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茵茵眼都看直了。 不待雪衣回答,那花厅东侧的竹帘忽被掀了开,刚休息好的大夫人走过来,边走边笑着骂道:“东西都吃了,才问人家是谁,平时教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这是你二婶的娘家侄女,去,叫表姐。” “疼疼疼。”崔茵茵被大夫人戳了下额,捂着头。跑开。 她年纪正是刚懂得美丑的时候,在这位美貌惊人的表姐面前,忽然觉得豁着牙很害羞,怎么也不肯跟她开口。 大夫人又气又无奈,只得轰了她下去,又转头对雪衣露出一丝歉意:“我这幼女被惯坏了,成日跟个泼猴似的,不懂礼数,你不要介意。” 凡任性的,皆是有仰仗的。 大姐是太子妃,长兄为国捐躯,二哥又前程不可估量,崔茵茵不但在这国公府里横着走,便是在长安城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雪衣摇头,真诚地开口:“茵妹妹很直率。” 自从落水之事后,大夫人也派人去调查过她,知道了她母亲被陆家从嫡妻贬成了正妻的事,心底也多了份同情,拉着她的手关心道:“你休养的如何了,可曾有遗症?” “多亏了夫人送去的补品,我早已好了。”雪衣解释道。 “你年纪轻,恢复的自然也快。”大夫人客气完,看着她美貌却不恃美行凶,反倒格外懂事守礼的样子,又多了分喜欢,“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尽可来找我。” 眼前这位大夫人既温和又慈善,雪衣怎么也想不出她是如何养出二表哥这样凶神恶煞的性子的。 但毕竟大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雪衣不敢提二表哥挟恩威逼她的事情,抿了抿唇,忽然郑重地跪了下来:“小女确有一不情之请,想让大夫人帮忙。” “先起来。”大夫人一惊,连忙伸手去扶。 雪衣却执着的不肯起。 大夫人只好罢休,问道:“是何事,值得你行如此重的礼?” “婚事。”雪衣垂着眸,轻声开口道。 婚事?大夫人搀着她的手一顿。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这位表姑娘还是要拿落水的名声来威胁她? 大夫人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只沉着眼打量雪衣:“你这是何意?” 雪衣听出了她语气的变化,连忙解释道:“大夫人误会了,小女其实是想请大夫人为我指一门婚事,夫人大约也听过我的家事,我若是回了江左,少不了要被嫡母磋磨,因而便想着在长安谋一门亲事,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便好。” 原来只是想摆脱嫡母。 大夫人明白了。 二房的那个妯娌一下子召了两个侄女入长安,显然是冲着她的二郎来的。 那位大姑娘的心思一眼便能望到底,这个小的大约是不愿跟她姑母同流,倒是个明白人。 大夫人自然愿意把她嫁出去,闻言松了口气:“这事倒不难,你有何要求?” “我自知家世中落,陪嫁不丰,也不敢有什么门第奢想,只求他人品好,肯上进,家世一概不论。”雪衣这几日苦思冥想了很久,这是她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片刻,她又补了句:“也不做妾。” 不求门第,不做妾,这个表姑娘不想凭美貌上位,倒是个有主见的。 大夫人又凭空多了分好感。 她母家兄长常年是会试主考官,时常有举子登门拜访。 大夫人偶遇过几次,脑中倒的确有了个人选:“我有个远亲,家世同你相差无几,二十又三,为人清正,今年刚中举,只是名次不显,正要外放,这样的家世你可愿意?” 为人清正,科举出身,又要外放,这岂不是意味着彻底远离长安和江左了…… 这三个条件听起来简直太合雪衣的心意了。 她想都没想便点头:“我愿意。” “可他名次不高,年纪又年轻,外放可是要去岭南那种蛮夷之地的,你当真不再想想?”大夫人瞧着她一身细皮嫩肉的样子,生怕她受不了蚊虫叮咬的苦。 皮肉之苦算什么,雪衣生怕梦境成真,仍是点头:“我受的了苦,大夫人尽管放心。” 大夫人劝不了她,也只好点头:“那过两日端阳节的时候,我安排你们外出见一面,相看相看,到时候你再做定夺。” “多谢大夫人体谅。”雪衣重重地向她行了一礼,便算是定下了。 商议完婚事,她如释重负,拎着已经空了的食盒出去。 院子里,崔茵茵恋恋不舍地将剩下的槐花煎一颗一颗都塞进嘴里。 吃到只剩一小半的时候,她又在犹豫要不要给二哥留。 正纠结时,已经到了下值的时候,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二哥!”崔茵茵一见来人,立马双眼放光,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崔珩被撞了一下,顺势穿过她两肋,将人一把抱起,笑着问她:“又偷吃什么了?” “没……没有。”崔茵茵连忙摇头,将满是糖渍的手背到身后。 她撒谎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被糊的满是糖渍的嘴。 崔珩抬起袖子擦过她的嘴,仍是笑:“那这是什么?” “呀。”崔茵茵惊呼了一声,鼓了鼓腮帮子低着头,“只吃了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崔珩故意板着脸。 二哥一板起脸,比母亲还要吓人。 崔茵茵既喜欢,又怕他。 “吃了半碟。”崔茵茵不敢再撒谎,肉乎乎的小手一展开,又肉疼地将握着的槐花煎递到了他跟前,“喏,二哥,剩下的都给你留着。” 本来颗颗饱满的槐花现在已经被她握的瘪成了一团,汗渍和糖渍混合在一起,让人见了实在没有食欲。 崔珩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你留着吧。” 二哥不要,崔茵茵便很开心的收了回去,一颗颗地往嘴里塞。 崔珩抱着沉甸甸的小姑娘往回走,见她塞的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忍不住问道:“当真如此美味?” 崔茵茵塞的嘴巴鼓鼓的,只能挥着手跟他比划着:“好吃……嗯,还好看!” 好吃倒是可以理解,好看是何意? 她如今正在换牙的时候,母亲是定然不会给她糖食的,料想应当是某位女眷送来的。 “是谁送的?”崔珩问道。 崔茵茵将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忽然忘记问那位姐姐叫什么了。 “我忘了。”她眨巴着眼,只能回忆道,“她是过来找阿娘的,长得很好看好看,做的东西也好吃……” 还是个美貌的女子,这几日府里人多,大约又是来攀附大房的。 崔珩没什么兴致。 但下一刻崔茵茵托着腮又啊了一声,格外夸张地跟他比划:“比郑姐姐还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 这描述,崔珩抱着崔茵茵的脚步一顿,除了陆雪衣不作第二个人想。 距离她出孝只剩五天了,这个时候陆雪衣来找他母亲做什么? 他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 崔珩眼神忽地沉了下来,掰着崔茵茵的脸问道:“你还想不想吃槐花煎?”
第32章 警告 还想不想吃? 崔茵茵刚吃完一碟槐花煎, 正在回味的时候,闻言兴奋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当然想!” “想吃可以。”崔珩将她放下来, 擦了擦她唇上的糖渍, “你先告诉哥哥她是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崔茵茵哪里知道这么多,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算了, 她才六岁, 跟她说这些她根本不懂。 于是崔珩又换了种问法:“她离开的时候,母亲是阴着脸,还是笑着送她走的?” 这个崔茵茵知道。 “是笑的。”崔茵茵回忆道, “阿娘拉着她的手, 还让她往后常来。” 常来? 崔珩明白了。 上次落水之后,陆雪衣主动与他撇清了干系,颇得母亲的好感。 此番送东西来凝晖堂,若是想拿名声威胁母亲求个名分,母亲定然不会高兴。 若是不求名分,而是想要别的, 母亲是个心善的,定然会出手相帮。 但她既已答应他的要求了, 在这个关口, 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想来, 必然又在动歪心思。 这槐花煎,大抵就是用来讨好的玩意。 崔珩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崔茵茵年纪虽小,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她似乎能感觉二哥不是很喜欢这个姐姐。 可这个姐姐长得那么好看, 他为什么不喜欢啊? 崔茵茵咬着手指, 歪着头看他:“那二哥, 你觉得这个姐姐好看吗?” 崔珩顿住,看着妹妹澄澈的眼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美的确是美的,一眼看过去陆雪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肌肤相亲的时候,她全身细腻光洁,身材匀称恰到好处,令人爱不释手。 只可惜心是黑的。 全然不懂信义和恩情为何物。 崔珩敛了敛情绪,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懂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吃你的槐花煎去!” 崔茵茵怎么不懂啦! 她虽然才六岁,但美丑还是分的清,就比如她觉得二哥就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与之相比,那位姐姐就是最美的。 崔茵茵咬着指头,忽然想到,他们好像很配哎。 要是这个姐姐真的做了她的嫂子,那她岂不是每天都有槐花煎吃啦? 但不行,郑姐姐已经来了,母亲说要把郑姐姐指给哥哥,那个姐姐恐怕做不成了…… 做不成,这个姐姐就只能嫁给别人了,她就永远吃不到槐花煎了? 崔茵茵又垂下了头,小小年纪终于有了一丝愁,又踌躇地问:“那她会嫁给别人,离开国公府吗?” 嫁人? 没有他点头,她想都不要想。 崔珩倏地沉了脸,揉了揉妹妹的发:“别乱想了,明日我让她给你送来。” “真的?”崔茵茵低垂的头瞬间抬起,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二哥真好。” 当年父兄战死的时候,这个妹妹尚且不懂事。 崔珩无意让她也背负仇恨,于是什么都没提,抱着她回了凝晖堂,而后又让大房的女使去传话,说崔茵茵想吃槐花煎,让昨日送来的人再送一份来。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又在耍什么把戏。 梨花院 雪衣自打求了大夫人之后,这几日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 只要定了亲就可以了,二表哥难不成还能做出抢亲之事吗? 他不至于为她这么大费周章。 大夫人也不会准许的。 可一边答应了二表哥,一边又背着他弄出这么大的动作,雪衣心跳砰砰,生怕他发现。 以二表哥如今的性格,若是发现了,她的下场一定格外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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