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贴着她的头,湿热的泪水顺着她发丝里流下,一路渗到她脖颈处,他哭着反复说着对不起。 “阿遥……对不起……对不起!”他抱得越来越紧,扯到背上的伤口,遥远脸色发白,又闷哼了一声。他双臂顿松,紧张地低头看她问道:“疼了吗?” 遥远点了点头,仰着头满怀期待地看向他,知道她又想问那个她问了许多的遍的问题,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人来过。” 她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露出丝苦涩的笑意。所以,之前昏迷中替她上药的是他,抱着她哭泣的是他,说着对不起的也是他。路遥远在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如果她伤成这样,姑姑还是不肯来见她的话,看来姑姑是真的不打算带她回家了吧…… 她苦笑过后,忽感觉到自己背上空空落落,寸褛不着。微微侧首,才发现背上盖着的是他的衣服,难怪他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苍白的脸上瞬间微微发烫,她低头,好在腰间束带还在,前面衣服虽也有破烂处,但尚可遮体。 意识到在怀里她身子有些僵硬,他修长的手指抚着着她凌乱的发丝,温道:“我需要给你上药,你昏睡了三日,我……我真的很怕你……我需要给上药,所以……”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几尽温柔地道:“你不用担心声誉,我会负责的,等我们能出了这天牢,我娶你好不好?” “……”遥远怔愣住了。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有些着急地再次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留在永安,是为了等你的姑姑,我可以陪你一起等,如果等不到也没关系,我会做那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人!” “……” 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吗?遥远怔怔地看向他。 “我知道我不好,我总跟你说有我在你不用怕,可……可他们把你打得遍体鳞伤,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阿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过,我后悔去与那王俊成斗殴,我甚至后悔把你要来青骄院。若不是我……你便不会受今天这样的苦!” 公子出生名门,金尊玉贵,温暖纯良,何曾受过此等冤屈之事,又何曾有过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可想而之,此刻的他懊恼和痛苦是多么的难以言喻。 身体和手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动弹,她将脸贴近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试图安慰他,道:“公子,您不用这么自责,不是你的错。我从来不在意声誉什么的,一点皮肉之苦而已,你也实在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娶个下人。” 他抚着她的头丝,温声道:“我说过,我从来没把你当下人,我想明白了,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 遥远抬头去看他。 他也凝视着她的眼睛,与她直视,笃定地道:“你是我心爱之人……你是我无比珍贵的心爱之人,珍贵到可以用所有东西去换……所以,你让我娶你可好?” “……” 他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柔情似水,如一汪温暖清澈的泉水,缓缓将她包围,那一瞬间,除了胸口传来的怦怦心跳声,她忘记了身上的所有疼痛。 他再次将她轻轻拥入怀里,“你知道吗?每一次与你靠近,我都是心跳得厉害,我满心欢喜,可又紧张不安……我知道你与旁人不同,我知道你会随时离开国师府。”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可那日你出现在议事厅,我心里虽有担心但更多的是高兴……你也是在意我的,对吗?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地出来替我作证的。那天你站出来的那一刻,我便暗暗下了决心,要护着你,要对你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 他顿了片刻,颤声道:“这几天我都快疯了,他们为什么不冲我来,而是让你来承受这些……阿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真的后悔让你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阿遥,我娶你可好?”他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再次问道。 “……” 须臾,路遥远缓缓道:“所以,你想娶我是因为喜欢我。” 黑夜静寂,时陌的胸膛起伏,语气温柔却又无比肯定,“是因为我爱慕你!比喜欢更甚!” 她唇角上扬,笑了起来。她也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女子,面前容貌俊美,温暖纯良的公子深情款款,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她确实想像阿爷说的那样,寻一良人,去到广阔自由的天地,从此日夕相处,吃一日三餐,赏四时风景。但是…… 她轻声道:“我确实是想寻一人相依。可是……我害怕失去,也不喜离别,如果最后还要离别,要失去,我便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 他坚定地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公子啊。” 时陌回道:“我在。” 遥远认真地看他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些时间想清楚。” 没等她说完,他低下头,拂开她额前秀发,轻吻了下去,道:“我不能失去你,我保证,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此时,南阳山脚下的僻静草堂里,油灯下,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儿正襟危坐,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对面讲桌前,他的老师端坐在那,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看向门外的浓浓夜色。 小儿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将桌上一叠纸张整理好,恭恭敬敬地呈到顾九日面前,“老师,裕儿已将这篇千字文默好了。” 顾九日回过神来,伸手接了过去。一张张看过,千字文言辞冗长,他倒是字字工整,通篇不曾有一处错处。 他询问道:“罔谈彼短,靡恃已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此是何意?” 裕儿朗声答道:“不要去谈论别人的短处,谦虚克已,不要仗着自己的长处不思进取,与人相处要诚实,诚信经得起考验,气度要大,让人难以估量。” 顾九日再问道:“学优登仕,摄职从政,存以甘棠,去而益咏。这又是何意?” 裕儿答:“学业有成后,便能获得官职,应像常在甘棠树下处理政务的召伯一样,施行德政,才能为百姓造福,去世之后被百姓歌咏,万世流芳!” 再问过几题,他都是对答如流,看样子,这些日子功课做得用心。顾九日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他孩子都是日中才至,日暮便归,课堂之上懵懵懂懂,课堂之下追赶打闹。他则是晨至夜归,课上专注,课后勤勉。小小年纪便很是如此聪慧好学,很是难得。 顾九日笑着问道:“你求学读书,也是为了造福百姓,做个万世流芳的好官吗?” “……” 裕儿紧张地攥得衣角,咬了咬唇,诚实答道:“……裕儿读书,是想让家中母亲和妹妹能吃饱穿暖,不再受穷。” 顾九日脸上笑意更深了,他又问道:“那你知道,如何能让母亲和妹妹吃饱穿暖吗?” 裕儿抬头,“裕儿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顾九日看着他,摇头道:“光考取功名可不够!你看这永安皇城里繁花似锦,王公贵族夜夜笙歌,朱门肉臭,可在很多看不到的地方仍有很多像你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他凝视着裕儿,“还有那京城之外,哀鸿遍野,饿殍千里的景像你不曾见过……世道不公,百姓皆难,在这样的世道里,你就算是考取了功名,做了个小官,又如何能独善其身,顾好你的母亲和妹妹?” 裕儿一脸困惑地看向顾旭,茫然道:“那……那裕儿又该怎么做?” 顾九日放下手中文章,道:“你可以现在努力读书,日后爬上最高处,和那些王公贵族做最好的朋友,便也能他们一起过上夜夜笙歌,荣华富贵的生活。…………你也可以你现在努力读书,日后爬上最高处,把那些欺压鱼肉百姓的王公贵族都拉下来,让天下受苦的百姓都能吃饱饭,这样,你母亲和妹妹自然也能吃饱了,你想选哪一条啊?” 裕儿低着头思考良久,再次抬头,眼神清澈如明镜,道:“裕儿觉得,应该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才对!” 顾九日点头微笑,温声道:“今日课便上到这吧,你回去吧。”
第54章 她比什么都重要 裕儿恭敬的行礼退下,整理好自己的书桌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将草堂内其他凌乱的桌子一一整理好,这才拿起自己的书包斜挂在肩上,准备回家。 这时,草堂外传来几声斑鸠的叫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是清亮。顾九日起身,将手中书本递了过去,道:“老师有些事要处理,你这几日不用来学堂,将这本《增广贤文》仔细读完再来。” 裕儿双手接过,俯身道:“是,老师。” 站在秋溪学堂的门外,他将手中油灯交到小人儿的手里,道:“天黑路滑,裕儿要注意安全!” “是,老师。”裕儿接过油灯,抬头看他,如同仰望神明般,“老师是大贤,是裕儿的指路明灯,裕儿会努力成为老师所说的那种人,让天下百姓能吃饱饭的人!” 顾九日爱怜地摸摸他的头,笑笑不语……曾几何时,他也如他一样,把自己的老师奉为神明,虔诚地跪倒在他面前,问他,“我只是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好好的活着,有错吗?” 他的神明说,“为了自己能活便让别人活不下去,当然有错!乱世之中,世人活得本就不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这人间便成了人吃人地狱,你即使活下来了,也是身处地狱,那活着又有何意义?” 当那个小小人儿手持油灯,消失在崎岖山路中。一阵冷风迎面扑来,他回过神来,转身回了草堂。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草堂内,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两个人影。 顾九日有些急切地问道:“她怎样了?” 他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这般急切的样子倒是少见。他面前蒙着面的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她昏迷的三日,烧了三日。今日虽烧退已醒。不过因伤势太重,身子虚弱得很,若是王霄九再下令对她用刑的话,估计怕是……熬不过去!” 闻言,顾九日面上寒霜凝聚,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怒道:“她若是出事,你也别想活了!” 蒙面人挨了一巴掌,却不敢言语,身子俯得更低了。 他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平复了一下恼怒的心情,道:“时子晳那可有机会下手?” “……”蒙面人看得出那女子在他心中的份量,有些迟疑地道:“时子晳与那女子关在一间囚室,两人同吃同睡,若是下手定会泱及那女子,故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同吃同睡?”顾九日蹙眉,颇为不悦。 蒙面人低声道:“那女子日日受刑,王霄九下令将两人关在一起,也是想着时子晳能照顾下她的伤势,免得早早弄死了。” 顾九日沉吟片刻,转向紫衣人,眼中寒光闪现,道:“阿紫,王霄九既还不肯放人,便让那王氏再死几人吧!若是再不放人,便将这永安城给我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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