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曦急忙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俩都好端端的,我们只是落了水,染了风寒......” 话说得急,但是含糊的话语里却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那姑娘正想再说什么,便就这时候,听得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道低哑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依兰姑娘,院子里有病人逃跑,不知姑娘可有听得什么?” 屋子里被称为‘依兰’的姑娘好似认得出门外的人,她眉眼一转,还未回答,便就见着李云曦发红的眼中透出一抹恳求的神色。 依兰顿了一下话语,开口道:“官爷,怎的有病人跑了?” “院子里突然走水了,便就有病人趁乱跑了。” 走水?依兰的心头一惊,她抿了抿唇,而后道:“我这儿没听到什么......走水了?那我现下换个衣裳出来搭一把手,要是有人受伤了,我也能及时救治......” “不必了,”听着依兰的话,门外的人仿佛是害怕人真的出来,急声制止,只是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屋外的人放缓了声音,接着道,“院子里现下乱得很,怕会伤着依兰姑娘,你还是先在屋里待着,若是需要依兰姑娘出手,咱们会再来请的。” “既然没有听得什么,那我们就先去忙了。依兰姑娘记得不要出门,现下外边乱糟糟的,怕是顾不上保护姑娘了。” “是,官爷放心,那依兰就在屋子里等着,若是有需要,你们尽管开口。” 听得依兰的回话,屋外的人迅速就退了出去。 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瘫坐在地上的李云曦长长吐出一口气,带着福妞,对着依兰哽咽道:“谢谢,谢谢,谢谢你......” 依兰看着性子清冷,但心肠似乎不若面上看到的冷淡,见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李云曦,以及明显吓懵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福妞,她走上前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搭着李云曦颤抖着的肩膀上,温声安抚道:“没事了,你别哭。” “谢谢,真的谢谢你......”满心的惶恐在这时冲击着心神,李云曦的泪水一时间止不住,她含糊着声音反复道着谢。 依兰平日里也不曾哄过人,眼前的姑娘看着就是娇柔惹人怜的,尤其是此时泪眼婆娑瑟瑟发抖的模样,更是可怜可爱,令她不由得想起曾经救治过的一只小兔子,便也是这般感觉。她的心头一软,耐着性子,轻轻地抚了抚对方的背脊,尽力放松对方的情绪。 屋子里一时间弥漫着些许温情与安宁,同屋外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怎么就走水了?” “我媳妇呢?” “我家娃呢!” “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娘!” “爹啊,爹......” 凄厉而沙哑的哭喊声在济安堂里响起,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塌了大半边的屋子,灭火时的水淌了一地,混着熏黑的地面,变成了一滩污水,溅落得四处都是。 苏程玉悄无声息地回到济安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可怖的景象,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寒意一丝丝一点点地 浸透他的血管,似乎要将他凝冻住。 他觉得呼吸都凝滞了,一时半会儿地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双脚好似被凝固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他迈开步伐正要朝里走的时候,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尸体都被拉出城了。” 苏程玉木然地转过头,身边的人竟然是老莫。 老莫不知何时钻出了济安堂,不知不觉地找到了他,对上苏程玉的视线,老莫的眼中不若白日里见到的那般无畏,眼神里带着些许冷意,道:“西院的病人都死了,走水后,来不及逃出来,都死了。官府说死的人都染了疫病,不能放在这里,便就统统收拾了拉出城了。” 听到这里,苏程玉脚下一转,便就无声无息地朝着城外跃去。老莫看着苏程玉消失的背影,他回眸看了一眼还充斥着各种哭闹喧嚣声的济安堂,而后脚下一踏,便就身形灵活地顺着苏程玉的行踪,跃出了墙。 济安堂里,一名靠近护墙的卫兵似有所觉,只是等他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却又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落在高高的护墙上,想了想,便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毕竟这么高的护墙,可不是一群难民能够悄无声息爬得出去的......
第49章 相遇 这地,刚刚翻过,松软,好埋人。 丰城外很安静,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经过一整日的跋涉,难民们便就都缩在各自的火堆旁睡着, 好在如今倒也不算冷,便是在外露宿, 便也冻不坏人。若不然,此时此刻,围堵在城门外的百姓们早就闹腾起来了。 现下安稳地睡下,等着天明之后能够入城苟得一息地方暂时落脚。 沈恪的气色很差, 气温不冷, 大抵因为现下是深夜了,故而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但便是这么一丝凉意落在沈恪的身上,却是令他觉得寒冷。 他的目光落在火堆上,火堆旁的老汉与老妪抱着稚童, 已然是呼吸平稳地睡下了。沈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垂在身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应该是药性过了,此时胸腔内翻涌起一抹带着腥甜气息的闷痛,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泛黑,将身上带着的药瓶取出,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药瓶里的药剩下的并不对。 应当是用不了两三次了。还好, 明日应当可以入城, 不管城中如今是什么情况, 他明日入城后, 先寻个大夫为自己处理一下伤势,而后再琢磨一下该自何处寻找李云曦他们。 一想到音信全无的李云曦,沈恪便就觉得心头忐忑,按着丁明的话中之意,李云曦他们是落了水,他顺着河道寻过,并未寻到李云曦的行踪,若是说两人都遇难了,他是不信的......这是一种直觉。 沈恪低着头闷闷地咳嗽着,或许是怕惊醒睡着的老汉他们,他便是咳嗽也尽力压低了声音,好一会儿,直到口腔内满是腥甜的气息时,他才慢慢地缓和了这一阵的咳嗽,而掩着唇的掌心间正是一团晕红。 沈恪不以为意地用手背拭去唇边沾染着的血丝,忽而间,身边递来一碗热水,他抬眸看去,只见那一位老丈将手中的热水往前递了递,开口道:“小兄弟,你这看着,像是染了风寒,多喝点热水,等到入了城,应当就有大夫了。” 老丈看着沈恪接过碗,他叹了一口气,道:“丰城的县府令是个好人了,听闻这丰城不仅是收容难民,还给咱们看病赠药呢。” 沈恪微微抿了一口热水,身上的痛楚一阵一阵,携着寒意涌至全身,他很少回应,不是懒得搭理人,而是没什么力气回答,便是如今未曾闭眼小憩,也是因为身子里的伤势绵延爆发,痛楚与寒意令他无法歇息。 他的目光转向城门,突然,沈恪的目光一凝,城门上似乎是有什么动静,但很快便就又安静下来,一切同先前的安宁没有两样,但是对于沈恪来说,还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丰城的城门处的不一致。 他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碗,开口问道:“老丈,这丰城,您来过吗?熟悉吗?” 老丈听到沈恪的回应,他打起精神来,笑吟吟地回道:“自然是来过的,我家大儿在丰城里干的是长工,平日里没空回来,想他娃娃了,我和老伴啊就带着小石头进城见他,城中也转过不少次,小娃娃皮着呢,总是喜欢热闹,我们就带着人去溜过。” 沈恪点了点头,而后状似随意地问道:“那这城门,是就这么一扇大门吗?” 老丈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低下头想了一下,而后‘哦’了一声,道:“小兄弟,你是想问有没有偏角的门,是吗?”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以为沈恪是想着早点进城,便就摆了摆手,劝阻道:“小兄弟,你哪,还是等着天明之后,从城门进吧。那角门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那儿早早就关闭了,而且夜里也有卫兵看着。” 沈恪倒也没有仔细询问,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角门想来应当是离这儿不会很远,他的视线扫过城门,刚刚顺着城头的火光,他瞥见上头的卫兵似乎是口齿张合间,道了一句‘运出去’。 这时候,这么一句‘运出去’着实是令他觉得有些许诡异的感觉。 “便是白日里,这角门也是不会开的,”老汉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听说,那角门是留着给夜里倒夜香的车进出的,哦,好像也供什么暴毙的无主尸体进出,平日里不会有人去走角门的。” 听到这里,先前心头的某些揣测仿佛是得到了证实,沈恪想了一下,他开口道:“多谢老丈的热水热汤,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汉看着沈恪身形不稳地站起来,他跟着起身,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一把对方,但是很快沈恪便就稳住身形,对着老汉拱手一礼,便就要转身离开。 “小兄弟,你这是,不等天明一起入城了吗?”老汉轻声喊了一句。 沈恪想了想,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对着老汉认真叮嘱道:“老丈,明日入城时,若是门口的卫兵询问你们来自哪里?老丈您不要说是村中遭了难来的,您便说是家住在城中,只是出城去寺中祈福,可是误了时辰没能入城。” 老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明白过来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确实不是住在城中,只是来投奔城中的儿子的。只是对上沈恪的视线,那严重的郑重,令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沈恪叮嘱了一句后,便就转身离开。他走得不快,脚步也略微沉重,可是不过一会儿时间,人就不见了踪影,老汉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他心头涌起一抹怪怪的感觉,又转过头看向那灯火通明的城头,他心中不安,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哪里才算是个安定...... 沈恪知道很多城池都会设置两三个城门或者偏门,丰城应当也是一样的,而偏门大多是离正门不会多远的地方,这角门也是这般,他绕过城门,顺着高高的城墙往外走,脚步虽然略微蹒跚,可是却还是轻巧。落地的声音尽力放轻,不想惊动了某些人。 他堪堪行至墙角,便就看到角门此刻确实是开着的,一辆又一辆的板车从角门中行出,上边盖着严严实实的稻草以及白布,看不清那下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恪避开身形,他躲在阴暗处,看看那一辆辆的板车被人推出,而推出的人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怕被人认出,还是在担心与车上的东西接触。 咔哒一下,紧接而出的第二辆板车恰好行过一块石子,板车微微一震,推车的人险些没有稳住板车,那车朝着旁边歪倒了下,后边推车的踏着脚,使劲儿稳住板车的车身。 歪倒的板车斜斜地稳住,奇怪的是周边分明有人,可是却没有人往前一步,连一句询问的话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等着那一辆倾斜的板车车身一点点地稳定住,推车的人才又慢慢地继续上前,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哑剧,无人关心,无人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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