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香瞧她半天,道:“丫头,你没事吧?这两天,总不见你人,是又躲哪偷懒去了?怎么现在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砚香,又悠悠地说道:“砚管事不知道,自年前施粥回来大病一场后,身子便虚了些。后来又因冲撞了砚管事,被罚清扫院中积雪,那前院后院实在是大了些,婢子熬了大半夜,夜深雪重的,打湿了衣裳便又受了风寒。愿想着不碍事,过几日便好,哪承想,一直拖到现在!” 她病容憔悴楚楚可怜,看得对面的砚香坐立不安,他红着脸小声的嘀咕:“罚是罚了,可不也过了这么久吗?” 路遥远抬手捂住口咳嗽了几声,楚楚可怜地道:“是啊,不能怪砚管事,都怪婢子自己身子骨弱,一个小小的风寒竟拖这么久。婢子不懂规矩,被罚也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砚香红着脸连连摆手,讨好地对路遥远说道:“丫头,你看,等会到了客栈,你先进去休息,今日替公子整理行李打扫房间的事就交给我。学院街那有间药铺,到时找个郎中帮你看看,可好?” 平日甚少罚人,一时气急罚她一下,还弄得人生病,多少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那岂不是太麻烦你了?”她过意不去的说道,又忍不住捂住嘴扭过头来咳嗽了两声。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都是应该的。”砚香讪笑着。 路遥远挑了挑眉,笑道:“那既是这样的话,郎中请不请倒无所谓,那替公子整理的事就交给你了!”说罢便又转过身子闭目养神,开始不理人了。 砚香呆了呆,莫名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可看她的脸色,也确实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时陌也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前两日,她送走小郑望后,两人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渐渐车外人声开始嘈杂,马车进入街巷停在一处客栈处。 赶车的马夫回禀道:“公子,已到子衿客栈。” 胖胖的矮掌柜带着几个伙计迎了上来,他对着时陌热情地哈腰行礼:“这位贵人可是时二公子?” 时陌回礼,“正是,在下时子晳,日后可要多麻烦掌柜的。” “哪里哪里,时二公子能入住小店,顿使小店蓬壁生辉。你这边请,一间天字号房两间地字号房都已经替您收拾好,早膳也早已备好。”那掌柜五十来岁,身材矮胖,略微有些驼背,圆圆的脸上笑起来皱子挤到一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一边忙着招呼伙计帮着搬运马车上的行李,一边殷勤地替时子晳领着路。 两间地字号?砚香愣了一下,不对啊!他赶紧拉住掌柜,仔细地问道:“胡掌柜,之前我们定的是一间天字号房,两间后院杂房,今儿你怎么给的是地字房?” “唉。”掌柜笑着拍拍他的手说道:“我这小店能迎来时二公子这等尊贵的客人岂敢怠慢,你和那位姑娘是时二公子身边的人,对小老儿来说可金贵着呢!你放心,房费还是按之前说好的收,就当是小老儿的一点心意,日后二公子必定中魁首,到时就是我们小店的活字招牌了。” 砚香听了,呵呵笑道:“胡掌柜,您……生意做得还是挺精明的。”有免费正经客房住谁不乐意,他开心地转身去忙去了。 时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好,便对胡掌柜的说道:“胡掌柜,你看这样,我们还是按地字房算房钱,您做生意不容易,让您吃亏也不好!” “不亏不亏!”掌柜连连推辞,道:“不瞞时二公子,小老这小店这个月才新开,比起其他客栈离书院又稍远了些,故此生意差了些。可自从您定了子衿的房后,好多学生也都跑这定房了,生意好了不少,这可是都多亏了您给我们带来的财运。” 路遥远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盯着胡掌柜讨好时陌,一直沉默不语,脸色极为难看。 有伙计上前说道:“姑娘,砚哥说您身体不适,嘱咐我先领您去房间歇息,您这边请。” 路遥远还是没动,只是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那里那个蓝色的包裹是我的。” “得了。”小二麻溜地跑过去拎出包裹,路遥远这才慢腾腾地跟他走上楼去。大堂二楼的长廊直接通往后院的二楼,小二边在前边带路边热情地介绍道:“您和砚哥的房间安排在二楼的东厢,那里安静。时公子房间在三楼,您出了房门左拐上楼就可以到。小店虽小很很方便,后院一楼院中有水井,平日清洗晾晒都在那,楼下还有小厨房,要是时公子吃不惯大堂的饭菜姑娘可以在小厨房做。出了后门右手边是小店的马厩,客人们的马匹可以放那,有伙计专门喂养。如不方便也可以租借,本店也有可供租借的马匹……” 推开房门,里面干净整洁,一切家私用具很是齐全,连女子用的妆奁都在摆放在桌上,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色泽鲜艳,一看就是全新的,地方还摆着一只炭火烧得正旺的熏炉,屋子里暧意融融。 小二将手里的包裹放下,双手揖礼道:“姑娘,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的这边就先告退了。” 路遥远点头,等小二转身离去,她和衣躺在床上,睁大眼朝楼板看了许久。真的是太久没睡过这么软这么厚的绫罗绸被了,她伸展着四肢翻过身去,好像碰到到一个硬物,她翻身坐起,掀开垫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蓝色布包…… 一个一瘸一拐的黄衫婢女端着碗推门而入,她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道:“主子,这是掌柜吩咐厨房特意为您煮的粥,里面放了生姜,袪湿驱寒,对您的伤寒很有好处。” 她俯下身子把碗筷摆在桌上,然后跪在地上说道:“婢子叫小桃,日后主子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婢子去做。” 她举止谨慎,言语也甚是温顺恭敬,却总是“主子主子”地叫着,听得路遥远眉头紧皱,很是不快,不快的原因除了自己手中的蓝色布包,还有她摆在那的,除了一碗粥和几样小菜,还有用油纸包得四四方方的一盒雪花酥。 “哐哐当当!”一阵劈里啪啦砸碎东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正在楼上天字号房里安置归整行李的砚香和胡掌柜惊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没多会,一瘸一拐的阿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了一眼砚香又欲言又止,畏畏缩缩地站到一旁。
第38章 子衿客栈逢故人(二) “怎么了?”胡掌柜问道。 阿桃咬了咬唇,小声道:“路姑娘也不知因为何事发怒?打翻了婢子刚给她送的粥,说要掌柜的过去一趟。” 胡掌柜沉吟了片刻,回道:“阿桃,你先去路姑娘说,我这边有些忙,等忙完了……” 话音未落,楼下又是一顿“哐哐当当”乱砸东西的声音。砚香脸色难看得很,这死丫头,在青骄院时跟自己闹也就算了,怎么出了门在外头摆的架子比当主子的还大。原本看着她受了风寒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她倒好,还找起别人的麻烦 。他恼怒道:“这死丫头,还反了她了!” 砚香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下楼。 这胡掌柜倒是个好脾气,他连忙一把拉住砚香,赔着笑脸道:“没事没事,小老去看看,应是小店哪里招待不周,惹怒了姑娘,砚管事,您忙您的,小老去看看。”说罢便叫上小桃一起出去。 来到路遥远门口,刚还满面笑容的胡掌柜面色沉了下来,他谨慎地四周观望了一下,这才推门而入。 门刚打开,就有一个物件飞速地朝着他面门砸来,胡掌柜条件反射性的微微躲闪,等看清那迎面而来的是那个蓝色布包后又大惊失色,猛地又扑了回来,他胖胖的身形却灵巧无比,转瞬间便将那布包稳稳地接在手里。 他身形还未站稳便一脸紧张兮兮地打开布包查看,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火红色麒麟玉佩,他握在手中仔细确认完好无损,这才仔细包好,他缓步向前,将那布包再次放回她手里,柔声道:“我的小祖宗,您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啊?不是胡乱送人就是乱砸,属下替您找回它可花了不少功夫。” 遥远冷笑道:“这东西对你们才金贵!对我而言,不过是块石头,平儿可比它金贵千百倍!” 看着一地的狼籍和眼前满面寒霜的路遥远,胡掌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一年来少主是吃了不少苦,心里怨恨着呢!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听那砚哥说你受了伤寒。我叫小桃把屋里收拾一下,重新煮碗粥过来,你好好休息会,晚些时候,那时公子要是散学回来,您不还得跟着去伺候嘛?” “跟去伺候?”路遥远挑眉冷笑,上前一步,缓缓道:“也就是说,你此次回来并没有打算接我回去!又或者,你们还是要把我送到我不愿意去的那个牢笼吗?” 胡掌柜俯首道:“少主不是都知道嘛?我们这些人出生低贱,尝尽世间疾苦,后机缘巧合能有幸追随主子。主子曾经给我们描绘的那个世界便是我们毕生追求的梦想!”胡掌柜抬起头,凝视着她,语重心长地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舍生忘死的,既是忠于主子,同时也是在坚守着我们的信念!少主,如果您不去到您该去的地方,主子这么多年的心血便白费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也是……白白牺牲了啊!”, 他看向她的眼眸里饱含着深深的悲痛,可遥远却冷冷地看着他,道:“是我要你们牺牲的吗?” “……”胡掌柜愣在那里。 她又上前一步,逼问道:“那是你们信念,你们的梦想,又与我何干?你们要的是天下一统,世道大同;而我要的是一生自由。你们凭什么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要求我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到那冰冷的牢笼里,由你们摆布!” 看着步步紧逼的她,胡伯垂下眼眸,叹了口气,无奈道:“少主!” 她指了指了桌上那盒雪花酥,问道:“阿爷忌日那天,你们不也送来了这个!那姑姑在哪?” 胡伯道:“卫长还没来永安,属下也是年前才来的永安,这雪花酥是卫长派人送来的……这一年来,卫长虽没陪在您身边,可还是在惦念您的。” 路遥远冷冷的嗤笑道:“惦念?还真是可笑!” 姑姑是真的把她记在心里,还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出生是父亲痛苦的根源,也在用它牵制自己,要将她困死在永安,不得逃离! 泪水渐渐打湿了眼眸,积蓄在眼眶边上倔强着不肯掉落。每年的生辰,姑姑便会早早的出现在她的床边,递给她一盒雪花酥,姑姑虽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她知道,姑姑是在用那盒雪花酥告诉她得在那日躲远点,躲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 说实话,那日的心情确实是很难受,但是让人更可笑的是,那盒雪花酥吃在嘴里也是真的感觉到很甜。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只会暗自伤心的小孩,也不再需要那一点甜了。她猛地抬掌劈过,那张桌子连同那盒雪花酥被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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