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堪堪回笼,沈恪便就挣扎着起身,低低的咳嗽时有时无,苏程玉一把将人摁住,只是这动作似乎牵扯到了沈恪身上的伤势,剧痛自胸口处传来,令沈恪本就惨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些许血水随后呛了出来,暗色衣裳下的伤口扯裂开,有血水点点滴滴地沿着衣裳落下,滴在素色的床单边沿。 “那尸体里没有小殿下。”苏程玉知道沈恪想要干什么,他急忙解释了一句。 沈恪吃力地抬起头,盯着苏程玉看,含糊地道:“那她在哪里?” 苏程玉垂下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李云曦在哪里,只能确定李云曦不在那一堆焦臭的尸体中,或许李云曦还躲在济安堂里,也或许是被人救了出去,再或许......现下的情况,他无法确定李云曦是否安全,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莫见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犟,他从房间里翻出藏在柜子里的药箱,提着走了过来,随后道:“要想找人,你总得先活着吧。” 他打开药箱,看了一眼僵持着的两人,从药箱中取出一支药瓶,揭开药瓶,凑近沈恪的身边,一股清甜的气息扑向沈恪,沈恪的身子便就绵软得躺在床榻上。 苏程玉一脸紧张地沉声喝问道:“你做什么?” 老莫并不在意苏程玉这凶巴巴的态度,他将手中的药瓶收了起来,开口道:“救人啊。你们再僵持下去,这人可就真的入土为安了。怎的,救人还不行了?这不是你朋友吗?” 他看了一眼沈恪,轻声道:“不过是些许软筋散罢了,伤不着人的。” 苏程玉回眸看去,同沈恪清冷的视线对上,确定沈恪并未让这药伤着,他才后退一步,让了开来,看着行至床榻边的老莫,奇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莫看了一眼苏程玉,随后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低头解开沈恪的衣裳,开口道:“我啊,收尸的。” 听到老莫的回答,苏程玉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老莫这是在瞎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恪身上,其实便是不用软筋散,沈恪也没有什么力气。 知道李云曦并未遇害的时候,虽还未找寻到李云曦,但是沈恪紧绷的心神略微放松了些,周身伤口的痛楚便就愈发剧烈了。 老莫说出口的话,苏程玉听在耳中,只以为是个玩笑话,可是沈恪却知道老莫说得是实话,他轻声道了一句:“你,是义庄的守尸人?” 他的声音略微发飘,身上传来的疲乏令他缓缓闭上眼。伤口处的疼痛是一抽一抽的,刚刚的追赶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体内枯竭的内息此时更是混乱不堪,仿佛有无数丝丝缕缕的冰锥沿着血脉扎进去,疼得他微微发抖。 老莫正在解开沈恪的衣裳,听着沈恪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他笑着道:“公子,果真是好眼力,看出来了?” “倒也不是看出来的,是你身上透着的些许松雪香。”沈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气虚感,断断续续地道,“松雪香,是驱毒去尸臭的,一般人不会用,唯有与尸体长期接触的人......唔......” 沈恪的话没说完,便就被骤然而扯到的痛感刺激地闷哼一声。 老莫解开衣裳,呈现在眼前的是鲜血淋漓的伤处,绑着的绷带已然都让血色浸透,他想了一下,转身从药箱中取了一把剪子,动作小心地剪开那一圈圈的绷带。 揭开剪断的绷带,裸露出来的伤处狰狞可怕,腰腹处划拉开的伤处,是新伤叠着旧伤,从那狭长的伤处可以看出,当时与人交手时的场面是极为凶险的。若不是此人避得快,只怕落下的就不是这么一道狭长的伤,而是被拦腰斩断了。 最糟糕的不是腰腹上的这一处上,而是右肩胛往下的胸口处的上,森冷的钉子没入胸口处,露出的些许钉尾随着沈恪紊乱的呼吸而微微颤抖,血水自伤处一点点地渗出。 “透骨钉。”老莫没见着伤的时候,摸着脉是知道沈恪的伤势不轻,但是未曾想到会是如此严重而糟糕的情况,若不是先前上过极好的伤药,这伤怕是早就开始恶化,而不是如今这种尚算稳定的局面。 他侧过头看向沈恪的双眼里,不由得流露出些许佩服,带着这般严重的伤势还能赶路的,老莫不知道该说这人是个硬汉,还是说这人不要命了。 苏程玉的视线扫过沈恪身上的上,不必多问,他也知道这伤是谁留下的。他看着沈恪发白的面容,想着沈恪应当是自那日从熊厉手中逃走之后,便就一路追寻过来。这一路风雨交加,带着满身的伤,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靠着什么撑到这里的? 可是,自己却将李云曦弄丢了...... 老莫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柄细长的薄刃,消了毒以后,对着沈恪道:“看着位置,你这透骨钉扎进去的位置算是运气好,也算是运气不大好。没有钉入骨头,取的时候会稍微容易点,也避开了要害,保住命不是问题,只是这透骨钉扎进去的比较深,取出来的话,我得切开伤口,将钉子拔出来。” “听着你刚刚的呛咳声,透骨钉应当是擦伤肺叶了,你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肺脉上的伤怕是要落下根子了。”老莫看着面上表情不变的沈恪,他无奈地摇摇头道,“别不当回事,肺脉上的问题可大可小,你是个练家子,同人动手必不可少,你总不会想着与敌人打到一半时,咳得喘不过气吧。” 苏程玉倒是没想到会是这般严重,他皱了下眉头,便就见着沈恪睁开眼,扯了扯唇角,道:“当时情况特殊,荒山野岭的,我若是拔了透骨钉,估摸着已经死在那儿了。” 沈恪的眼神略微发飘,老莫知道这人此时还能保持这清醒,大抵是心底挂念着什么,也不多啰嗦,道:“公子,你放心,老莫虽然是守尸人,但是医术还可以,这麻药我这儿没有,反正你现下也不想睡过去,也就凑合着不用了,我手脚麻利点哈。” 老莫随口扯了两句,甚至没等沈恪和苏程玉反应过来,那薄薄的刀刃便就利索地划过伤处,殷红的血水随着伤口慢慢渗出,尖锐的痛感骤然袭来,沈恪呼吸一窒,抿着的双唇微微泛白,眼前一阵阵发黑,额上沁出些许细密的冷汗。 叮——一道轻微的声响在屋子里响起,而后是清浅的咳嗽声,无力而又费劲。 老莫的手脚确实如他所言的极为利索,眨眼间也就用干净的棉布擦去渗出的血水,又将伤药撒上,将伤处包扎好后,老莫才擦了擦自个额上的汗,倒不是倒腾这伤者给累出的,而是背后那站在一旁的苏程玉散发着森冷杀意给吓出来的冷汗。 “行了。这药呢,也还是需要的,只是如今这城中情况不大对,药是抓不到的,你这......”老莫收拾着药箱,话还没说完,便就见着沈恪正要挣扎着起身。 老莫急忙上前,或许是疼得厉害,那软筋散的药效消失得也快,只是他还没扶着人,就看到一直杵着的苏程玉疾步走了上来,伸手扶了一把,而后动作轻巧地让人靠坐在床榻上。 老莫看了一眼沈恪身上鲜血淋漓的衣裳,他想了想,从屋子里的柜子里翻出一套旧衣裳,取出那一套旧衣裳的时候,他低头发了一小会儿呆,很快又收敛心神,而后将手中衣裳递给苏程玉,道:“呐,给人换换。” “这衣裳是干净的。”老莫看着苏程玉半晌没有接过,以为对方嫌弃这衣裳,又强调了一句,抬眸对上苏程玉的双眸,注意到苏程玉眼中的些许疑惑和惊讶,仿佛是在问,这衣服让他给人换? 老莫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将衣裳直接塞到苏程玉的手中,而后呵呵一笑,道:“那不是你朋友,不是你换,难不成还得让我来?哦,或者是让他这就好不容易抢回一口气的伤者自己来?也不怕把他的伤口折腾得崩开了......” 丢下这么一串话,老莫也不等苏程玉有什么反应,便就兜着手往屋外走去,转过身的一刹那,眼圈微微发红。 身上的衣裳确实是黏糊糊的,沈恪看了一眼站在床榻边不动的苏程玉,伸手扯了扯苏程玉手上的衣裳,轻轻一动,倒是令苏程玉立时回过神来,他抓紧手中的衣裳,转过头看了眼沈恪。 沈恪疑惑地看着抱着衣服盯着他瞧的苏程玉,忽然间,苏程玉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俯身伸手解开沈恪拢起来的衣裳。 沈恪心下一愣,他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开口道:“怎么了?” “给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苏程玉若无其事地接上话,他伸手将沈恪拦住的手推开,虽然是推开的,但是动作上却很注意控制力度。 “不用。” “别啰嗦,我连我爹都没服侍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苏程玉低着头,恶声恶气地道。 沈恪沉默地看了一眼苏程玉,而后幽幽地道:“这段日子,你倒是一直喊我,爹。” 苏程玉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面无表情地将衣裳拢上,又将沈恪换下的血衣扔到地上,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转了话题道:“小殿下不见了,我猜着要么还在济安堂里,要么是逃了出去?” 沈恪靠着床榻,面色惨淡地几乎同床榻上的素色被衾融为一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上了药包扎妥当的伤处缓解了不少疼痛,只是五脏六腑间的隐痛以及那自肺腑间涌起的些许窒息感,令他很是难受。 先前服的药,药效尚未散去,这才让他稍微还能打起精神来思量。他闭着眼尽力压下周身的不适,顷刻间,一道绵柔的真气自血脉间渗入,小心翼翼,却又轻柔绵长,浅浅的暖流在他的内腑间流转,沈恪面上的神情略微柔和。 一盏茶的时间,苏程玉便就收了手,他看着沈恪的气息平稳了不少,这才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体内的经脉损伤得不轻,得好好养养。”苏程玉轻声提醒了一句。 “嗯。”沈恪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一次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运气,伤得重是肯定的,只是着实是没有时间去好好休养,尤其是现下,李云曦失踪了,他更不可能安心养着了。 苏程玉抬眸看了下垂着眼的沈恪,不必多想也知道对方是在担心失踪的李云曦,他低下头,小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苏程玉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让他道歉比杀了他还难,现下这般低声下气地认错,令沈恪着实惊讶,他转过脸看向对方,随后开口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来得太晚。” “小郡主的下落,我会查。”苏程玉闷声道。 沈恪似乎并不想同苏程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人丢了是事实,现下最重要的是将人找到。而找人,他要自己亲自去,毕竟如今的苏程玉是‘雄鹰领卫’苏程玉,而不是那个单纯地认他们为爹娘的苏程玉。 沈恪想了一想,又抬眸看了苏程玉一眼,随后轻声道:“你要抓我们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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