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仿佛很是习惯这些药味,她看了一眼李云曦,扶着李云曦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开口解释道:“这头,外伤不少,要用的药也多,便是内腑淤血也需要引导出来,故而用的药比较重,这药味也比较冲,将你们俩分开来安置,便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李云曦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便就继续走了进去,她走至屋子里,便就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恪。他还未清醒过来,此时此刻的他紧闭着双眼,似乎是有什么不适,他的眉头紧紧拧着,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双唇惨淡,看不出一丝的血色,便是连那呼吸都显得微不足道。 李云曦心中一提,她疾步走上前,略微踉跄着来到床榻边,坐了下来,她伸手触了下对方的鼻息,感受到对方那微弱地吓人的鼻息,心中的骇怕才稍稍地缓解了些许。 老妪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李云曦,轻声道:“好在他本是一名武者,虽然这伤病严重,倒是也比普通人恢复得快一些,用了药,再好好歇一歇,总是能够恢复些许气力。不过短时间内怕是需要卧榻静养。” “你们怎得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云曦回头一看,便就见着一名略微黑瘦的老者端着药碗,从门外走了进来。老者容长脸,浓眉大眼,精神头极好,他看了一眼李云曦,先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自然地走到老妪身边。 老妪笑着道:“这不是小娘子担心人嘛。” 老者闻言,面上的神情微微柔和,他看向坐在床榻边的李云曦,随后又走了上前,伸手搭向沈恪的腕脉,感觉到指尖下的脉息,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倒是好多了。” 而后,老者又抬眸看向李云曦,接着道:“小娘子,你也伸个手,让老夫搭个脉。” 李云曦愣了下,她略微无措地伸出手来,老者搭着她的腕脉,沉吟片刻,而后脸上舒展了不少,笑着道:“好,再喝个两幅药,倒也差不多。” “小娘子,接下来这些日子,你自个儿要多多保重,莫要再受寒了。你身子骨本就是先天不足,是精心呵护,才有的如今这般康健的状态。想来小娘子家中富贵,这精贵的东西,平日里小娘子没少用。往后,还得如过去那般,该用得用上。” 老者叮嘱的声音甚是温厚,他的目光又落到床榻上尚未醒转过来的沈恪身上,他轻声道:“至于这位郎君,药要继续用,他身上这伤不轻,内伤外伤,厉害着呢。若不是他运气好,可就是一命呜呼了。” 老者这话一落下,李云曦的眼圈登时间就红了,她本是知道沈恪身上的伤重得很,只是醒来后听那老妪说尚好,心中有了些许安慰才压下了那翻涌的酸楚,这时候老者直白的话语,更是吓得她心头扑通通地慌乱起来。 “诶,小娘子,你别怕,也别哭,老夫在这儿,你家郎君定然是平安无事的。”老者见李云曦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急忙摆摆手,安抚着道。 老妪无奈地走上前来,她一开始便就只是同李云曦轻描淡写地说上沈恪那么些情况,还不就是怕吓着人小娘子,没想到自家这口子竟是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莫怕,这最难的一关已经度过了,他这高热也退下去了,身上的伤,你们先前用的药不错,伤势没有恶化......他如今还没醒来,不过是咱们落了针,让人多睡睡。多睡于他有好处的。” 听着老妪的话,李云曦低下头来,她伸手胡乱地拭去面上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道:“多谢林大娘,多谢郑老先生。” 林大娘笑了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郑老,她使了个眼色,而后轻声道:“那药,是给这郎君用的,算算时间,他也快醒了,等他醒了,你将这药给他。我同郑老还有点事出去。若是有什么事,你朝着门口大声吆喝,我们都听得到的。” “好,多谢林大娘,多谢郑老。”李云曦站起身来,乖巧地行了一个福礼。 看着李云曦的姿态,老妪的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拉着郑老一同往外走。 郑老略微不解地道:“怎么了?刚刚还有些事没交代完的,他......” “小娘子应当是高门大户家的姑娘,养得娇,性子也养得弱,你再叮嘱一会儿,这人得哭成泪人了。我刚刚给这小娘子的药,还特地添了不少甘草,便是怕苦着小娘子了。你若是有什么叮嘱的,还是等那郎君醒了后,再同那郎君细说吧。” 林大娘没好气地别了一眼一根筋的郑老,又接着道:“你若是吓坏了那小娘子,回头那位郎君还不得找你拼命。” 说道‘拼命’这两个字的时候,林大娘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先前同李云曦解释的时候,并未多说当时的情形,那一位伤重濒危的郎君,当时的意识分明已然是混乱的了,便是身上的力气应当也剩不了多少,若是换个寻常人,当时便应当是昏厥的状态。 只是那一位郎君却是硬生生地扛着,在虚弱至几乎昏厥的状态之下,紧紧搂着怀中的小娘子,郑老当时急着上前探看情况,那手才堪堪伸向人怀中的小娘子,险些就被人给折断了。 纵然是后边她撒了迷药,对方却也不曾倒下,若不是她心思一转,迅速提到自己是医者,可以给他怀中的小娘子看病,只怕这老头子的手臂可就真折了。 说到这里,郑老也不由自主地摇头苦笑,他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看在小娘子的份上,看着那位郎君这般紧张怀中的小娘子,我们呐,可也不会出手相救了。” 他们不过是看着那位受难的小娘子,同他们当初早夭的小女儿一般岁数,心软了些许才出手救人的。毕竟在当时那般情况下,对方的气势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加上又是在深山老林中,他们总也不会想着多管闲事的。谁知道这一管,管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也还好。 “老婆子,我看他们的身份,不单单是高门大户那么简单。”郑老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些许想法,略微不安地道。 林大娘点点头,不过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人,救都救了,便就救到底吧。好在咱们这儿离镇子上远,旁人来得少,等他们休养得差不多了,送人离开便也是了。” 郑老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如今,便也就只能这般打算了,不过,休养得差不多,那怕是得好长一段日子了,女娃娃的情况你也知道,温补娇养也就是了,男娃娃可麻烦着呢。” “先等人醒来再说吧。” “哎......” 这两人的对话,屋子里的李云曦并不知晓,她的双眸望向沈恪,这般场景,对她来说很是熟悉,当时在营地里便也是如此,这般想想,倒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他倒霉,怎的总是又伤又病的? 想到刚刚那老者说的‘一命呜呼’,李云曦不由得又红了眼圈,泪珠子在眼眶内打转,她心头又是后怕又是自责,虽然不知道自己和沈恪怎么会到了这里,又是怎么被两人捡到的,但是想着刚刚说的是在山道上捡到的,便也就是说沈恪在那般伤重的情况下,却还是带着她走了那么远...... 她低下头,不过是略一思量,便就知道应当是自己重病在身,沈恪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以伤病之身将自己带出来。想着他满身的重伤,那一路行来,定然是不容易的,李云曦微微抽泣,她真的是太没用了,不仅不能照顾沈恪,还给沈恪添了那么多麻烦。 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突然间,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伸了上来,轻轻地拭去她面颊上滚落下来的泪珠,李云曦愣愣地看向手的主人,朦胧的泪眼对上清冷的双眸,她这才注意到沈恪已然醒了过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沈恪的声音很沙哑,他其实睡得并不深沉,在李云曦入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了些许感觉,只是浑身太过疲惫和乏力,那一股虚弱的感觉游走在全身之中,令他无法睁开双眼也无力动弹,他迷迷糊糊地可以听到众人之间的对话,听到李云曦的声音,可是却怎么都无法睁开眼。 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气力,一阵开眼,也就看到了泪眼婆娑的李云曦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落泪,这般情景令他心头一抽,一股闷痛感自心底涌了上来,他吃力地伸手拭去李云曦的泪水,冰冷的泪水落在他的指尖处,湿润的触觉,令他略微发闷。 沈恪吃力地动了动身子,不过是稍稍一挣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就传来一阵刺痛,不过比之先前的剧痛,这些小刺痛倒也是无关紧要,他抿紧双唇,便要起身。 李云曦见着人起身,她心头一惊,还未滚落的泪珠顺着面颊落下,急忙伸手扶着沈恪,闷声道:“你怎么起来了?身上的伤口要是扯着了怎么办?” “啊,对了,药,刚刚林大娘说了,你醒来就可以喝药的。我去拿药。”李云曦起身朝着桌子那一头走去,她的脚步略微踉跄,脚下一绊,险些就摔了,这一幕看得沈恪心头一慌。 “殿下,小心。”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抹担忧。 李云曦捧着药,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她坐回床榻边,并未将药碗递送给沈恪,而是自己拿着勺子轻轻搅动了下药,感觉到温度并不烫口了,她才递了一口过去。 沈恪沉默地看了一眼李云曦,似乎是想不到李云曦会如此熟稔而自然地给他喂药。 见着沈恪半晌没有动弹,李云曦并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她只以为对方是怕苦,也就小声道:“维桢,这药虽然闻着苦,但喝起来应该是不苦的,我之前喝药的时候,便是如此,还带有一点点甜的。想来这药里放了一些甘草的。” 听着李云曦的话,沈恪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稍稍靠近,将递送过来的药吞下,只是口腔中绽开的苦涩药味令他头皮发麻,这苦的味道是半分都尝不到甜味,哪里来的甘草? 沈恪勉强咽下这一口苦得让他舌头都发麻了的药汁,便见李云曦又递了一勺子过来,他垂下眼眸,稍稍顿了一下,还是吞了下去。 药本就是苦的,大抵是他这些日子用过的药里最为苦涩的,苦中还带着些许麻涩感,若是一口气喝下去也就罢了,偏偏这般一勺一勺地喂着,可谓是苦得回味无穷。 这药喝到最后,便是平日里最能隐忍的沈恪,也是忍不住脸色发青,心头处一阵一阵翻涌着恶心感。他看了还剩下一小半碗的药汁,轻轻摇了摇头,道:“殿下,药,不喝了。” 李云曦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还剩着的药汁,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沈恪,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眉眼间的孱弱一览无遗,她并未多想,只是以为沈恪是伤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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