长宁公主离开,便就回了内殿。 “公主,喝点暖汤。”文秀捧着一盅汤走来,放置在李云曦的面前,这些日子李云曦清瘦了不少,文秀和东篱等人都是可着劲儿地给人进补。 李云曦看着桌上香醇的补汤,她伸手拉着文秀的手,轻声道:“你和东篱她们的伤可都好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再好好歇歇,不必急着回到我身边来照顾我。” 当初在营地逃难的时候,文秀受了重创,李云曦都以为文秀定是遇难了。也算是运气好,当时营地里留着的太医医术高超,愣是将人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只是后来文秀和东篱一众人又经了一番颠沛,被扣押入狱,不过也大抵是因为他们这些人身份卑微,入狱后便就让人遗忘了,这才留得性命。直到太子殿下平复了内乱,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虽然未曾受刑,但是狱中湿冷,对这一众人多少是有些影响的。宫中的主子心善,让他们好生休养,等到休养好了再回各宫。 只是文秀和东篱放心不下李云曦,故而等到身子稍微好些后便就回了李云曦的身边。 “奴婢们身子都好了,公主不必担心。”文秀笑着应道。 她看着李云曦可怜可人的面容,心头涌起一抹怜惜,温声道:“公主这段日子真是瘦多了,这些补汤,是奴婢特地调制的,味道清甜,公主试试。” “若是不喜欢,奴婢再换其他的。” 李云曦笑着举着勺子,轻轻搅动了下汤盅,轻声道:“文秀做的,我哪里会不喜欢。” 她舀了一口,果真如文秀所言的那般,清甜,半分都不腻人。只是汤入了口,她忽而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抬眸看向文秀,郑重地道:“文秀,我很快便就要出嫁了。你......你若是想回家,可同我说,我自会与阿娘言说,放了你归家。我在宫外有不少铺子和田地,会给你置办妥当,让你做个欢欢喜喜的富家翁。” 文秀顿了一下,她对着李云曦深深一躬身,而后认真地回道:“公主,奴婢不走。” “奴婢是被哥哥嫂子卖入宫的,”她稍微停了一下,面上的笑并未淡去,“奴婢并非是因此怨恨哥哥嫂子,这才不归家。奴婢父母早逝,是哥哥嫂子拉扯奴婢长大的,只是后来侄儿生了重病,家中着实是没钱了......奴婢是自愿被卖入宫的。” “能够遇到公主,是奴婢的运气。”文秀的眉眼微微一凝,她垂下眼,轻声道,“这一次乱党作祟,京中不少人家遭了祸。” “奴婢的哥哥嫂子一家......” 文秀的声音越发轻了,带着些许哽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道:“一家子都遭了难。前段日子得管事姑姑垂怜,准奴婢出宫处理哥哥嫂嫂一家的后事。” 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在文秀的手背上,她竭力稳住情绪,缓和了一会儿,复又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平静地道:“往后,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等到了年纪,奴婢就自梳当姑姑,一辈子都陪着公主。” 李云曦未曾想到文秀的哥哥嫂子竟然遭了如此祸事,她眼圈微微发红,伸手握着文秀的手,闷声道:“好,我可舍不得文秀了。” 两人的四目相对,眉眼间都带着些许泪花,忽而间,东篱从殿外匆匆走来,对着李云曦躬身一礼,道:“公主,苏程玉大人求见。” 李云曦不由得一愣,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未曾想到此时来见她的会是苏程玉,想了想,道:“让人进来吧。” “是。”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必定会将沈恪写出来的。我发誓,一定让他和阿宝相见。
第105章 如愿(正文完) 驸马,你回来了。 李云曦整衣敛容, 端坐着等苏程玉入殿。 苏程玉入殿的时候,李云曦已经将先前凌乱的心绪收敛,她浅笑着看着人。 “臣苏程玉, 见过公主殿下。”苏程玉躬身一礼。 李云曦摆了摆手,道:“苏大人, 不必这般多礼。” “请坐,不知苏大人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云曦同苏程玉的关系倒是还算好,毕竟曾经当过对方的‘娘’, 这么一点‘母子之情’令她对苏程玉颇有些许熟悉。 不过平日里, 毕竟是身份有别,苏程玉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来寻她。故而今日见到苏程玉前来, 李云曦才会觉得惊诧。 苏程玉抬头看向李云曦,他的眉眼间略微有些恍惚,定定地看着李云曦。或许是苏程玉的目光太过直白, 直白到让李云曦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地拧了拧秀气的眉,轻声问道:“苏大人,怎么了?” “公主,沈恪还未寻到。”苏程玉忽而间开口道了这么一句。 李云曦面色一黯,她自是知道沈恪如今依旧是音讯全无,只是心中依旧存着一丝希冀,盼着此时能有新的好消息传来。 “我知道了。”李云曦眼中难掩失望,低低地应了一句。 苏程玉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来告知这么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他稍作迟疑, 而后便就沉声道:“公主, 沈恪尚未寻到, 你同他的婚事......” 苏程玉并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道这一场婚事,指的是李云曦与沈恪的婚事,而不是议论纷纷中的魏府长子。 他垂下眼,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悄声接着道:“公主这般下嫁,未免太过委屈了。” 当初沈恪刚刚失踪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愧疚的,有焦虑,亦有担心,但是却又莫名夹杂着一丝欣喜。当时他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如今,他听闻这一道赐婚的旨意,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那复杂而又莫名的情绪是什么。 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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