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快回去吧,别受凉了。” 他出门时只穿了一件单袍,外头比不得屋里暖和,家奴随身带着大氅,忙给他披上。 周玘坐着不动,想到今日张必的话,心知明日还有事要做,他得回去。 因他半夜私自跑出去,周家灯火通明,谁也无法入睡,直到他回来,处理过伤口,周家父亲要训斥他,被周夫人劝下。 “你先去休息,我来跟元诺说。” 周父气不过,斥道:“你多大人了?不如意就往外面跑?传出去,崔太妃和圣上问起来,你怎么说?” 周玘始终不说话,安静地坐着。 周父气得哼了声,一甩袖子走了。 周夫人惆怅地叹口气,“元诺,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母亲把我当什么?”周玘颓然开口。 周夫人知他在责怪粥的事,无奈解释:“崔太妃关心郡主,多次问起怎么至今没有动静,你非要逼的崔太妃和圣上亲自过问这事么?” “问起来,我自有说辞,母亲以后别再做这事。”他冷然道:“母亲说我自私,不顾家人死活,母亲又何尝在乎过我的感受?” “元诺,你别犟了!”周夫人气得掉泪,“方才郡主问起凌儿是谁,你一会儿要怎么解释?” 周玘回想前事,记起自己好像是这样叫了句。 “这事可大可小,你好好哄哄郡主,别让她再计较这事,对你对阿鸢都好,你也不想给阿鸢找麻烦吧?”周夫人语重心长。 周玘没有多说,回了书房。 颖安郡主听说他回来了,找去书房,想问清楚凌儿的事。 “她是你的心上人?” 颖安郡主问的直接,周玘也没有回避欺瞒,如实道:“是。” “你为何不娶她?”虽早知答案,可切切实实听到真相,颖安郡主还是没忍住眼泪。 周玘不说话。 “是因为皇兄赐婚么?” 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出去受了寒,周玘忽然咳嗽了两声。 “元诺哥哥,你真是个混蛋!” 颖安郡主哭着回了房。 周玘按了按额上包扎伤口的细布,缓了些头疼后,回房去找颖安郡主。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放不下,你不要迁怒她。”周玘说道。 颖安郡主心意更冷,她连凌儿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迁怒她? “我要告诉皇兄,你欺负我!你欺君!”颖安郡主嚷道。 周玘沉默片刻后,点头说:“也好,早该如此。” “你等着,我明天就告诉皇兄,让他治你的罪!” ··· 褚家修葺被迫停工几日之后,褚昉贪污的事还没有确切说法,他便打算进宫面圣。 “可要我跟你一起?”陆鸢问。 朝臣若对生意上的账目有疑惑,她可以辩解几句。 “你想去么,想去就一起。” 他想陆鸢这几日憋在家中,大概心里也着急,去宫里走走也好。 陆鸢莞尔,“那就一起。” “拿两件大氅来。”褚昉吩咐着,自己披了一件,手臂上搭了一件,出门去乘马车。 “你不骑马么?”陆鸢问他。 他一个人去的话自然要骑马,但有陆鸢在,天又这般冷,自然要乘车。 “天冷。”褚昉道。 上了马车,他褪下大氅披在陆鸢身上,另件大氅搭在她腿上。 陆鸢唇角浅浅扬了下,斜倚在他肩膀上。 他身形挺阔,宽肩窄腰,靠上去结实又舒服,比靠枕强多了。 陆鸢惬意地想。 褚昉看看妻子,没有说话,只是端稳身形,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就褚昉对陆鸢的了解,她能吃苦耐劳,却也惯是个会享受的,可以安逸的时候,半点不愿出力。 “什么东西硌我?”陆鸢摸索去褚昉腰间,摸到一个粽子形状、硬邦邦的东西,想解下来,被褚昉按下手。 “庙里求的平安符,灵验的很。”褚昉拨开她手,把平安符往旁边拨了拨,免得硌住她。 “什么平安符,我不能看么?”陆鸢看着他眼睛问。 这种东西不都是女郎送的么,褚昉不像那种专门去求的人。 褚昉想到她从来没有送过自己这类女儿家表心意的小东西,甚至他生辰她都不曾送礼物,心里惹了不快,硬邦邦说道:“不能看。” 陆鸢又盯着他看了会儿,别过头,也不再靠他肩膀,靠去车背上,闭目小憩。 马车虽然行的平稳,但仍不免小小颠簸,车背又颠又硬,属实不如褚昉肩膀舒服。 但陆鸢不是没他不行。 她被颠的晃了下,差点磕到后脑勺,察觉脑后垫上一只大手。 而后那大手扣住她脑袋,按在了旁边的肩膀上。 “小气鬼。”褚昉按着她脑袋,笑了声。 陆鸢抿抿唇,没逞口舌之快,调整姿势,舒舒服服靠着他肩膀。 她才不在乎什么平安符,自己舒舒服服的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宫门,请人通禀,得了圣上允准后,夫妻二人一道进宫。 圣上在政事堂,便叫人把二人带了过去。 见过礼后,褚昉说了来意。 政事堂诸位宰相都在,陆鸢大略扫了一眼,见周玘额上包扎着细布,疑惑了下,在与他眼神撞上之前收回了目光。 圣上命核查褚家私账的官员回话,那官员道:“账目暂时看不出问题,但与实际财货有些出入。” 褚昉道:“自然有出入,有些损失尚未记入账目。” “这就不好说了。”一旁的张必模棱两可的说。 褚昉看向他,“张相以为我故意损毁了一些东西?” “绝无此意!”张必忙笑呵呵辩解:“安国公莫急,我们也是谨慎起见。” 褚昉扫他一眼,向圣上道:“请陛下明断。” “既无证据,朕自然相信褚卿是清白的。”圣上本就是走个过场,自不会揪着这事不放,对褚昉又是一番嘉奖后,正式命他为中书令。 此议才出,便有谏官站出来反对,言辞激烈,矛头直指陆鸢,理由正是陆鸢行商,褚昉本该避嫌机要之职。 话音才落,便有人站出来附和。 陆鸢没想到自己会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一时有些发愣,看向褚昉。 褚昉扫了众谏官一眼,眸色幽深,看向陆鸢时却露出宽慰之色,而后向圣上施礼辞道:“臣身在庙堂,自认忠君爱民,问心无愧,夫人商行四方,也是利国利民之途,既然诸位大人认为臣应当避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看向诸位宰相,询问他们的意思。 几位宰相纷纷言谏官有理,还有故作好意,劝说陆鸢为了夫君让步者。 这样的场合,陆鸢根本说不上话,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却突然听褚昉高声阻断了堂上的纷扰之声。 “何须为难一个女子!” 他甚至没有顾及圣上还在龙案之后坐着,就这般高声喝了出来,面上也带出了恼色。 圣上早就听闻褚昉护短,尤其对这位夫人,离而又娶,很不一般,便也不作声,静观其变。 重情之人,一般而言会是个良臣。这也是他当初没有对褚昉赶尽杀绝的原因,褚昉是个可用之人。 诸相猛不丁被这一声高喝打断,都悻悻收了声,拿眼去看圣上。 圣上也拿眼看他们,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连周玘的目光都落在了褚昉脸上。 堂上安静下来,褚昉扫过诸位宰相和谏官,似是警告他们别再出声针对他的夫人,才对圣上施施然行一礼,“臣以为,忠君报国不止做中书令一途,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有意调褚昉进政事堂,怎会准他所请,看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周玘,“周卿也以为,褚卿当避嫌?” 随着圣上声音递过去,陆鸢也看了过去。 周玘抬眼,正与她目光相对。 她眼中有担忧之色,竟是怕他也同其他人一样针对褚昉。 周玘心思一沉,却以温和的目光回应了陆鸢。 “回陛下,臣以为,褚大人堪任中书令一职。” 褚昉意外,面色无甚动静,只是看了周玘一眼。 张必一听,恼周玘出尔反尔,当即示意谏官再谏。 褚昉却先一步阻了谏官的声音:“诸位,若还是方才之言,且省些口舌,不要揪着一个女子不放。”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警告之意。 谏官一时被他威压所震慑,都面面相觑,斟酌之际,听周玘已然开口。 “中书令虽为宰相之首,但无专断之权,他可以提议,我们也可以驳议,如此,何须担心他以公谋私,毕竟从这里出去的政令,是数经审议的,此其一。” “其二,机要之职,事关机密,并不能随意透露,褚大人素领武职,当更清楚这个规矩,若说泄密,这堂中谁都有可能泄密,为何单单防着褚大人?” 周玘话音刚落,张必驳斥道:“我们并非单单防着褚大人,只是人亲其亲,褚大人确实最有泄密的动机。” “关系商户的政令,下达之后三日内,商户必能知晓,他何须泄密?” “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张必不依不挠。 周玘不再多言,只是对圣上说道:“臣要说的便是这些,请陛下裁夺。” 圣上故作为难地想了会儿,“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张卿防于人心,周卿以理服人,这样吧,朕最近有桩头疼事,诸卿也都知道,西北军防薄弱,中看不中用,这事交与褚卿想办法,他若能在七日之内想到解决之策,那么,不拘一格,这个中书令,朕给定他了,若想不到,那就是朕眼拙,中书令这事不再提。” 褚昉军将出身,对军务尤为熟悉,圣上如此裁断明明显显是在给褚昉机会,张必虽不乐意,但圣上已有定论,他再坚持倒显得故意针对褚昉,只能应是。 事情说定,褚昉便要告退,却被圣上留下议事。 “褚夫人,梅妃近来常念叨你,你且去看看她。”圣上这样说道。 陆鸢会意,应句是,正要离去,听褚昉向她走近几步,说道:“等我忙完就去叫你,一起回家。” 堂中忽响起一片轻轻的干咳声,好像故意提醒褚昉夫妇,这儿是政事堂,议政之所,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陆鸢红了脸,忙走开了。 褚昉却像无事发生,稀松平常地看向掩唇咳嗽的张必:“张相怕不是废话说多了,喉咙痒了。” “你!”张必瞪眼,却不好当着同僚的面与他争执。 褚昉无甚顾忌,接着刺他:“张相对我有意见,直说就好,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去为难我的夫人。” 张必没想到褚昉会当着圣上的面就把话说这么明白,连一点同僚之间的体面都不留,也针锋相对:“褚大人多虑了,我对事不对人,再者,我一人反对是针对你,这么多人都反对,难不成都对你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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