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双亲满心愧疚,这愧疚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双亲的厚爱。 却原来什么共度风雨,什么厚爱,全都是根本没影,不必也不用的。 如今死了心,此心空空,便只剩下难以平息的怨恨与杀心。 魏玉这样的负义小人,他竟将她骗的这样惨。 若再给她多一些时日,她非要试个高低,亲手扒了他的皮,将他那颗心掏出来瞧一瞧究竟长得是人心还是狗心不可。 他们笑她愚,怨她蠢,骂她不够聪明。 不知道现下这份聪明,可能让双亲满意。 她活不了多长的时日了,又这样不开心。 怎么甘心看着他们仍旧那么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 宋暮看向她,一双点墨般的眸子幽邃如寒潭,道:“我怎么会嫌你多事,倒要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南欢敛眸,“此人的能力出众,且绝不会被柳氏所收买。若殿下要用此人,只管去望月山后的妙空寺,寻一位名作了悟的和尚便是。” 她说完,起身向宋暮行了一礼,“我有些疲累,先向殿下告罪,想要回去休息。” 宋暮起身,“我送你回去。” · 百官行至郡县,当地的官员按照一早的安排设宴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半点都不敢怠慢,直接将宴客的地方安排在了城中临江景致最好的酒楼里。 挑的是最好的厨子,用的皆是当季才捕上来的河鲜。 晚间的酒宴上,许多养尊处优的官员经过一整日的舟车劳顿,都已经十分疲惫。 越恒动身本就比其他的官员迟,离京的时候还受了些伤,快马加鞭几日总算刚上队伍。 但连着几天都藏在车中不敢露面,怕让人看见他被打的鼻青脸肿遭人笑话,在车上足足休养了几日才将将消了脸上的青肿。 这一日总算能出来见人。 他一出现,原本热闹的大堂便是一静,过了两秒,众人又若无其事的说笑起来,但成心忽略他一般,没有一个人向他打招呼。 越恒也懒得理这些老东西,他目光在堂内扫了一圈,定在灯火下那个风姿格外俊秀的年轻郎君身上,直直的抬步往他走去。 顾安抬起头来,灯火映在俊秀的眉眼上,双眸含笑,“越兄。” 越恒拍了拍坐在顾安右手边的官员,“没看到爷来了?去去去。给爷让个座。” 老臣立刻起身,一甩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紧接着同坐一桌子的大臣都挨个起身,只留下顾安仍然坐在原位。 这番动静有些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另一桌南辞不善的瞪了一眼越恒。 越恒跟南辞对上视线,刚要发火。 一旁的顾安适时开口打断了越恒,“怎么这几天一直没见到越兄?” 南辞半点都不领这个情,又狠狠瞪了一眼顾安。 越恒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好玩意,顾安比他还不是人。 越恒转了转眼睛,伸手拿了桌上的酒壶为顾安倒了一杯酒。 他将酒杯递给顾安,笑嘻嘻的说道:“说来倒是一件喜事,哥哥我啊启程那天红鸾星动,正巧犯了桃花。耽搁了启程的日子。这不花了些时日,好不容易才追上来,幸好没有误了时间。” 平北王是圣人最爱重的幼子,他的确颇受圣人的宠信,但还不至于没轻没重到拿自己去跟皇嗣比一比宠爱。 若是知道那是宋暮的人,他那天根本不会去找这个没趣。 更何况,那位南氏女如今还是平北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这一遭他肯定是死都不能再提了。 南辞听到越恒说什么红鸾星动,说的这般暧昧,便想起那一日他带着人登临白马公府求娶他的姐妹为妾,一瞬脸顿时难看到了极致。 顾安看见南辞变了表情,他收回目光,心下觉出些奇怪。 南辞以往虽然看不惯越恒,但上一次他下朝见越恒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两个人之间不在公事,难道私下又有了什么过节不成。 他朝着越恒举杯,笑盈盈道:“不知道何时能喝上越兄的喜酒?” 越恒跟顾安碰杯,“快了快了。我准备明日就去向圣人请旨,回了京啊,就大办特办。到时候小顾你可一定得来喝一杯哥的喜酒。” 旁边听着的大臣都变了脸色,一群人面面相觑,谈笑的声音不知不觉弱下去了。 越恒为了求娶四姓女,连自己的糟糠之妻都下了堂,上一个被他盯上的倒霉岳父如今还在大牢里呢。 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意嫁女,南严一家都快要被搞得家破人亡。 这人现在居然要开心的讨圣旨大办特办,不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是盯上了新的四姓贵女,还是逼得南严低头了? 众人都是心头一紧。 顾安饮了一口杯中酒,手指在酒杯的杯壁上摩挲,面上笑道:“越兄的婚宴,我一定备上一份重礼。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儿这般幸运?” 大堂内的谈笑声都小声了不少,人人皆竖起了耳朵,祈祷着越恒盯上的倒霉蛋冤大头不是自己。 谁家也不想添出这样一个无赖恶霸做女婿。 越恒一杯酒下去就开始醉眼迷离,他回头看了一眼南辞,嘿嘿的笑了两声,笑得好似一只对着肉垂涎三尺的狼。 南辞浑身的血一瞬都仿佛冷了下去。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南辞身上落,心下有了计较,越恒看上的恐怕是白马公府的女儿。 顾安的呼吸一滞,面上笑容僵住,心口一瞬仿佛让一只手狠狠掐住,心神大震。 白马公府的女儿,南袤膝下只一个独女。 越恒又转回视线,大着舌头,抬手按住顾安的肩膀,“我啊,就喜欢听小顾你说话。这当郡马的人……嗝。” 话没说完,他打了个酒嗝,直接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揪心不过一瞬,很快顾安便反应过来,心下不免有几分好笑。 这已经不是五年前,白马公府早就没有那个女儿了,越恒所瞧上的多半是另一位。 再说,以越恒这般的煊赫,又怎会瞧上她。 南欢早不是当初那个艳冠京城百家求娶的南氏娇女了。 多半是因为南欢失踪这件事迟迟没有消息,他才会这样容易的想到她。 分明已经做出取舍,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担心。 离京城越远,每一日就更心烦意乱一些。 握着酒杯,他扯动嘴角,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落在越恒身上的视线中却难有半分笑意。 顾安放下酒杯,轻唤了一声,“越兄?” 越恒一动不动,他起身招来侍从将越恒扶出了大堂,自己也跟着一道走出了大堂。 天色漆黑,夜幕之上星河流转。 洛河畔歌舞升平,灯火如龙,隐隐有舞女的歌声传来。 他立在无人的河岸旁,远远眺望着河上的灯火,抬手捏了捏眉心,合上眼。 怎么会这么多天,就一点音讯也没有呢? 背后响起一串脚步声,他回首看去,只见魏大抱着一只鸽子快步跑来,神色惊慌,“公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顾安目光晦暗不明,“什么?” 魏大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管递给顾安,“公子,京城来消息了!这上面系着红绳是有关于那位的消息。您快瞧瞧。”
第四十一章 顾安从魏大的手里一把抢过竹筒, 解开竹筒上的红绳,倒出其中的丝帛。 展开丝帛, 他盯着小小的一片丝帛看了几秒。 魏大激动的问道:“公子, 怎么样?” 顾安抬起头,抿住唇角,声音如三月寒风中的冰凌, 泄露了几分不耐与燥意,“这么黑,什么都看不清。你让我看什么?” 魏大听出顾安声音中的危险,心头一慌, 忙道:“小的思虑不周,公子别生气。我这就把火点上。” 他着急忙慌的从怀中拿出一支火折子, 使劲一吹。 嘭—— 小小的火苗提供了一点光线, 手里的鸽子骤然见光,挣扎着扑腾了两下翅膀。 魏大小心翼翼的捧着火苗靠近顾安。 顾安垂眸,扫过丝帛上的一行小字, 捏着丝帛边缘的手指不自觉用了力。 魏大眼见着顾安那双素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低垂着, 眼底映着火光, 却一层又一层的漫上寒霜。 他心中惴惴不安, 愈发不敢出声。 顾安就着一点火光, 反复将丝绢上的小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用针线绣出的朱红字迹, 规正的小楷,那抹暗红刺进眼中,说不出的痛。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 他却怎么都无法理解。 “魏大,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魏大是魏家的家生子, 说一句看着魏玉长大也不为过。 他是亲眼见过那位南小姐的,见过他家的公子对那位南小姐有多上心,曾经这两位有多么要好。 这位南小姐曾经是魏氏一族从上到下人人看好的主母人选。 就算是魏家那位最刻薄的老夫人也对着南欢挑不出什么不是。 对方的家世无可挑剔,同样出身四姓高门,而且还是白马公的独女。从门第来说与他们魏氏一族门当户对。 长相更是一等一的好,说一句艳冠京城都不为过,跟他们家公子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他们的公子少有才名,而那位南小姐的才学甚至被圣人亲口称赞过,在这方面也可堪相配。 更难的是,这两位还是情投意合。 从外到内,方方面面,这都是一对天作之合的佳偶。 谁也没想到就那么巧,方才下了聘礼,还未及完婚,魏家会突然遭此横祸。 这位南小姐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愿意等着他家的公子,可以说是痴心一片。 听说为了等他家公子,声名都毁了,被南家赶出来,这几年过的非常不好。 但即便如此,这几年魏玉对那位南小姐的关注其实是越来越少,每每听到南小姐的近况也难看出什么特别的动容。 公子另娶了郡主,成婚后两个人也算是恩爱。看着公子对郡主的态度也不是不喜欢的样子。 他本以为自家公子对那位南小姐没什么情意了,却不想这难道是转性了不成? 分明之前,他提出将此事告诉金庭那位求援换南小姐一个平安,公子是一口回绝,没有分毫犹豫。 如今都离了京,就算知道消息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现在赶回去吧? 他看着顾安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公子。这上面写的是‘南欢重病,十日内必卒’。唉,南小姐身体一向不好,早逝是可怜了一些。但您也别太过意不去了。” 丝绢从手中脱落,顾安站在黑夜中,怔怔的低着头,久违的感受到一种窒息的感觉,好像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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