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儿没动,再一会,便又听到她走出去的声音,接着那门“嘭嘭嘭”的被她用力连关三声,“嘭”得路遥远的睡意全无,她坐了起来,双手捂脸,痛苦哀嚎。 纸香在门外喊道:“遥远,公子在后院练剑,叫你过去伺候。” 路遥远披头散发地看向她,这公子指定是有大病…… 她端着茶托,立在廊下,靠在墙头,双目无神看着院子里,精神抖擞满院腾空舞剑的时陌。 拐角处过来个小小的身影,他怯怯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路遥远,不太敢靠前。 遥远止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来了些精神朝他招了招手。他赶紧跑了过来,路遥远蹲下看他,他换了身衣服,他太瘦弱了,那身衣服也显得空荡,他脸上虽还是青肿,可洗干净后还算得上是个清秀的孩子。 她将茶托放到栏上,笑道:“希望,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郑望挠了挠头,“姐姐,我叫郑望。” 遥远摸了摸他头,“我知道啊,你叫郑望,希望的望。” 眼角瞥见两人聊得热闹,那边时陌也立定收剑,大步过来,一把抱起郑望,笑道:“小希望,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郑望笑得开心,喊道:“公子,我叫郑望。” 时陌将他高高抛起,笑道:“我知道啊,你是郑望,希望的望。” 小郑望笑得更开心了,“咯咯……咯咯咯……” 路遥远起了身,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也笑了起来。庭院的上方又开始飘起了小雪花,落地即化,那一大一小的两人在那里闹腾。 砚香走了过来,看了看小郑望,道:“公子,你不是要去找大公子商量安置这孩子的事吗?还是早一点过去,等会大公子要是出门了,你可得等到晚上了。” 时陌将小郑望放到路遥远手里,道:“你先顾一下他,我去趟兄长那里。” 路遥远牵着小郑望的手走了,时陌接过卢月儿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汗,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砚香,山上会有什么?” 砚香道: “树啊。” 时陌再问道:“那树上呢?” “……” 砚香顿了片刻,笑了起来,“有佳人啊!“ “……“时陌听得云里雾里,道:“什么鬼?” 砚香笑着眶了他一眼,心下了然,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是不是昨日花灯会上有女子跟你表白?” 时陌脑海里瞬间浮现,昨晚路遥远笑到弯腰,然后指着自己说,总算明白公子为什么不去猜字谜了。他一把拍在自己的脑袋上,甚为懊恼,丢死人了。兄长说得对,不管将来做什么,这书还是得认真读啊! 晚饭时,时陌一直在往小郑望碗时夹菜,小郑望抱着碗,并没有动筷,而是问道:“公子,我为什么能和你一起吃饭啊?” 时陌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小郑望看了看与其他侍女站成一排的路遥远,又问道:“可公子不也喜欢姐姐吗,为什么姐姐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时陌也看向那边的路遥远,他贴近小郑望地耳边,用手遮住嘴边,悄声道:“哥哥也想啊,可是哥哥还需要些时间。” 小郑望笑了笑,乖乖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时陌擦了擦嘴,道:“小希望,哥哥过两日便要去读书了,我今天已经跟家里人商量好,可以将你安置到庄子里,你可以在那里边跟着学些手艺,边在旁边的书塾念几年书,学些写字算数什么的,可好?” 小郑望迟疑了,没有作声。 时陌以为他不想离开国师府,又道:“你也可以留在这府里,帮着干些杂活,有空去跟着账房管事们学些东西 “……”小郑望还是没说话,他把目光看向那边的路遥远。 时陌微一怔,也把目光看向那边的路遥远,道:“遥远,你过来。” 路遥远走了过来,小郑望从椅上跳下,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起走出门外,走到僻静处,他小声道:“姐姐昨天跟我说的,是真的吗?” 遥远蹲了下来,抚了抚他的头,“姐姐说的是真的,可是,你自己也得想好。留在哥哥这里话,起码衣食无忧,安稳一生;而那条道,甚是艰难,也很危险,你不一定能走到头!” 小郑望抬头,“可是,它可以让我变强。” 路遥远点头道:“是的,它会让你变得很强,强大到以后,不会再因为无能为力而失去自己宝贵的东西。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坚强勇敢,那条路虽然很难,可姐姐觉得或许你可以坚持下来!” 屋外雪花飞舞,寒风凛冽。他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不想再失去自己宝贵的东西了!我想去!我一定能坚持下来!” 在他们身后站了许久的时陌走过来,他也蹲了下来,拉着小郑望的手,皱着眉道:“别听姐姐的,哥哥可以保护你的!“ 路遥远双手托腮,歪着头笑道:“你哥哥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若是没有这国师府,他应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你……”时陌微微一怔,她脸上的笑意不像是嘲讽,倒像是在用开着玩笑的语气,说着认真的话,他有些脸红,也有些生气地提高声量道:“就算我护不了,那国师府也可以护他一辈子!“ “是吗?”路遥远看着他,无言片刻后,她轻飘飘地反问道:“所谓世事无常,你如何能保护这国师府能永盛不衰呢?” 时陌语塞,“……” 路遥远的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不见,看向他的眼眸里漆黑如墨,那墨浓得深不见底,让他浑身不舒服,让他胸口怒火升起,他道:“你什么意思?” 她扭过头去,凝视着小郑望,道:“靠山会倒,靠树会跑。姐姐的意思是,靠人不如靠已,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抗住任何的风险……希望啊,你即是你母亲的希望,也是这世道上很多像你这样孤苦伶仃的孩子的希望。姐姐以为,你若是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自己的未来,那么,他们或许也能!” 小郑望松开时子晳的手,他双膝跪地,认真地给时陌行了个大礼,他说道:“公子是好人,公子施的恩,郑望一辈子都会记得,郑望长大后也要像公子一样做个善良正直的人,可是,郑望想去试试,想像姐姐说的那样去试试” 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那么弱小可怜,却又那么坚定。 时陌还要再说什么,路遥远却在旁边不咸不淡地道:“公子啊,其实施恩就好比男女情爱,得一方施得高兴,另一方接得情愿,才是真正的两相情悦,互生欢喜!若公子若只顾自己施得痛快,另一方接受得不情不愿,那便是强人所难,不太好吧!” “……” 她那理歪得不能再歪了,可听在耳里便会入了心里,毫不客气地将你扎个透心凉,让你无言以对!反思自己是否真强人所难,男女□□也是,想救护小郑望也是…… 时陌沉默半晌,他把小郑望拥入怀里,温声道:“你若有天坚持不下去了,便随时回来找哥哥,知道了吗?” 郑望把头埋在他怀里,哽咽地点头。 时陌松开他,又从腰间解下块玉佩,那是他平时常佩戴之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他将它放入郑望手里,道:“它可以在你困难时换钱,也可以留在身边做个记念,哥哥……”他没有再说下去,可眼眶却红了起来。
第37章 子衿客栈逢故人 郑望紧紧握着手里玉佩,眼泪落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时陌,用力点头道:“……这次,我决不会再让人将它抢走!我一定会守住它!“ 遥远别过头去,她站起身来,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踮起脚尖踢了踢地面所结之冰,道:“你要选个好点的天气再去吗?” 小郑望摇头道:“不用,姐姐不是说,就算是下雨,下雪,下刀子都要去,就算是死也要跪在那里。” 路遥远点头,笑了笑,道:“那这么说的话,现在去确实是刚刚好。” 她弯腰抚了抚小郑望青肿的小脸,交待道:“你要去的话不能穿这么厚,要换上昨日那套自己的破衣服再去,如果他们问你,你只管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提及任何有关于碰到过公子和我的事,知道了吗?” 小郑望点点头,“姐姐,你放心,我都记住了!” 她道:“那你去吧!” 小郑望看了看两人,抹了把眼泪,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时陌也起了身,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沉默半晌,道:“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冷血!” 路遥远笑了笑,怼道:“我向来冷血,你才知道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时陌蹙着眉,也有些生气地转身朝另一边离开。 大雪又连着下了两天,半夜里的雪地里冰冷刺骨,东正街的震远镖局的门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跪在地上,冻得籁籁发抖,看门的大爷,从门缝中瞧了瞧,担心的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大镖师都说了不会收他为徒,他还是不肯放弃,都在这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了,不吃不喝的,会不会出事啊!” 旁边的人摇头叹道:“这哪里是犟,这明明是被逼得没活路了……你说,这该死的世道,如此艰难,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怎么活下去啊!” 门里叹息声沉重悲凉,门外雪地里孩子的喘息声微弱。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注视着雪地里的孩子,她双拳紧握,脸上的神情明显焦虑不安。 许久过后,天快亮时,那大门终于打开,一个身穿蓝色裘袍的人走了出来,看着倒在雪地里的瘦小身影长叹了一声,终是弯腰将他抱起,走了进去,随着大门再次关闭,屋顶上的她也终于如释重负,缓缓站起,弹了弹身上厚厚地积雪,转身跃下…… 这大雪下了两日,时陌也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两日,让砚香难以置信的是,他在屋里没有像往日那样摆弄那些机弩兵器,而是在看书写字,极其认真,极其努力,努力到让人觉得他在跟谁赌气似的。不过,这样也好,马上就要去书院读书了,若公子能一直这么努力的话,多少能学进去些,日后,也不会总被别的公子嘲笑他不精文墨了。 外面山林银装素裹,雪花漫天飞舞,林间小道婉延盘旋,再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和车马逐渐多了起来。南阳山上除了半山腰的明学书院,山顶上还有座千年古寺回龙寺,自云国建国以来,回龙寺便封为皇寺,常年香火不断,前来礼佛者众多。翻过山去便接近晖州地界,南阳山道也是来往京城与晖州的必经之路。明学书院道路两旁顺势而生的尽是茶肆酒楼,客栈商行,三四里的林间道路竟成了小小的繁华街市。 马车颠簸一路,路遥远靠着墙闭目养神,略带疲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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