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匆匆扫了一眼,她都能想到二表哥写下这些字时的怒意。 雪衣不敢再看,连忙把那信和系带都丢到了火盆里,嘱咐晴方烧了个一干二净。 晴方余光里看到了纸上的字迹,觑着她通红的脸,担心地问道:“那娘子这是不去?” 雪衣踌躇了片刻,才摇头:“不去,若是清邬院那边还派人来问,你就说……说我大病未愈,尚且不能下地。” 落了一回水,娘子就对二公子避如蛇蝎,晴方料想她一定是被欺负狠了,于是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是。 ** 第二日的亥时,后山的柏树林里。 杨保垂着头守在林边,从月升等到月上中天,那小路尽头却始终不见有人来。 他悄悄抬眼去瞧二公子,只见他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沉下去,一双眼更是比漆黑浓稠的夜色更深。 崔珩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转着手边的扳指。 当转到不知多少下时,倏地一停,忍耐濒临极点,他回头问道:“你的确送去了?” “送去了。”杨保连忙答道,“是表姑娘身旁的女使亲自接过去的。” 既是送去了,那她就是故意不来。 前日刚救了她一遭,当着他的面,她就敢扯谎。 昨日给她送了信,今日她还敢不来。 他真是小瞧了她。 崔珩站在后山上的密林中,周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远远地俯视着下方那座小院。 那院中的一豆灯火还清晰可见,仔细辨认,窗棂上印着一道披发的窈窕身影,大约是在卸钗环,准备入睡。 崔珩盯着那晃动的身影一言不发。 直到那微弱的灯光熄灭,半开的支摘窗也被拉下,他才移开了眼。 心里莫名地有火在烧,崔珩怒极反笑,回头朝杨保吩咐了一句:“明日你再去一趟,就说,再不来,东西会直接送到她姑母手里。” 什么东西? 杨保茫然,他昨日只负责送去,并不知晓里面是什么。 但想着应该是对表姑娘极为重要的,闻言低下了头称是。 雪衣胆战心惊了一夜,生怕二表哥会按捺不住直接冲到她的院子里。 幸而,一夜平静,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刚熬过去,第二日杨保又悄悄登了门,递给她一封同样的信件。 她颤抖着手打开,果不其然发现是另一根系带,立即攥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更让她震惊的是杨保的传话。 ——“公子说,您若是今晚再不去,他……他就要直接把东西交给二夫人。” 杨保原封不动地转述,话音刚落,只见表姑娘脸颊瞬间通红,眼神中又多了一丝害怕。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反应那么大? 杨保不明白,转述完便离开了。 只剩雪衣一个人握着那根系带害怕又无奈。 可若是当真不去,依照二表哥的性格,他恐怕真的会将东西送过去。 雪衣真的怕他了。 尽管十分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收拾了一番,趁着夜深悄悄去了后山。 ** 国公府极大,六进出的院子,府中有湖有山。 这后山是离的梨花院极近的一座小山丘,后山对面,就是崔珩的清邬院,算起来正好是他们二人的中间点。 后山不大,只栽着数棵柏树,柏树中有一座歇脚的凉亭,是清净的好去处。 雪衣一路走过,山上悄然无声,只有夏夜呦呦的草虫鸣叫和竹露滴落的清声。 刚进到林中,她就看到了那站在亭子里的二表哥。 今夜有月,月光疏冷,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愈发显得那身影颀长。 她一走过来,杨保自觉的往后退,远远守在了密林边。 只剩他们两个人,倒真的像是在幽会一样。 “二表哥,我来了。”雪衣轻轻叫了声,努力保持镇定。 崔珩顿了片刻,才回头:“昨日为何不来?” 并不算质问,但那声音沉沉的压下来,叫人不得不回答。 雪衣避开了他的眼:“昨日高烧未退,走不动路。” 崔珩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只见她大病初愈,不着粉黛,一张脸极为素净,惹得人生怜。 翻滚的怒意消了些,他转着扳指的手一顿,沉声道:“过来。” 雪衣最怕他说这两个字,一听,脚底便像灌了铅一样。 于是只是抿着唇不动:“二表哥有什么话直说便可,这山上安静,我听得清。” “可我听不清。”崔珩打断她,一伸手,一件皱巴巴的东西忽然垂了下来,“你不想拿回去?” 今晚月色正好,清泠泠的月光洒下来,照的小山上恍若白昼。 也照的那件藕荷色的心衣格外显眼。 尤其是上面的两朵莲花,仿佛手捧着一样。 这么私密的东西从他那骨节分明的指间坠下来,雪衣瞬间窘迫无比。 她环顾了下四周,连忙快步上前:“还给我!” 崔珩就那么站着,仿佛真的好心给她似的。 可当雪衣踮着脚尖去够的时候,他忽然手一扬,雪衣扑了个空,脚步一乱正扑到了他怀中,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故意的?”崔珩顿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俯视她。 雪衣埋在他怀里,撞了满面的雪松香气。 她真不明白,为何看起来这般清琅的君子,说出的句句话都让她羞窘无比。 雪衣羞恼地凝眉,一起身将那小衣一把夺回了手里:“二表哥误会了,当日事出紧急,情非得已。如今既已无事,拿回了东西我们便彻底没关系了,天色不早了,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崔珩拈了拈指尖的香气,面色不虞,“你对落水之事就没什么解释?” 雪衣思忖了片刻,疑心他是为了搭救的事情,于是开口道:“二表哥救了我一命,我铭记在心,日后定然全力报答。” “报答?”崔珩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忽地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你能拿什么回报?” 雪衣被问的语塞。 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似乎的确没什么可报答的。 她缓缓低了头,轻声道:“那二表哥想要什么?” 崔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黑沉沉的目光将她从头扫视到尾,暴露在他的眼神里,雪衣浑身不自在。 他不必开口,她也知道了。 ——他想要她。 雪衣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勉力向后撑了柱子上,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人命关天,表哥大恩我铭记于心,往后我定然日日为你念经诵佛,乞求表哥平安顺心,以报答表哥恩情,不知这样可否?” “我不信神佛。”崔珩冷声道,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将她偏过去的头转了过来,“想让我顺心,你知道该怎么做。” 冰凉的手抚着她的侧脸,落到她的唇上,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雪衣抿紧了唇,既无奈又无力:“府里有那么多贵女,只要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二表哥何故抓着我不放。” “她们未曾招惹我。” 崔珩淡淡地开口,冰凉的指顺着她的侧脸滑下去,就这么亵玩她,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 雪衣后悔了,她从前就不该千方百计地招惹他,让他尝到了一些滋味,才起了这阴暗的心思。 当那手从脸颊滑落到下颌,又欲往下,落到了微敞的衣领,指骨仿佛要将她衣领活活撕开时,雪衣眼皮颤了又颤,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先前落水之事我已然解释了,并不是我设计的。” 崔珩只掀了掀眼皮:“我是说从前。” “什么从前?” 雪衣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张皇着眼看他。 “你忘了?”崔珩落下的手一顿,又轻哂,“也对,你记性一贯不好,该忘记的事情总是忘得比谁都快。” “二表哥这是何意?”雪衣愈发听不懂他的意思了。 崔珩不再开口,只是滑落的手往上拨开了她垂下的碎发,落到她额角那淡的几乎快看不清的伤痕上,忽地按了下去—— 紧接着盯着她的双眼开口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伤的,你当真不记得了?” 被他触碰到的伤处冰凉,从表皮一直沁到血肉里。 雪衣指尖一蜷,忽地想起了初进府时那没关严的门缝…… 她明白过来了,二表哥知道,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雪衣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二表哥,你……你看见了?” “你还可以更蠢一点。” 崔珩声音毫不留情,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 雪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面颊通红。 这些日子的画面一点点闪过,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二表哥“好心”地嘱咐大房给她送药。 怪不得她辛苦抄的画直接被丢了。 怪不得他被长姐下药时,偏偏诘问着她。 原来二表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轨的心思。 那他这些日子把她当什么? 把她一次次扑过来,千方百计的解释当成一场笑话吗? 她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自轻自贱,居心叵测,上不得台面的心机女吧。 所以,才不顾时间和地点,屡次对她为所欲为。 甚至是现在。 雪衣屈辱到了极点,一用力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是,我刚开始的确是动机不纯,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机女,但我从未真的做过对不利于你的事,二表哥何必这般折辱我?” “折辱?”崔珩盯着她的眼,意味不明。 “难道不是么?”雪衣也反看回去,“二表哥如此开口,三番两次地想要辱我,难不成是想娶我做妻?” 她一提起成亲之事,崔珩怒意更甚。 因着兄长的事,他的确恨她。 但这些日子来,她一点点地往上撞,他又动摇了心思。 前日落水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抛开了礼法,抛开了一切,为了救她跳下去了。 可她倒好,一句没见过,当着他母亲和她姑母的面把他们撇的干干净净的。 是她自己放着名分不要的。 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崔珩一伸手直接钳住了她的下颌,冷冷地开口:“以你的出身,你觉得你配吗?” 果然,二表哥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娶她,梦里也是一样。 积攒的冤屈憋到一起,雪衣忍着委屈冲着他叫道:“是,我自知出身不显,我不配,所以我不敢有什么奢想,即便落了水被你从头看到脚失了清白也不敢多说什么。我都避让到如此了,纵使我有错,也该还清了,二表哥为何还要这般逼我,你们为什么都不放过我?!” “还清?”崔珩听着她天真的声音,只觉得可笑,捏着她的下颌又往自己一带,“一条人命,你如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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