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兵卒笑着躬身对依兰道:“依兰姑娘要回去了啊,那您请,路上注意安全。” “嗯。”依兰冷淡地点了点头,而后放下车帘。车夫扬了扬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先拦住车的卫兵疑惑地道:“怎么了?不是说谁要出门,都要严格查一查的吗?这人怎么......” 后面拦住人的兵卒瞥了一眼卫兵,小声道:“其他人是都要查的,而是依兰姑娘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依兰姑娘不仅是医师,还是县府令的外甥女。” “啊?” 而那一辆远去的马车里,藏匿着的李云曦在刚刚卫兵拦下车的时候,心口间的那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她屏住呼吸,及至有惊无险地出了济安堂,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依兰听着李云曦的吐息声,轻笑一声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不必担心吗?” 她的目光落在安安静静坐在李云曦身边的福妞,呆滞的眼神失去了往日里的神采,呈现出一抹痴傻的姿态。依兰微微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昨夜里这小姑娘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然被吓得如此狠。 李云曦理了下福妞的头发,她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想到依兰姑娘出来得如此容易。” 她想了一下,复又好奇地问道:“不知他们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放依兰姑娘出来?哦,若是不方便说,依兰姑娘可以不用说。我只是随口问问。” 依兰不在意地拉起福妞的手,又给她诊了诊脉,而后随口道:“也没什么,只是因为我是县府令的外甥女。” “嗯?”李云曦双眼瞪圆,浑身一僵,定定地盯着依兰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道,“那你现下回去,回的是......” 依兰放下手,点了点头,开口道:“嗯,是回县府令的府邸。” 李云曦呼吸一窒,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怎么了吗?你之前不是说看到了西院里发生的事,回府后,我可以带你去见舅舅,详细的情况,你可以同舅舅说。”依兰看着一脸僵硬的李云曦,只以为对方是个小娘子,见着官老爷,会心头发憷,她柔了声音,道,“你别怕,舅舅性情温和,待人极好。为官上,也是清廉正直,你说的事,他定然会查清楚的。” 李云曦面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她哪里是怕县府令待人不好,就怕见到这县府令之后,‘待她极好’,立马就安排人将她送回京中。她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心头忐忑不安,如今要下车,怕是来不及了。况且,她还拖着失了魂的福妞......如今,她便也只能祈祷丰城的县府令并未见过她,认不得她了...... 悠悠行进的马车带着满腹心事的李云曦一路前行。 而李云曦并不知道,此时的沈恪与苏程玉正在琢磨着回济安堂找寻她。 天色刚刚亮堂起来的时候,沈恪便就醒转了过来,他睡得不深,只是太过疲乏了,身子着实是撑不住了,这才昏昏沉沉地躺着。 滴滴答答的雨声从屋子外传来,沈恪睁开眼,或许因为外边在下雨的缘故,这光线不是很亮,昏暗的光线中,沈恪转了转头,胸腔内传来的闷痛,令他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恪挣扎着扶着床榻起身,他扯过一旁放置着的干净衣裳,动作迟缓地给自己换上,不过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却都让他觉得费劲。胸口处和腰腹处扯到的疼痛,让他一时间都有些站不住,等到将衣裳整理好,他脱力地扶着床栏坐了下来,脑中的晕眩骤然浮起。 “咳咳......”闷闷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荡,震动心肺处的伤势,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心肺间传开,令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凉风携着浓郁的药味飘了进来。 沈恪抬眸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了门的苏程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苏程玉本还以为沈恪应当是还在睡梦之中,没想到这天蒙蒙亮,沈恪竟然就醒了过来。 苏程玉将药碗放置在床榻边的小几上,看看沈恪没比昨儿好多少的面色,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沉,低声道:“这是你的药,醒了就趁热喝。” 沈恪看了一眼苏程玉,又将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上,沙哑地道:“药从哪里来的?” 若是他昨夜里没听错的话,此时丰城要抓药应当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他们现下的身份,去药铺怕是不妥的。 苏程玉的视线扫向门外走入的老莫,抬了抬下巴道:“呐,这得多亏了老莫。” “一位懂医术有门路的守尸人。”苏程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但是苏程玉眼中却是始终保持着一抹警惕。 沈恪的双眼看向进屋的老莫,眼中的神情很平静,但是便就是冷冷淡淡的眼神,却是令老莫后背发凉。老莫走上前来,随意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离沈恪与苏程玉不算近,但也不远。 他看了一眼沈恪惨白的面色,霜色的唇,额上沁出的冷汗,都可以看出此时沈恪的身子应当是不舒坦的,也对,便是昨日摸着的脉也能猜到沈恪的情况不是很好,今日能够看到人起身坐着,老莫心底是惊讶的。按着他的推想,便是这人内息再雄厚,总还得要躺着三五天才能起身,却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一晚,就强撑着起来了。 老莫看了一眼沈恪,又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苏程玉,想着这两人都是狠人,自己当时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然而现下啊,却是上了贼船下不得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公子,老莫我是没什么恶意的。要不然我昨夜也不会尽心尽力地救了那位公子。哦,还有那药,来得极为费劲的。我若是想害你们,只要去县府令那头一告,今儿你们估计就进了县府大牢了。” 老莫这话出口,便就察觉到一股冷意笼罩住自己,苏程玉的眼中带着些许杀意,放置在身旁的手握紧,不言不语地盯着老莫看。 老莫是个机敏的人,不过一瞬,就察觉到苏程玉对自己是起了杀心,他急忙往后挪了挪身子,朝着沈恪笑了笑,道:“那位公子,你看,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救了你一命。” 沈恪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虚声道:“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莫的心思急转,张了张口,还没回话,就见沈恪摆了摆手,虚浮无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若是想跟着我们,就坦诚点。若不然,念着你救了我一命,我们不杀你,但你也别跟着我们。” 老莫听着这话,他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敛了起来,先前那滑稽而又虚假的感觉一点点地散去,身上莫名地笼罩上一层说不清的悲愤感,他扯了扯唇角,道:“我是老莫,姓莫名问。是这丰城里的义庄守尸人,守了十来年,一般人都喊我老莫。” 义庄?听到这里,苏程玉的眼中神色微微一变,这些许变化,落在沈恪的眼里,他并未多言,而是继续听着老莫接下来的话语。 “我呢,也没什么出息,守尸人嘛,能有什么出息,也就是混吃等死。”老莫低下头,话语里带着些许沙哑,“七年前,我捡了一个傻孩子,大约也就十五六岁的。大概是病傻的吧,我救了他,看着人可怜,就带在身边了,他啊也就随同我成了义庄的守尸人,不过我还没死,所以呢,他就只是义仆人。” 苏程玉面上的神情略微冷肃,脑中响起之前龙影卫汇报的消息,义庄失火,死了一个义仆人。
第51章 不确定 果然,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苏程玉的心思旁人并不知晓, 而老莫的絮絮叨叨依旧在持续着。 原本平静的话语随着叙述开始起了变化,老莫低着头,他的手指轻轻地掐着另一只手, 闷闷地道:“那傻小子虽然心智上有问题,可是心善, 然而啊,好人不偿长命......” 老莫抬起头来,他的眼圈微微发红,看向沈恪和苏程玉, 幽然道:“有一天, 突然送来了一具孩童的尸体。小娃娃的尸体,在义庄里放着, 按着规矩是要喊魂的。因为孩子小,得在头一日的半夜就喊,这小娃娃也是难民, 没爹没娘的, 连个喊的人都没有,我心软,便就说替他喊。” 他微微闭眼,面上的神情呈现出一抹悔恨,轻轻地道:“只是我年纪大了,那两日恰好染了点风寒,走夜路喊魂,着实是动作慢, 又遇着下雨的日子, 傻小子心疼我, 便就让我在家休息。这喊魂的事儿, 他去办。” 话说到这里,苏程玉多少也明白了过来,人死了,应当便是那个晚上死的。 “出了意外?所以义庄走水了,烧死了你那个义仆人。”苏程玉随口接了一句。 老莫骤然睁开眼,他的眼中透出一抹狰狞的恨意,咬着牙道:“意外?哪里是意外?傻小子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心疼我花钱,夜里连烛火都不点,你倒是说说,没有点烛火,哪里来的意外失火!” 沈恪安静地听着,其实话说到这里,一丝扑面而来的阴谋气息已然很清晰了。 “我查过傻小子的尸体,不是烧死的,是被人勒死的。”老莫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心头翻涌的气息,随后才继续道,“义庄走水,是为了毁尸灭迹。” “我只是想替傻小子讨一个公道罢了。”老莫面上的神情一片冷然,眼底是深不可见的寒意。 沈恪沉默半晌,他知道老莫说的应当是实话,只是这其中怕是还有些许隐瞒。他想了想,沉声问道:“那你为何要跟着苏程玉?” 老莫的视线扫向苏程玉,缓缓地道:“因为他是龙鳞卫。” 咻——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便就只见老莫的脖颈处莫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扼住他的脖颈,一点点地收紧,窒息的感觉骤然升起,老莫的手扒拉着扼住脖颈的那只仿若钢铸的手,他那张干瘦的脸颊陡然间是憋得通红...... “谁派你来的?”苏程玉凑近老莫,话语间满是带着浓烈的杀意。 能够知道龙鳞卫的人不多,而能够认出他是龙鳞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老莫作为丰城里一个微末的义庄守尸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如今丰城局势诡异,老莫的情况,怎么会不令苏程玉他们生疑? 老莫断断续续地艰难道:“我、我见、见到你、你耳后的标志,我以前、见过龙鳞卫......” 沈恪的手轻轻地搭上苏程玉的肩膀,冰冷的触觉通过薄薄的衣裳,让苏程玉微微一怔,耳边传来沈恪低哑的声音:“先放手。” 苏程玉看着老莫挣扎着几乎翻起眼白的双眼,略微顿了一下动手,而后松了手,老莫整个人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老莫俯身在地上咳嗽,直咳得满脸通红,眼里蹦出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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